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陈设的灵堂前,身着白大褂的李南承送走了最后一批在一线牺牲的同事们。
他极为疲惫地跌坐在门外的石阶上,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此起彼伏的沉重与悲痛,宛若海潮般在他心头不断汹涌,却无处躲避。
五个月前,某种不知来源的恶性病毒突然在京安地区大肆传播,速度极快、范围甚广,各地医护工作者响应号召奔赴病发地支援。
他和沈予臻也在其中。
十年异国,杳无音讯,李南承抱着渺茫的期待,在人群之中望见他那一眼,竟然觉得极为不真实。
沈予臻终于回国了,却不是为了自己。
那天,所有医护人员都全副武装集结在京安医院门前等待指令,而在专家组之中,一双极为清冷的眼神不经意间扫了过来。
相视的瞬间,李南承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他怎么可能忘得了那双眼睛。
可他甚至没有勇气走到沈予臻面前,哪怕道出一句“好久不见”。
十年,仿若一道无形的沟壑横在他与沈予臻之间,人群之中匆匆一眼,只觉陌生而遥远。
况且这样的重逢在当下的情况来看,也显得有些不合时宜,病毒扩散的危机感和严重性更没能给他们叙旧的时间和机会。
好不容易等到医疗工作接近尾声,李南承却退缩了。
“他会不会还在怪我……”
不知不觉间,李南承已经再次开车来到了沈予臻团队所在的私人诊所,却只是静静地坐在车里,呆呆地抬头望向特定的一扇窗户许久后,便垂头丧气地扬长而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那是沈予臻工作的房间。
五个月以来,李南承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回,专门绕远路经过这里,只是想碰碰运气,看看是否能远远瞧他一眼。
李南承每每驱车至此,不管多晚,那间屋子总是亮着灯的。
没有人比李南承更了解沈予臻是多么热爱医疗事业。
只可惜,沈予臻再也无法拿起手术刀,镇定自若且自信满满地站上手术台了。
而那些本不该由沈予臻遭受的厄运,都是拜他李南承所赐。
有时候李南承会抱着侥幸心理,偷偷潜入研究所内部,想要离他近一些,但陌生的近距离又让他莫名胆怯。
他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沈予臻还会不会怪自己——他居然在害怕。
眼下,各地主动请愿支援的医疗人员正准备陆续调回所属医院,沈予臻作为从国外邀请回来的医疗专家,自然也不会继续留下。
如果错失这次机会,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个十年可以等回沈予臻。
“李南承啊李南承,你难道还要想十年前一样,对阿臻的离开无动于衷,像个笨蛋一样日日悔恨,夜夜怀念吗!”
他不要!
如梦初醒般的李南承猛地调转了方向盘,在路口一个急转弯便掉头沿着方才的路开了回去。
人总是有私心的。
是真的思念沈予臻也好,还是渴望从宽恕中得到解脱也罢,他都不想再错过十年之久。
李南承现在只知道,自己很想他。
而朝思暮想的沈予臻现在就在自己的身边,只要他勇敢迈出这一步。
李南承轻车熟路地从大厅而入,问询台的护士小姐换了又换,他并不面熟,但那人却很是热情。
“南哥你来了!”
小姑娘说话时面容上还有些羞涩。
其实李南承根本不知道她是谁,这五个月为了不惊动沈予臻悄悄潜进来,他凭借着不经意间四处散发的魅力,跟里里外外的小护士们都打通了关系。
虽说如此,其实他对谁都没有任何印象,更何况当时大家都全副武装。
他今天的主要目的是接沈予臻回家,心思根本就不在小护士身上,就想着随意打发她几句不作纠缠。
然而就在说话间,周围见过没见过李南承的护士小姐们仿佛都偷了闲,一下子全都簇拥了过来。
李南承没办法,只得彬彬有礼地应付着,一边满嘴跑火车,一边考虑着该怎么脱身。
正盘算着,他突然感觉周围叽叽喳喳的声音都安静下来。
不知道是谁先开了口,轻声喊了句“沈医生好”,其他人便也附和起来。
李南承一脸懵地随着她们这声问好转过身来,目光瞬间定格在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
五个月来,他只是远远地望着这个人不敢上前,而现在,他就这样真真切切地站在自己面前。
李南承愣在原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沈予臻,心跳的频率也开始乱了套。
“嗯。”
沈予臻应声时还是像以前一般,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眼神礼貌地扫过众人,谁也不是特殊的那个。
“我就是来打声招呼,我们团队即将调回,这些日子麻烦你们了。”
小护士们客气地答了几句便四散而去,问询台值班的小护士也接起电话忙碌起来。
突然间,周遭安静得仿佛只剩李南承和沈予臻两个人。
沈予臻看了身旁的李南承一眼,眼底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温柔。
李南承被他这一望,莫名心了虚,正在心里盘算着要怎样解释刚才的状况,才不会让沈予臻误会,恍惚间只听从沈予臻处飘来一声轻笑。
他不明所以地转头望向沈予臻。
“你所到之处总是必有桃花。”
隔着口罩,李南承只能望见沈予臻的眼睛,他的眼睫毛扑闪扑闪,看着依然那样漂亮,但眼里的血丝,却让李南承不忍心疼。
——大概是这些天没日没夜地工作,过于疲倦了。
他的身形乍一望去还是如此,不知是不是李南承的错觉,虽然裹在一身白大褂下看不仔细,但他仿佛壮硕了不少。
可他明明记得年少时的沈予臻,对健身运动之类的事情丝毫提不起兴趣。
沈予臻捋了捋额前微卷的碎发,一双含笑的眼睛就那样静静地望着他,就像很多年前一样,温柔而耐心。
但不知怎的,李南承感受到的只有疏离。
可那是他心心念念的沈予臻啊。
李南承听罢本想辩驳,但回神时却瞟见沈予臻那抹还没隐去的笑意,顿时冒了火。
——他总是这样淡淡的,无论谁站在自己身边,都从来不会醋一醋自己。
到底是真的无所谓,还是在假装?他搞不懂,而怒火却不由重了几分。
“你笑什么?”
沈予臻摇了摇头,没解释什么,依然那样望着他,仿佛在等他说明来意。
“你都不会,不会觉得心里不舒服吗?我身边,总有这么多女孩子说说笑笑,你就不生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气?”
沈予臻的语气很平淡,还隐约带笑,似乎李南承的感情与他毫不相干。
“你还是老样子啊。”
李南承盯着他的脸没说话,但是沈予臻分明感觉得到他的怒火,却还特意善解人意似的解释了一番。
“我没权利干涉你的私生活,你魅力不减,作为多年好友,我应该为你高兴才是。”
“沈予臻!”
他几乎没有喊过他的全名,也从来没有这样动怒过。
多年好友?原来我他妈在你这儿就是个好友。
这个男人到国外躲了那么久,对自己不闻不问,回国看到自己周围美女傍身,也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分别前的暧昧和默认是他会错了意?难道这十年的期盼都不过是自己的单相思不成!
他心里怎么想怎么生气,没见面之前的胆怯和慌乱一下子都跑到烟消云外。
那个蛮不讲理的李南承好像又活过来了。
但他在那一瞬间的各种心理活动,沈予臻却全然不知。
“医院还有事情需要我在临走前收尾,私事就别占用工作时间了。”
见李南承半天也没憋出来句有用的话,沈予臻总觉得再这样在大厅里耗下去影响也不大好,便先开了口,可这在李南承听来却像是在下逐客令。
沈予臻低头看了眼手表,完全没注意到李南承的脸色黑了又黑,而他的面容上依旧挂着不变的笑容,柔声补充道:“我们可以改天再约。”
他这意思,就是要把自己打发走呗?
李南承越想越气,分别十年,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来,话还没好好说几句,就想打发他!
李南承冲动上了头,刚打算扑过去对迟钝的沈予臻强吻一番,好让他知晓自己此刻的心情,就突然被一句很不凑巧的女声打断,轻快还带些暧昧的尾音,听在李南承的耳朵里,莫名让他心里觉得好不痛快。
“臻。”
李南承的目光只短暂停留在她脸上片刻,便看向了沈予臻。
可他没看自己。
沈予臻对她的到来,只是微笑着表示回应,两人用不知道哪国的外语交流着,李南承根本听不懂。
继续留在这里也是受气,这样想着,李南承只好跟他们打了个岔,故作轻松地道了别。
然而刚踏出大门,就碰巧听到两个小护士在窃窃私语。
“沈医生的爱人可真漂亮。”
李南承一愣,下意识拦住她们问道:“你们沈医生的……爱人?”
两个小护士本能有些惊吓,但看见李南承的脸,便把那些顾虑抛到九霄云外了。
“对啊,应该在一起很多年了,但一直都是异国,当时沈医生在国外住院,也没见她在医院露过面……”
“不过沈医生偶尔提起他爱人的时候,眼神都格外温柔。”
看到沈予臻身边那个和他说笑的金发碧眼的美女,李南承才明白怪不得他这么不在乎。
呵,原来早就跑到国外芳心暗许了,就没他妈把自己当回事儿。
操!
李南承一气之下连行李都没收拾,也没等着大部队清点人数,给同事发了个短信,随便编了个瞎话,就直接连开了几个小时的车回家直奔酒吧。
眩晕的灯光,躁动的音乐,将李南承一个人隔绝开,他独自坐在吧台前,各种酒精掺杂在胃里翻滚,心绪混乱不堪。
今晚的他一改以往笑面桃花的模样,脸色阴沉地让人不敢靠近。
谁也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只有他自己混沌的意识里,清清楚楚地不断重播二人在医院重逢的画面。
李南承尽量让更多的酒精麻痹自己,但从小大到与沈予臻的点点滴滴却越发清晰。
他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他们曾经相依为命,也曾经相对无言,美好的陪伴与痛苦的分离交织在一起,牢牢堵在他的胸口,想躲却不容他退却。
熟识的调酒师都少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站在一旁也不敢劝他一句半句,只好打给经常同他混迹酒吧的小侄子李本溪求助。
“哦,不用管他——”那边的声音颇为悠闲,听上去心情不错,顿了几秒才继续道,“把我摩托车的备用钥匙给他。”
调酒师不明所以,但李本溪都这样交代了,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便将钥匙放在李南承手边,转身去忙自己的事了。
而脑袋已经昏昏沉沉的李南承只是瞟了一眼手旁的钥匙,没什么反应。
烦闷之下,他干脆拨通了那串铭记于心的号码,按键的一瞬间,心里却突然一空。
——他没换号码。
但一秒钟的清醒,很快被醉酒的无赖覆盖。
“在外面待够了吗?”
电话一通,李南承完全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语气里的醉意分明。
“你喝酒了?”
沈予臻在电话那头皱了皱眉头,他太清楚李南承喝醉时的不讲理了,虽然他向来是惯着李南承的。
“我问你在外面待够了吗!”
李南承没给沈予臻回答的机会,语气里尽是逼迫和怒火,还带着些暴露无遗的哀伤和痛苦。
“你知不知道这五个月来,每天都有奋战在一线的同事相继离世,你能理解我当时的心情吗!你明白我有多么胆战心惊吗!沈予臻,你懂不懂我在揭开口罩确定死者身份时,那种无法抑制的恐惧感啊——我有多害怕那个人是你啊!”
“可你呢!嗯?沈予臻——你怎么舍得抛下我!”
李南承突然的情绪爆发惊动了酒吧周围的一圈人。
刚刚那位调酒师壮着胆子过来稍加安抚过后,又极其不放心地转过身来注视着李南承许久,生怕他情绪激动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只是李南承却在此时安静了下来,仿佛酒吧里的嘈杂全然与自己无关。
他在等一个答案。
许久,他只听到那道极为温柔的嗓音透过听筒,宛若一根轻飘飘的羽毛静静地落在自己耳边,几分隐忍,几分无可奈何。
“舍不得,所以我回来了。”
沈予臻微微的叹息声,已经被醉酒的李南承忽略了,只有这后半句话被他听了去。
他似乎醒了,也大概是更醉了,一把便挂了电话,抓起手边的钥匙就往酒吧外冲。
喝多了酒的李南承走路都打晃儿,调酒师望着他离开的身影,免不了一阵担忧。
但实在是李南承今天的样子太过反常,考虑之下,他还是冒死给李本溪打了第二个求助电话。
但愿不要出什么事儿才好。
今晚的风吹得冷飕飕的,李南承却没有丝毫感觉,他戴好头盔就骑着摩托,急冲冲地往大学时候他们住的那栋房的方向开去。
虽然脑袋因为喝了酒不清醒,但他还是尽量保持方向感。
而对于即将见到沈予臻的期待,又让他按捺不住地想象、回忆,各种情绪——不安的、期望的、愉悦的、痛苦的,反复纠缠。
恍惚间货车的鸣笛拉他逃离纠葛的漩涡,他下意识调转了方向,才没能撞上拐弯的货车,而是冲向了另一边的防护栏。
疼痛让被压在摩托车下的李南承有了片刻的清醒,支撑着他艰难地掏出手机。
“喂,沈医生吗——我骨头断了,需要急救。”
李南承的声音听上去很虚弱,带着浓浓的酒味,却还咬着牙,挤出一丝笑意。
血腥和即将见到沈予臻的期待似乎让他更疯狂了,对着电话那头言语也更加肆无忌惮。
“你他妈不就是我的120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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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命中注定也好,是鬼迷心窍也罢,我认定你,便不留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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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校在读生李慈溪为调查父亲入狱真相,而盯上了豪门太子爷商彼卿。
商彼卿退伍后接手家业架空亲生父亲,做事冷血无情、手段强硬,且脾气阴晴不定,任谁都不敢僭越半分。
可固执的李慈溪偏偏抓住他不放,引起了商彼卿的兴趣。
某日,李慈溪摸到蛛丝马迹直接上门对质,却被反拷在商彼卿的办公室。
“你怎么总是学不乖呢?”
商彼卿不紧不慢地理了理袖口,捏起李慈溪的下巴像是在把玩一件珍品。
“既然李警官对我穷追不舍,不如考虑做我的情人如何?”
“不好意思,我的感情生活顺利,不打算精神扶贫。”
被拒绝的商彼卿推了推反光的眼镜,笑容意味深长。
“是吗?那真遗憾——在李警官眼皮底下,我一定遵纪守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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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校毕业后,李慈溪搬进了一间合租房,干劲十足地收拾好房间对自己的室友翘首以盼,结果却等来一个神秘的男人。
尤其,他长了张同商彼卿一模一样的脸。
起初,李慈溪以为这是商彼卿玩弄自己的新把戏,便打算奉陪到底。
可出乎意料的是,除了这张脸,李慈溪找不出任何这位室友与商彼卿的相似之处。
他完美得几近想象,不免令李慈溪小鹿乱撞。
后来,在跨年夜的漫天烟花里,室友深情注视着李慈溪,笑容温柔。
“准备好和我谈恋爱了吗?”
李慈溪微怔,随即一只手覆在他小鹿般懵懂的眼睛上,只听室友附耳轻声道:“我在等你说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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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慈溪在案发现场发现一枚自己送给室友的定制胸针,上面却独独验出商彼卿的指纹。
被拆穿的男人驾轻就熟地摸着李慈溪最敏感的锁骨,笑容肆无忌惮。
“真遗憾——你在床上的模样可比现在迷人多了,李警官。”
还不待李慈溪反应,商彼卿便一把将他摔进沙发里,同时从他腰间抽出手铐,扣住他的脚腕直接锁在了书架上。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学乖?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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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酒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