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星瞳这才后知后觉恐惧,他哥好像是真的生气了,不然怎么会对自己的爱车如此粗鲁。
不对啊,他哥凭什么生气,明明该生气的是他才对。
“席宣耘,你这是什么意思,还对我甩起脸子了?”
席宣耘狠狠地扣上安全带,紧绷着脸,下颚线清晰明了。
车像一道闪电刺溜出去,席星瞳因为惯性用力地砸在了椅背上,火山再次喷发,“席宣耘,你有病吧!大晚上的发什么疯,你不要命我还要命!”
席宣耘缄默不语,只是一味地踩着油门。
席星瞳紧紧拽着安全带缩在车门旁边,肾上腺素连同车速一同飙升。
上桥了,拐弯处车速仍是一点没降,他忍不住大喊,“哥,开慢点,我害怕。”
席宣耘被席星瞳的哭腔拉回神智,他放慢速度下了桥,将车开至路边停下,心疼地看着缩成一团的人儿,通红的眼眶有些湿润,“没事了,宝贝,没事了,别害怕。”
他解开安全带下车,随后拉开席星瞳那边的车门,解开安全带后将人轻柔地抱下来放到后座,自己坐进去后又将人揽进怀里,脸颊贴着弟弟的脑袋轻拍后背,“对不起,心肝,是哥有病,你放松一点,已经停下来了。”
席星瞳缓过劲来,用力将人推开。
席宣耘一时不妨,被推得撞到车门上,发出老大一阵声响。
“席宣耘,我觉得你最近真是越来越有毛病了,为什么总是要管着我去哪里玩,去跟谁玩,我有管过你吗?我都多大了,你为什么控制欲还这么强!”
席星瞳说完才觉得他哥的做法是多么令人窒息。
席宣耘被他说得一阵心惊,是啊,他为什么要管到这个份上?瞳瞳爱和谁玩,爱玩什么,他怎么总爱插上一脚,插上一脚还不够,他还极想踹飞和瞳瞳关系亲密的人。
席星瞳看着他哥的脸色青白交错,眼神也是一会儿茫然一会儿凶狠,叫人不敢放心。
“小崽,我没有想控制你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多待在我的身边,以后日子还那么长,你会长大,我会变老,我们相互陪伴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少。”
难道只有我一个想要好好珍惜吗?
席宣耘第一次为自己的年纪感到惆怅,他比席星瞳大了七八岁,席星瞳身边都是年轻充满朝气的同龄人,而他是一个枯燥无聊的青年,都说三岁一个代沟,他跟瞳瞳活生生隔了两三个代沟。
要怎样,他才能永远将瞳瞳留在自己身边,看着他每一天的变化,照顾着他每一天的小情绪。
席星瞳最怕的就是对时间的无力,他很小的时候就在想以后是他先死,还是他哥先死这个问题。
可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都让他觉得心脏一阵阵抽痛。
若是他哥先离开,他或许会随他哥而去,可若是他先离开,他又会特别舍不得他哥,也会特别放心不下这个总是不正经的哥哥。
他仰头将眼泪憋回去,“哥,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越长大我就越觉得你对我越来越不好,我对你也越来越不好,难道我们不能像小时候那样相处吗?”
席宣耘沉默。
宝贝,我要如何像以前那样对待你?
那个时候,你只是我宠爱的弟弟,可现在不同,我们的关系没变,可我的心变了。
他轻轻地又将人揽进怀里,有些绝望地望着窗外,声音凄然,“好,像以前那样相处。”
你想要的我都答应,可我想要的,你也必须要给!
要你心甘情愿地给!
天气逐渐转凉,席宣耘在十一月份的时候被派去外省学习一个星期,临走前他细细嘱咐席星瞳注意保暖,席星瞳直接塞了个大馒头在他嘴里,敷衍地点头,“知道了知道了,你再不走就赶不上飞机了。”
席宣耘无法,他仍然不放心,却也不想过于啰嗦惹得席星瞳厌烦。
席星瞳见席宣耘走了,本以为自己会很开心,毕竟没人时时刻刻管着他了,但是心里竟空落落的,甚至有些惆怅。
他一个上午都学得恍恍惚惚的,午饭过后立马打电话给宁舟楫,“小船,我们去游乐场吧!”
趁着他哥不在,把平时想玩却被他哥列入黑名单的项目全玩个遍,还能转移注意力,两全其美。
两点到达游乐场,两人买的学生票,可以全场畅玩。
席星瞳手里拿着地图,“先去玩大摆锤?”
别看宁舟楫长得比席星瞳高壮,胆量可不比席星瞳大。
不过席星瞳喜欢玩,他很乐意陪。
“好。”
正是周末,队伍排得很长,一条弯弯绕绕的过道挤满了人。
席星瞳正和宁舟楫闲聊,却听见旁边传来很爽朗的笑声,他循声望去,一眼便锁定了两道身影。
两个人都很高,但有一个极为高大,肤色白皙,面容俊美,比他平时从他哥那里缴获的杂志上的模特气质还好,不过有些可惜,他的耳朵上好像带着助听器。
另一个虽然是小麦肤色,但帅得很明媚,整个人似乎都在发光,他正手舞足蹈地同高个子讲着趣事,喧闹而又漫长的等待似乎都变得令人不舍起来。
席星瞳注意到高个子的脸色冷酷,但看向那人的眼神却有着令人溺毙的温柔,席星瞳莫名有些心惊,他似乎也在他哥身上看到过相似的眼神。
他摇摇脑袋,不对,这有什么好心惊的,人家可能就是关系特别好的兄弟。
宁舟楫见他一直往旁边看,凑近些给他讲解,“他们俩也是我们学校的,就在楼下,就是你哥帮忙代课的那个班,高一点的叫明隐,你肯定在光荣榜上见过,稳居年级第一的牛人,矮一点的叫宁清懿,是校队的,篮球打得很厉害。”
明隐正专心听着宁清懿讲话,但那道灼灼的视线令人难以忽视,他侧身望去,只见一个眼睛很大,皮肤白嫩,裹得严实的男生直勾勾地盯着宁清懿。
他顿感不爽,皱着眉将宁清懿拉到自己身旁,正好挡住那道视线。
宁清懿有些发懵,“怎么了?”
明隐淡淡地回了句,“前面挤,这儿空位大。”
宁清懿,“?”
不是,大兄弟,站这我都被你挤到栏杆上去了!
席星瞳刚刚还在犹豫问不问宁清懿是否可以一起打球呢,但随着队伍不断往前,那两人已经进去了。
快排到席星瞳了,他突然觉得有些紧张,心跳不断加快。
宁舟楫就更不用说了,要不是席星瞳在这里,他会选择转身就跑。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贯穿两人耳膜,震得他们心惊肉跳,但就算这样,也没人提出撤退。
做的就是不扫兴的朋友。
过山车启动后,席星瞳在失重下感觉手脚发麻,心脏也是一阵紧缩,连呼吸都略显艰难,死死咬住嘴唇才能抑制住那已经冲破喉咙的喊叫声。
宁舟楫坐在旁边也是瑟瑟发抖的状态,达到顶峰后他大喊,“不过如此!”
壮胆完后就是一阵经久不衰的喊叫声。
席星瞳惨白着一张脸从过山车上下来,他有些想吐,冷汗已经湿透了他的里衣,外面凉风四起,吹得他打了好几个冷颤。
宁舟楫看他脸色极差,不由地担心,“你还好吗?不舒服的话我们就回去吧。”
席星瞳摆手,灌了一大口水强压下呕吐感,“不行,门票贵着呢!”
若是席宣耘听见了,必定会手指戳着他的额头,恨恨地教训他,“把你这抠门的习惯给我改了,贵贵贵,什么东西比你身体健康还贵!”
可惜宁舟楫不是席宣耘,也不如席宣耘了解席星瞳。
两人休息一会儿便又继续其他项目了,足足玩到下午五点半,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这让席星瞳有些惶恐,按他对自己身体状况的了解,怕是要生病了。
回家后他赶紧请林姨给他煮了杯姜茶,又去浴室泡澡,晚上睡觉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
幸好,这个晚上无事发生,就是早上起来有些腰酸背痛。
回忆(三)
席星瞳小时候极其喜欢吃薯片和糖果,席宣耘不乐意带他买,可总是拗不过这个小犟种。
他若是一直不同意买,席星瞳会立马回房间将门锁上,回的还不是自己的房间,而是席宣耘的房间。
大夏天就更麻烦了,席星瞳将自己锁房间后,连风扇都不开,就撅着嘴巴坐在地上,像个小老头一样皱着眉。
当席宣耘找来钥匙开门的时候,席星瞳已经满头热汗了。
他将人环进胸前,细细地擦去头上的汗水,叹气,“崽崽,你都七岁了,怎么还跟三岁的小朋友一样。”
席星瞳的小手很有劲,席宣耘早已养成习惯,在小崽生气的时候,就会特别留意他的一举一动,防止自己被猝不及防地推倒。
席星瞳一时分辨不清席宣耘话里的意思,嘴巴抽动着喊出一句话,“你骂我!”
席宣耘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捏捏小脸蛋,学着小宝贝的语气,“你诬陷我!”
眼看席星瞳又要爆炸了,席宣耘立马投降,“好好好,去买去买。”
在零食店逛了有半个小时,席星瞳什么都想买,但他很乖,每次都会询问他哥能不能买,他哥一说不能买就会自觉将东西放回去。
席宣耘也不想让他买不尽兴,一场购物下来,小推车都已经装满了。
席宣耘在前台结账,他看着收银员,估摸着还需要一些时间,往外面看去,只见席星瞳站在人行道上,踮着脚小幅度地摆动着双手,注视着来往的车辆。
倏地有一种难言的情绪从他的心底慢慢化开,又酸涩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