由于暂时没有头绪,格蕾丝和约瑟夫决定先去餐厅用餐。
约瑟夫和妻子拜访的几位工厂主当中,其中有一位无意中透露过一件对他自己来说无关紧要的小事。
那就是格斯特先生经常会去一家苏格兰菜餐厅。
这位工厂主似乎对于格斯特先生喜欢去这家餐厅感到费解。
“这确实有点奇怪。”约瑟夫说道:“格斯特先生并没有苏格兰口音,比阿特丽斯也没有。”
苏格兰人的饮食习惯和英格兰人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我们去看看就知道了。”格蕾丝思考了一会儿,突然说道:“我认为比阿特丽斯更像是威尔士人,虽然用地域来划分人的性格不太妥当,但威尔士人的确更有冒险精神。”
马车向着那家苏格兰风味餐厅赶去。
说实话,如果不是那位工厂主给了他们具体地址,约瑟夫根本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找到这家餐厅。
约瑟夫认为叫它“酒馆”更加合适。
这家餐厅的招牌很小,藏在一条街的联排屋当中一点也不显眼,并不是那种“现代化”的高级餐厅。
来这里吃饭的人虽然谈不上贫穷,但肯定也算不上富有,让人很难想象格斯特先生这种平民中的富豪会经常来这里用餐。
甚至约瑟夫和格蕾丝走进餐厅的时候,餐厅里的人还因为两人的到来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这里的桌椅都是橡木的,因为使用的年份已经很久了,桌面已经被磨的发亮。
用餐的人多数都是工匠、铁路工、小职员这种年收入不会超过一百英镑的人士。
餐厅的服务员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一头红棕色的头发上懒散地裹着一条头巾,鼻梁和脸颊上长着很多小雀斑,嘴里还嚼着葛缕子糖,整个人带着劳工阶层那种对有钱人的漫不经心。
“要来点什么?”
服务员指着墙上的招牌,“今天只有这些。”
她似乎根本不指望面前的两个“上等人”留在这用餐。
结果约瑟夫和格蕾丝却在一张方桌旁坐好了。
“你们和我想得可不太一样啊!”服务员在记录两人的点餐时,随口说了一句。
“这里和我想象得也不太一样。”约瑟夫说道。
服务员停了下来,看看约瑟夫,又看看格蕾丝,好奇地问道:“有人推荐你们来这里吗?哦!我猜一定是格斯特先生!他可有一阵没来了,他还好吗?”
格蕾丝立刻忧心忡忡地说道:“不太好,他的妻子生病了,他们现在正在乡下养病。我们来诺萨勒顿,是为了办些事。”
约瑟夫了解妻子这种模棱两可的说话方式,她既不会点明自己和格斯特先生的关系,也不会直说自己来这里具体是为了什么,但是听她说话的人往往会通过自己的想象力替她填补那些没有说出口的部分。
服务员听了格蕾丝的话之后,果然开始怀疑她和约瑟夫是格斯特先生的某个亲戚。
“哦!上帝!这太遗憾了!格斯特先生还从来没和我提起过他的妻子呢!难怪他总是在外面吃饭,我猜测他妻子的身体应该一直不太好。”
服务员理所当然地说道:“男人们有的时候会逃避现实,他们害怕见到家里的病人。”
约瑟夫有些不认同服务员的观点。
毕竟格斯特先生恨不得天天看着比阿特丽斯,这可不像是逃避的表现。
“他说他很喜欢这家餐厅,所以我和我丈夫就来了。”格蕾丝不动声色地问道:“他来乡下之前,我们并不常见面,听你的意思,他好像经常来这用餐?”
“他以前每周都会来两次,说实话,像他那种体面的先生来这里用餐,一开始还吓了我一跳呢!”服务员似乎对格斯特先生印象不错,“他是个慷慨的先生。”
这时一位顾客突然喊了一声,“再来一杯麦酒,比阿特丽斯!”
约瑟夫的眼睛因为惊愕而突然瞪大了。
比阿特丽斯?
“我得去忙了。”服务员说着,转身去了存放啤酒的小隔间。
约瑟夫注意到妻子的脸色突然变得沉重。
“这可不太妙啊,约瑟夫。”格蕾丝低声说道:“我们都被常识欺骗了,从而忽略了另一个常识。贵族和乡绅的女儿往往结婚很早,不是吗?”
不同于中产阶层,上流社会的结婚年龄其实往往很低,很多淑女在十六七岁就开始参加社交季,而且她们中的大多数会在两三年的时间里就找到合适的结婚对象——虽然这通常由她们的父亲决定。
格斯特先生三十岁的时候,比阿特丽斯已经二十四五岁了。
也就是说,在她二十岁的时候,格斯特先生可能根本就不富有。
而且格斯特先生三十岁的时候才刚刚拥有一家市值三百英镑的工厂,仅仅只是个小商人而已。
对于一位乡绅来说,这可不足以让他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格斯特先生。
女服务员的出现给格蕾丝提供了新的线索。
她已经明白格斯特先生为什么会经常来这里用餐了。
因为他只需要坐在这里,就能听见别人此起彼伏地喊着“比阿特丽斯”,他最爱的女人的名字。
他可以明目张胆地念着爱人的名字,可以毫无顾忌地思念她。
为什么格斯特先生从不提起他的家庭?
因为他没有家庭。
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那个叫比阿特丽斯的乡绅家的女儿,但她却已经被冠以别人的姓氏。
如果说之前格蕾丝还不能确定的话,那么现在她已经确信,格斯特先生根本不是比阿特丽斯的丈夫。
但是这一点仍旧不能够解释他的软弱表现。
对于一个商人来说,远渡重洋到其他地方生活并不能算是一项挑战。
他已经如愿以偿地得到了比阿特丽斯,这对他来说应该比所有的一切更重要。
是什么让他如此害怕海莉呢?
到底是什么样的秘密,让他一丁点也不愿意冒险呢?
这个秘密必定是关于比阿特丽斯的,而且极有可能是绝对不能让比阿特丽斯知道的事。
对于一个有足够资金移民的人来说,秘密曝光在邻居们面前应该不算是最大的威胁。
更何况从格斯特先生的表现来看,他本人并没有对比阿特丽斯的行动做出过多的限制——即使比阿特丽斯可能会暴露很多东西。
如果他真的想隐瞒自己和比阿特丽斯的真实关系,那么把她关起来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格斯特先生却没有严格地约束比阿特丽斯的行动,至少比阿特丽斯有很多的机会逃出他们在乡下的那栋别墅,女仆海莉也完全没有要帮忙隐瞒比阿特丽斯异常行为的意思。
格蕾丝认为格斯特先生的行为举止有很多矛盾的地方。
但她目前根本推测不出海莉掌握的到底是什么把柄。
在稍晚的时候,服务员暂时闲了下来。
于是格蕾丝再次邀请她过来聊聊。
她告诉了服务员,格斯特先生的妻子也叫比阿特丽斯。
服务员的脸色变得有点尴尬。
“这听起来有点奇怪。”服务员难以置信地说道:“我以为他只是喜欢这里的食物。”
女服务员的工作虽然不太体面,但眼前的这一位却明显不是那种会和店里的顾客**的人。
设想到自己可能会遭人非议,服务员认真地向格蕾丝解释道:“格斯特先生在这儿可从来没有过出格的举动,他是一位庄重的绅士,我想……我想您应该不会产生某些荒谬的念头吧?”
“不不!”格蕾丝赶紧否认道:“我认为这是个巧合,您和格斯特夫人的长相并不相似。”
保住了自己的名声,服务员松了一口气,“他一定对妻子很好,我猜他应该是喜欢听到妻子的名字。”
“他会经常和你说自己的事吗?”格蕾丝问道:“在乡下的时候,他不经常对我们说这些。”
服务员思索了一会儿,伸出食指点了点桌面,“说起这个,几个月前他确实问过我一些私事,我现在还觉得有点奇怪呢!”
“也许您能对我们透露一些那天的事?”约瑟夫看见妻子的眼睛变得亮晶晶的。
“嗯……”服务员皱眉回忆起那天的场景。
大概是四个月前的一天。
服务员比阿特丽斯正在擦拭客人用过的桌椅,格斯特先生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把高礼帽放在了门口的帽架上。
他忧心忡忡地在自己常坐的位置坐下,点了几道自己常吃的菜肴,还一反常态地要了一大杯啤酒。
对于服务员比阿特丽斯来说,这是相当少见的。
格斯特先生平时是个自律到严苛的人,他每个礼拜的礼拜二和礼拜六来餐厅吃饭,而且总是晚上八点钟准时过来,九点钟的时候就一定会离开。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在餐厅饮用过任何酒水。
但是那天格斯特先生九点半的时候却仍旧没有离开餐厅,他还问了服务员比阿特丽斯一个非常奇怪的问题。
“他问我,如果我有一个朋友被亲人丢在疯人院,我会不会违反法律,偷偷把她带出来。”
服务员比阿特丽斯说道:“我告诉他我会的,谁会看着自己的朋友待在那种地方呢?你们听说过十年前的那个案子吧!疯人院的帮工把那些可怜的病人当成妓·女一样对待,是大名鼎鼎的一便士侦探捣毁了那个可怕的地方……”
约瑟夫心想,有谁会比一便士侦探本人更清楚这件案子呢?
时隔十年,他和格蕾丝又一次接触到了和疯人院有关的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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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另一个比阿特丽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