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旳然这一觉睡得很是不安稳,他还做了一个恐怖万分的梦。
梦里四周全是恐怖如斯的黑色,他看不见前路,也看不清退路,就那么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噔噔噔~”
沉稳的脚步声传来,陈旳然眨眨眼,努力地向前看,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也逐渐看清了那个人,无比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他对着来的人喊了一声:“哥!”
这里的时茂依旧温柔儒雅,还有着健全的双腿,他带着温柔的笑一步一步走近陈旳然,直到陈旳然的面前才停下,然后一如既往地先温柔地摸了摸陈旳然的头。
熟悉温柔的触感使陈旳然心里一滞,习惯性地冲进时茂的怀里,紧紧地抱住时茂,有些委屈娇气地喊道:“哥。”
时茂没说话,也抬手圈抱着陈旳然,两人就在这无尽的黑暗里温暖地相拥。
闻着是时茂身上熟悉的冷杉香水味,时茂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在陈旳然耳边响起,陈旳然心酸地开口:“哥,我听话,我不要你跟我在一起了,我们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一辈也挺好,你不要不见,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声音到最后简直委屈至极,甚至染上丝丝哭腔。
陈旳然想着算了,在不在一起永远没有时茂重要。
时茂没说答不答应,放开陈旳然,看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陈旳然,然后弯膝大致地与陈旳然持平,温柔道:“然然已经长大了,哥哥不在身边也能照护好自己了。”
这话像是道别,陈旳然心里一阵慌张,他眼里润着点水光,慌张道:“不行,哥,我不会,你说了一直要陪着我的,还要带我去B市团年,跟李叔砍价,吃阿婆的酱猪蹄,一起陪唐老头喝酒聊天,这些你都想要食言吗?”
说着陈旳然紧紧拽住时茂的手腕,害怕时茂下一刻就会消失,霸道又倔强地说着:“我不许!”
可时茂依旧只是笑着,然后慢慢地远去,陈旳然看一步一步走进黑暗中,不断远去的时茂,他想要向前追赶,可他被定住一般移不开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时茂远去,他毫无办法地哭喊着:“哥,不要走,不要走......”
时茂最见不得他哭了,他企图用着这种笨拙的办法留下时茂。
可时茂最后只是回头温柔地看着陈旳然,他看见陈旳然处在一片白色的光芒中,就像小时候他被浑身光芒又稚嫩的陈旳然拉出他自己的黑暗世界一样。
陈旳然于他来说是他唯一的光明。
温柔一笑后,时茂就与黑暗融为一体,消失不见了。
陈旳然悲伤难过地对着时茂消失的方向焦急大喊:“哥......”
陈旳然从梦中惊慌地醒来,一滴带着点余温的水滴滴落在冰凉的手背上,他才惊觉地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发现自己如同睡梦中一样泪流满面。
他轻轻擦掉脸上的泪水,侧头看了眼依靠着椅子已经熟睡的徐泽林,然后看向窗外,夜还未完全消退,高耸的群山还是淡墨色的剪影模样。
此刻的陈旳然万分清醒,他可不想再做一个如此恐怖的噩梦。
......
下了飞机,陈旳然就连忙赶往雪摇区出事地点,他叫徐泽林自己去订酒店休息,徐泽林甩甩头,使自己清醒清醒,说了句:“我精神好得很。”
然后执意地跟着陈旳然去了。
到了事发现场,发现四周已经拉起警戒线,禁止非搜救队员的闲杂人等进入。
而警戒线外还有一大群人在焦急地观望着搜救队,除了一些处在报道一线的记者,大半部分都是出事人员的家属,其中有些人情绪早己崩溃,被人扶着等待消息,有人比较坚强,忍住眼里的泪水不落下,双手紧握着等待希望。
陈旳然的心情也是慌张忐忑,他赶忙跑去问警戒线外的一些搜救队人员:“你好,请问你们有搜救到一名叫做时茂的人吗?”
搜救队疑惑:“时茂?”
“对,就叫时茂。”陈旳然给搜救人员详细地描述,“是一个beta,27岁,身高188,左腿残疾带着假肢,应该身穿着黑色的男士羊绒大衣,这种雪天他应该还带着一根黑色拐杖。”
搜救队看着自己身旁另一位拿着记录本的搜救人员。
拿记录本的搜救人员翻看了一下已救人员的名单,发现并没有陈旳然所说的人,于是遗憾说:“抱歉,先生,没有你说的那个人,我们搜救队会加大搜救力度早日找到你所说那位先生的。”
陈旳然万念俱灰,众人其实都心知肚明,现在还没找到多半意味着凶多吉少。
在这么久的时间里,人会因为缺氧而死。
可陈旳然心里一万分地拒绝这个噩耗。
“不会的,不会的,哥一定不会有事,他只是暂时下落不明而已,他还在等着我去找他。”
徐泽林看着这个样子的陈旳然,心里也难受万分,他把陈旳然拉进自己的怀里。
“然然,不要这样,你哥哥知道你这个样子也会难过的。”
闻言陈旳然愣住,顿了会儿,他推开徐泽林对着搜救队人员说:“你们看我可以加入搜救队吗?”
两人搜救队人员闻言有些愣住了,他们不休不眠抓紧抢救的这段时间里,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见有出事人员家属自动请求加入搜救队的。
徐泽林听见陈旳然的话焦急道:“然然,你得节哀。”
陈旳然听见节哀这个词,他眼眶猩红地气愤道:“我节什么哀,我哥没事,我他妈节什么哀,他只是在等我去救他。”
说到最后陈旳然哽咽一下,声音透着绝望的温柔:“如果他真的……出事了,那我就去陪他,我不想我哥孤独。”
徐泽林没想到陈旳然对时茂的感情这么深。
他凝视着陈旳然,他这才明白两人之间的牵绊到底有多深。
陈旳然不想再浪费时间,他转头对着搜救队人员坚定道:“让我去吧,我哥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我一定不会拖后腿的。”
在茫茫大雪下找被覆盖的人谈何容易,且搜救人员有限,搜救范围广,搜救人员见搜救任务繁重,于是也就同意了陈旳然的请求。
周围的亲属见陈旳然进入警戒线内跟着搜救队人员一起救援,一些年轻力壮的成年人也纷纷向搜救人员请示一起搜救,搜救人员见状心里顿时感慨万分,同意后,搜救队伍不断壮大,众人齐心协力地只为了一个目标——救出自己所爱之人。
徐泽林也不空闲,跟在陈旳然身边一起救援,在陈旳然几次要摔到的时候扶住他。
最后在一处有些远的角落里搜救仪器不停的闪烁红灯,并连续不断地发出滴滴滴的响声。
搜救人员赶忙挖开厚厚的积雪,测了测对着正在另一边抢救的陈旳然大喊:“陈先生,你看看是不是你说的那个人?”
陈旳然闻言,拿起铁锹赶忙向喊人的搜救人员处赶去,积雪很滑,陈旳然心急地跑得飞快,以至于往地上狠狠摔了一跤,头砸进积雪里,脸摔得生疼,头发及衣服上还沾了一些白雪在上面,看起来滑稽极了。
可众人都没笑,他们都理解现在的陈旳然是什么样的心情。
陈旳然赶忙爬起来,胡乱抹掉脸上的雪后继续往自己的目的地跑去,跑去从挖开的雪洞往下看,透过冻起冰霜的车天窗往里看。
明明在这样的情况下是极容易辨认错人的,可陈旳然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是时茂,他激动又喜悦地喊着:“就是!就是我哥!”
说着搜救人员与陈旳然一起不断地挥动手里的铁锹,然后砸破车窗进,爬进去把时茂及时茂的司机救出去。
时茂浑身冰冻地像千年的寒冰,等候着一旁的医生检查。
因为救援,陈旳然洁白柔嫩的手早就起泡且已经磨破了,他抱着时茂手抑制不住地抖动,静候医生的宣判:“还有生命体征,不过病人有些缺氧,已经处于休克状态,赶紧送往医院。”
而时茂的司机经检查发现早已没有生命体征,起码已经去世了三四个小时。
陈旳然听见关于司机的结果,看了眼躺在雪地上已经去世的司机,心里惶恐万分。
是不是他只要再晚来半步,他也将永远失去哥哥?
想着他惊抖了一下,然后快步跟上时茂所在的救护车。
他就坐在一旁高度紧张地盯着带上氧气罩,躺在担架床上的时茂,仪器上显示的心跳指数越来越低,67、53、49......
陈旳然紧皱眉头地望了眼仪器,然后握住时茂冰冷的手,不断地呼唤时茂:“哥,我是然然,我就在这儿,你赶快好起来,我们一起回家......”
陈旳然的呼喊好像被时茂听见了样,医护人员也一边治疗,时茂的心跳数逐渐升高变得正常。
陈旳然的心此刻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松懈下来,跪蹲在时茂的身旁,把额头轻放在自己紧握着的时茂的手上。
然后在心里祝愿祷告:希望哥哥快速醒来跟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