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部长。”
维多利亚从办公桌抬头,手里的羽毛笔滴下一大滴墨,晕开在她的报告书上,在纤维里开出花。
是姜秉斯,她披着灰色的外袍站在她面前,里面是白色紧身的无袖背心,下身穿着工装裤,那些口袋鼓鼓的不知道装了什么。
好久不见她了,维多利亚还有些恍惚,扫过她小麦色的皮肤,总是轻佻的眼神,鼻梁上若隐若现的淡棕色雀斑,有几根硬质的头发翘起来夺人眼球。
“阿喀。”
维多利亚轻轻说。
她记得上个月菲利普辞职了,那封辞职信还是她亲手批的,晋升上来的则是“阿喀琉斯”。
“嗯,好久不见。”姜秉斯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维多利亚身边说:“我来找部长。”
这两年过去姜秉斯似乎高了一点,明明都是成年人了居然还在长高。不,她是魔物。维多利亚晃神才想起来眼前这个和人类毫无分别的家伙是个实实在在的魔物。
“部长目前不在总部,你有什么事跟我说。”
维多利亚心情复杂的换一张报告纸继续写,姜秉斯看见她优美典雅的字母,自觉移开视线,走到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下。
她说:“我已经把亡徒可能去的的地方整理完了,随时可以发动魔法阵。”
姜秉斯看着她坐的真皮沙发,又想到菲利普钟爱的布艺沙发,这个可没有线头让她扣。
维多利亚再次抬头,表情虽没有什么变化,但眼神锐利起来,她说:“好,辛苦你了。”
姜秉斯嘴角一勾,摇摇头,居然有些痞气,她揪着自己的发尾,语气懒洋洋的说:“等事情结束我打算重新做冒险者。”
“还有把帝国走一遍,到处看看。”
在没来王都,没遇到厄尔明娜还成为了中央魔法学校的学员之前,她就是这么打算的。
维多利亚盯着她沉思,蔚蓝的眸子漩涡般摄人心魄,过一会,她不知抱着何种心态开口:“秘部不一定会解散,你也可以一直待在秘部的。”
姜秉斯把背靠在沙发上笑着说:“我不适合。”
办公室的气氛忽然有些凝滞,但姜秉斯的笑容反而扯的更大了,她挑眉直勾勾看向维多利亚,故意压低嗓子说:“难道殿下舍不得我吗?”
“没有。”维多利亚顿一下,不敢看姜秉斯。
“嗯,这是罗伯特他们绘制的地图,我用红墨水把传送地点圈起来了。”
姜秉斯走上前递给维多利亚,这份地图的珍贵程度不言而喻。
维多利亚把它贴身放好,她穿着军装,这份地图就在她胸口的口袋里。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办公室里静悄悄的,萤石的光润润的,姜秉斯静静站着,维多利亚没说话。
没等到维多利亚说点什么,姜秉斯只好转身离开。
“等等。”
维多利亚微不可查的皱眉,犹豫着接下来自己要说出口的话,最后在姜秉斯疑惑的眼神下还是说了。
“等事情结束后,你愿意我加入吗?你的……计划,在帝国走走的事。”
“当然可以,这是我的荣幸,殿下。”
姜秉斯回身,双脚交叉一前一后左手背到身后右手搭在胸口上鞠躬,最后再抬头,红眸半眯,狡黠一笑。
有股勾人的劲,维多利亚呼吸停了一秒。
这次姜秉斯是真的走了,她打开实木大门没回头的走了。
维多利亚在椅子里觉得自己越陷越深,这把椅子会吃人般要把她吞下去了,于是她猛的站起来,扯开一丝不苟扣到顶端上的纽扣,报告也没心情写了。
不知是恼还是羞,她在房间里往复循环走起来,企图把心烦意乱赶走。
……
“克费希尔大人。”
姜秉斯正巧和她在秘部出口遇见了,那个英气的少女如今已经是个成熟的女人了。
她跟以前一样,喜欢穿方便行动的短衫。
克费希尔对姜秉斯笑笑:“好久不久,恭喜你升职。”
“也当不了多久了。”姜秉斯不动声色悄悄离她远点,毕竟克费希尔的身高太优越了,在她身边太显矮。
后者似笑非笑的看她,没说什么。
“总觉得你比之前,嗯,生动多了。”姜秉斯想好一会才找出一个合适的词。见到克费希尔时她就这么想了。
犹记得当初那个高傲,带着她硬闯地下非法赌场的少女,她那时候就像她那把银色长枪一样,锐利,沉默。
克费希尔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向前一步揽住姜秉斯的肩膀把她往自己身边一凑,刚好姜秉斯的头能碰到她的下颔。
然后克费希尔就拍拍她的肩,“去吧。我先走了。”然后就向里面走去。
姜秉斯回头,刚好看见克费希尔长腿一迈,进入这个暗无天日的地道。
从几天前开始,姜秉斯便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像搁了一块石头,突然很想见见那些她认识的人。
所以她亲自来送地图,就是想见见维多利亚,恰好还遇见克费希尔了。
接下来她想去学院一趟。
自从那日一别,她也没和厄尔明娜见过,还有些怀念在中央学院求学的日子。
可等她到以前的双人宿舍时,门已经被紧紧锁上,她用小术法打开后里面空无一物,床板上还有一层灰,看起来久无人居。
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姜秉斯坐到她原本的床上垂眸盯着地板。
一直到黄昏,她才把门重新锁好离开了。
菲利普从一年前姜秉斯拥有承接她职位的能力后便一直嚷嚷着想退休,到今年可算达成所愿,临走前她说她想去流民村住,封的侯爵她也没要,就讨了几块地皮和几间店面。
店呢她就坐收盈利,地皮她就租出去,然后就打扮的灰朴朴的跑到流民村去了。
姜秉斯前天还收到她的信,信上写她在流民村开荒施粥的事。信纸的背面还蹭到了灰。
真是艰难啊。
上次偶然来一趟教会,遇见了勇者,她拉着姜秉斯的衣角,扭扭捏捏的说让她今天晚上过去。
没见到想见的人,姜秉斯便打算现在去赴约。她看了眼天色,如翩鞠说是让她在晚饭的时候来,也就是天彻底黑下来时。
姜秉斯觉得这时候去也大差不差,就迈步朝着教会去。
教会表面上看着不大,只有几座尖顶高塔,其中主教堂最为宏伟,其实连同主教堂后面的低矮建筑群都隶属教会。
主要是给神职人员已经受伤的秘部成员居住,现在多了一个异世勇者。
不知道她今晚是要做什么。姜秉斯心里有一丝好奇。
等她来到教会时,大主教正在做晚礼拜,姜秉斯看见他分了一个眼神过来,便没有去打扰他,直接进入往后面去。
等来到如翩鞠的小院前时,里面乒乒乓乓一阵兵荒马乱。
姜秉斯皱眉推开门进去。
声音是从厨房传来的,她悄声来到厨房,修女一脸无奈的看着如翩鞠。
而亲爱的勇者大人,她正用力的把自己的手从面团里拔出来,左手压着木盆,右手努力往上抽,连脚尖也垫着。
姜秉斯饶有兴致的瞧她,对修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修女意会,温和的点头。
如翩鞠还不知道有人来了,把木盆摇的震天,终于拔出来后踉跄向后倒,跌进姜秉斯的怀抱里。
“咦?”如翩鞠呆呆抬头,脸上浮着白白的面粉,看着更傻。
然后看清了姜秉斯带笑的脸后立马跳起来,羞羞低头。
她说:“你怎么来的这么快?”
“没事我就先来了。你这是在做什么?”
如翩鞠呐呐说:“在做生日蛋糕。”
她依据自己来教会的那天是几号,算算自己的生日按帝国的历法又该是几号,粗略的得出自己的生日来。
姜秉斯听了心里软软,她揽过如翩鞠的肩说:“我来帮你吧。”
如翩鞠有些不好意思,忘了一开始她是怎么拒绝修女的帮忙的,只是点头。
这么黏糊的面团姜秉斯看一眼就加了不少面粉进去,在如翩鞠的指挥下加入黄油,打发的蛋清蛋白,等最后要放进炉窖时姜秉斯忽然停下。
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在厨房找起来,终于找到一小包粗制冰糖。
她把其握在手里,魔力把它们碾碎倒进面糊里搅拌均匀,这才满意的送去烤制。
如翩鞠在一旁看见姜秉斯的动作,心脏开始猛烈跳动,她不敢置信的又转头注视那袋冰糖。
如翩鞠确实忘了蛋糕还得加糖,可她怎么会知道。她在这个世界见过煎饼烙饼蒸饼类似的,但就是没见过蓬松香甜的蛋糕。
为此她还特意向修女求证过。
是巧合吗?
如翩鞠觉得她心跳有点太快了,让她开始发烫发晕。
姜秉斯还没发现什么不对,满意的为炉窖添柴加火。
等蛋糕烤好后就到饭点了,姜秉斯明白如翩鞠是想邀请她一起过生日,想先把蛋糕做好。
“谢谢你,阿喀姐姐。”如翩鞠慢慢说,用事先准备的糖霜当奶油糊上去,腼腆的笑着,脸蛋红润润的。
姜秉斯轻轻哼气,又说:“应该的。”
如翩鞠并没有像以前那样过生日,只是把蛋糕摆好,就双手合十开始许愿。
姜秉斯手托下巴眼睛里晕着笑意看如翩鞠许愿。她脸上的面粉忘了擦掉,底下的面皮红扑扑,看上去挺可爱。
她笑什么呢?如翩鞠脸皮更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