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旳然在时茂离开的日子里认认真真工作,也听时茂信上写的嘱咐,下班就早早回家,不喝酒,好好吃时茂精心准备的食物,不点外卖。
时茂离开,不在这个城市,陈旳然就觉得寂寞得很,明明A市有上千万的人,可这千万个人都是陌生人。
在陌生人面前陈旳然总是乖巧的,他从来都只会把那些脆弱、悲伤以及彻底地坏脾气留着给最亲最亲的家人,爸妈去世后,这些情绪的承受者就自然而然地变成了时茂。
时茂不在,他就失了依靠,沉默又乖巧地按部就班生活,少了几分生气。
夜晚,陈旳然坐在床上看着大大、空荡的、甚至喊一声还有回声的房子,他落寞了,他突然理解时茂为什么不喜欢大房子了。
“叮~”
手机响了一声,陈旳然拿起打开,以为是时茂的消息,结果发现是一个陌生号的通过请求。
本来他是讨厌加不认识的陌生人的,可看见对方的备注:【陈哥,我是赵褚,能加一下吗?有些事情想给你解释一下。】
陈旳然猜大概都是跟徐泽林有关的事,自从那件事情发生后,徐泽林就再也没有跟自己联系,连一条消息都没有。
他目光落在上面,怔愣了一小会儿才点击通过。
结果一通过,赵褚就给自己发来消息:【陈哥,你明天能来一趟A市人民医院吗?】
陈旳然:【人民医院?徐泽林在那里?】
徐泽林在自己面前总是一副很厉害的样子,他还曾以为就徐泽林这样的人,医院对他们来说简直是不需要的存在,现在想想,也是,再厉害也会生老病死。
赵褚的回复传过来:【嗯,能来一趟吗?想跟你解释一下那天的事。】
陈旳然疑惑了:【跟你又没什么关系,要解释徐泽林为什么不亲自给我解释?】
过了好一会儿赵褚才回了三个字:【他不敢。】
“不敢!?”
陈旳然看到这个答案是诧异的,不敢这两个字居然会用在徐泽林的身上,他觉得违和得很,看了眼时间发现要到十点半了,他该睡觉了,于是回了句:【好吧,我明天找找时间吧。】
发完他就关掉了手机,然后躺进冰冷的被窝里把自己蜷缩起来,抱着自己的腿蜷成一团,企图能够暖和安全一点。
A市的冬天总是湿冷的,近段时间还老是下雪,天气更加严寒,开着空调也于事无补,仿佛睡的不是床,而是冰冷的野外雪地,寒冷又坚硬地硌人。
陈旳然脑海里想着时茂,他想知道时茂在干嘛?C市是不是也如现在的A市一样冷?
想着他把枕边时茂时常穿的衣物抱在自己的怀里,他假想时茂就在身边,他依旧在陪着自己,也只有这样陈旳然才慢慢地进入梦乡,而自时茂走后,陈旳然每晚都是以此入睡的。
C市的一家宾馆里,一个男人站在窗前看着被打上雪花碎片的窗面。
C市是一个冬日时常下雪的城市,就如现在,寂静的黑色夜晚里还洒着数不清的片片雪花。
时茂想起自己从A市离开的那个如深夜一样黑一样静的早晨也下起了大雪,他想就算是讨厌冬天的陈旳然见到那么大的雪也一定会开心。
思绪飘回童年的时刻,在十年前,雪天难觅的A市也施舍般给A市人们下了场难得的大雪。
厚厚地铺满地面,连路都快找不到了,还未见过雪的陈旳然开心地跑出门,就在准备直接扑向雪地时被时茂提住后劲衣物给拉住了,看着小鬼般调皮的陈旳然严肃说道:“干什么?”
被拉住的陈旳然依旧兴奋,招舞着手准备去抓雪:“雪!”
“不可以。”
时茂直接拒绝,陈旳然怕冷,手总是冰凉发紫,也老是因此感冒,而一旦感冒就会抽抽搭搭、迷迷糊糊一星期才好。
闻言,陈旳然有些炸毛了,撅着嘴不满道:“我就要玩。”
“不可以,然然是想再做一套数学卷子?”时茂直接拿陈旳然最讨厌的学科来威胁他。
可陈旳然又不敢反驳,哥哥成绩从小到大成绩都是最好,次次是年纪第一,而爸妈把他学业辅导交给了哥哥,并且丝毫不管哥哥对于自己学习的任何安排,把辅导权全权交给了时茂,还老叫自己要听哥哥的话。
见来硬的不行,小鬼头陈旳然灵机一动直接来软的,他转过身仰头看着意气风发的少年,双手合抱在一起,可怜兮兮地撒娇道:“哥哥,让我去玩吧,我第一次见这么多的雪。”
小孩还未满十岁,有些糯的童声传进时茂的耳朵,他低头看着委屈又可怜兮兮小鬼头,明白这是小鬼头的计谋,但他的确看不了小鬼头撒娇的模样,于是也只有让陈旳然如愿。
接着陈旳然就听见时茂磁性悦耳的男声传来:“算了,去玩吧。”
然后他看见时茂把手套给自己套上,揉了揉自己的头温柔笑着。
得到同意的陈旳然开心跑向雪地,弯腰捧起一抔雪往天空撒,接着周身满是白茫茫一片,他透过雪花的空隙看过去,发现哥哥正在冲自己温柔笑着,他也回了一个大大的、真诚的笑。
突然他冒出一个想法,他冲向时茂,抓起一把雪向时茂洒去,然后快步边笑边跑了,时茂有那么一刻呆愣,但随即他明白这是小鬼头的邀请,于是他也快步向陈旳然追去。
于是一少年一孩童就在苍茫一片的白雪地里边笑边跑边戏雪,画面何其温馨!
最后时茂应陈旳然的要求,陪陈旳然堆了一个大大的雪人,两人在堆好的大雪人旁牵手照了一张。
陈旳然想留住这个雪天,想留住这个大雪人。
时茂也想留住这个雪天,换句话说他想留住这个雪天的记忆与快乐。
思绪回收,时茂目光落在手机上那张十年前的照片上,他看见两人眼睛都亮晶晶的,脸上都浮着笑意,尤其是孩童笑得很是快乐,丝毫不管自己的脸与鼻头冻得有多红。
看着看着,他用指头摸摸了照片上孩童的脸,宠溺地笑了笑,自言自语:“小鬼头。”
接着他抬头继续看着窗外的大雪,眉眼含情地思念着A市的某个小鬼。
却不想他们同时在这个雪夜深切地思念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