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阿藤的话并未说完,她脸上莫名其妙的红了一片,扭扭捏捏的绞着两面的手指,直到叶忆葡再三催促,她才用细如蚊蝇般的声音说出,
“方嬷嬷……还问……药膳嬷嬷有没有准备那好不伤人的迷情药,明天方嬷嬷叫彩华找她拿呢。”彩华是姜菲的贴身侍女。
听完叶忆葡瞠目结舌,姜菲疯了吗?竟然要对齐淮用此等下作的非常手段,怪不得那样折腾着给自己绝食,若不是这般好一顿逼迫,姨母怎么可能答应。
想到这些天来,姜菲和姨母神秘的模样,现下可算是全都明白了。
可这与叶忆葡确实无关,姨母自是没必要让她知道,但当天夜里,叶忆葡翻来覆去,总也睡不好,第二天一早,顶着一双黑眼圈刚洗漱完毕,鲜少过来叶忆葡房间的姜菲竟然不请自来了。
随便说了些不相干的话以后,叶忆葡知道,她肯定是有事要和自己说。
“姐姐,一直以来,我是不喜欢你的。”
“嗯?”叶忆葡露出一个故作意外表情等着她的下文。
“你可能也是知道的,我喜欢齐淮表哥,母亲说,只要及笄了,就可以嫁人,我从记事起,就数着盼着及笄那一天,我就能嫁给表哥了。”
叶忆葡看着姜菲有些羞涩但又带着坦然把自己的多年的心事和盘托出,她倒是真的有些意外的,怎么她今天要和自己说这些了呢。
“可是,自从这次表哥带你进京,回来后,我总觉得,他有些变化,你知道他变在哪里了吗,姐姐?”
看着姜菲首次开诚布公得问自己,叶忆葡也有心和她好好说说话,可这问题,她却思来想去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毕竟她又不知道他之前什么样子,但想起齐淮那天偏阁内的话,心底倒是平白生出了三分心虚。
似是看出了叶忆葡的犹豫,姜菲也不为难她了,直言道,
“他开始有了牵挂,可他牵挂的人,却不是我。”
“姐姐,我不知道,那一路上你和表哥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但是,现在也不必知道了,因为,你已经有了谢照虞了,对不对?”
姜菲诚恳得看着她,“母亲说,她是过来人,能看得出,谢家二郎对你很是喜欢,你们相谈甚欢,相处融洽,你嫁给他,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叶忆葡被姜菲牢牢盯住,不得躲闪,她明白了,姜菲是想要自己,离齐淮远一点,既然她如此直接,自己也不好藏着掖着。
“世子殿下的优秀世难无双,可是,菲儿,我并不是非得招惹世子殿下,我……”叶忆葡想,自己明明招惹了他,明明心动于他,可是……
“是么,那就好,姐姐,”害怕叶忆葡说出别个,姜菲一把拉过叶忆葡的手,暖暖的握在手里,扑闪着一双小狐狸一般的眼睛,“既如此,我就放心了,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希望姐姐到时候帮一帮我。”
“我打算给表哥下药。”
“什么药?”她装作不知情,现在才知道,姜菲这女孩好直接啊,有点爽快。
“自然是男女情事的药。”姜菲说得自然毫无扭捏。
叶忆葡吃惊于姜菲竟然真的是来和自己说这件事的,一抬眼却撞上她正狡黠得眨着眼睛,果真是母女俩,她和姨母那么像,志得意满、胜券在握。
“姐姐别笑我,就是因为他不喜欢我,若我不争取,那与表哥岂不是更没有机会了。”
“圣塔节当天,我只要让表哥喝了药,木已成舟,不怕表哥不对我负责,便可定下好事。”
“妹妹,你难道不知,齐淮最讨厌这种事情吗?”叶忆葡不由得担心了起来,担心是谁就不好说了。
“你也听说过那些事?哼,那身微命贱的人,怎能与我相比?表哥不喜欢的,是被低贱的人碰罢了。”姜菲得意洋洋,胸有成竹,全然没有注意自己言语有失。
“要是世子讨厌的只是被强迫和算计呢?”
姜菲的眼睛一竖,愣在原地想了好一会,眼珠子悠悠转了转又气充志骄, “他怎么会知道是喝了酒,而不是他自己把持不住呢。”
她脸上闪过她惯有的骄慢神色,透着一丝威历,“除非,是有人故意告诉了他……”
意有所指瞟了叶忆葡和阿藤一眼又恢复成不管不顾、一味向往的样子,
“若我与表哥有了肌肤之亲,他自当更加怜惜我才是,毕竟我们青梅竹马一同长大,”
看着姜菲自顾自的憧憬着,叶忆葡哑然无语,碍于她受姜菲猜忌那么久,自己现在说多了反而像是有意阻拦,只会引起她的猜忌,心里一再叹息,姨母精明了一生怎么就生出这么个莽而少智的女儿呢。
“那你要我做什么?”
“我想让表姐在那天,陪我一同去濯锦阁,我怕自己会紧张,也怕,”姜菲噗的一声笑了出来,银铃儿的笑声泄满一室春日融融,她倒是大大方方,“我怕表姐不在的话,可别有什么节外生枝。”
“就当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姐姐,母亲总是教我,一件事如果要做,就得考虑周全做到万无一失,”看着自己就叫做什么万无一失了?叶忆葡心底摇头。
“你不会怪我吧,姐姐,”姜菲咬着下唇,怎么看她也才是个将将十五岁的少年罢了,看紧叶忆葡这方面心思倒是蛮缜密的,在她请求的目光里,叶忆葡像是被按住了脑袋般,点了点头。
送走了姜菲,叶忆葡却坐立不安起来。
她用力甩甩脑袋,想专心抄写诗集,却发现,不知觉间纸上出现了“齐淮”两个字。
刚想抬笔涂掉,却在即将落笔前悬在半空,叶忆葡轻声念着,
“齐淮。”
世子殿下,最是清介有守、端方自持,他那样慎之又慎的选择自己的身边人,何尝不是因为他绝不肯将就,就算自己和齐淮没有任何瓜葛,她也明白,齐淮对姜菲是完全没有任何儿女之情的。
可姜菲说得对,齐淮一定是会负责的,即便万般不情愿,他也是会娶姜菲回去的。
所以,若是他毫无防备的中药后,在姜菲身边醒来,他会是,什么表情?
叶忆葡突然不敢去想象齐淮会是什么模样,他从没有展露过哪怕一丝一毫脆弱给她看过,他永远都是那样四平八稳、胸有成算,他可知道,他一同长大的表妹正做了万全到不容闪失的准备,算计他、强迫他迎娶她。
无人时,叶忆葡不自觉从枕头下面,拿出那方罗帕,平时她很少拿出来,是因为,只要她看到上面“淮”字旁被专门绣了小小的紫葡,心便会难过。
若说是有缘,明明他也喜欢自己,可是他们之间却隔着深深的鸿沟,不仅是身份,更是观念上的截然不同。
若说是无缘,他却只用一方手帕,便让自己感念起,人是不是真的有前生今世来。
她不知道这个时空的叶忆葡为什么起这个名字,但在现代,孤儿叶忆葡之所以会叫叶忆葡呢,是因为,当初她的亲生父母将她遗弃时,在她的襁褓上就绣着一串小小的葡萄。
院长妈妈因此给她起名叶忆葡,并把那块有着葡萄刺绣的布做成了手帕,希望有一天她能与自己亲人相认,在被炸弹炸死之前,那个手帕,叶忆葡从不离身的。
看啊,明明都是她日夜思念却得不到的人,无论是亲生父母还是齐淮,都要留给她一副刺绣了葡萄的手帕来作为念想……
一阵怅然过后,叶忆葡想起与齐淮过往一起经历的种种,她轻轻用指尖抚过那颗小小的葡萄,看了又看,喃喃自语又带着点置气,
“总是来教诲我什么自重自珍,还生怕我污了你外祖家的清净门楣呢,”
“你看看,你外祖家的门楣,就真的清净吗?”
想到这,突然一副幻想的画面浮现在叶忆葡眼前,
红鸾账底,彩烛泪尽,齐淮扶着额角睁眼,却兀地察觉自己衣衫尽褪,腰酸膝软,可能还无法立即确定是自己被下了药,只能自责多年的端方自持一朝功破,又拿身旁自小看着长大的表妹无可奈何,只能面对这有火发不出,醒来就要负责的局面。
一个齐淮衣衫不整、怀兮内伤、苦闷难疏的形象就这样立在叶忆葡眼前,挥也挥不走。
叶忆葡怕他一生杯弓蛇影、小心谨慎,却最终落得个身不得已、陷落计中的结局。
叶忆葡竟渐渐生出了可怜齐淮的心来,人都说,爱之便怜之,她不愿意他被他人算计,可她却也认不清这怜惜从何而来。
她只是感慨着,自己是不是一日保镖终生保镖,改不掉爱救人的情结,但心底已经暗暗下定了决心,过往都是齐淮帮她,这次她要还齐淮一次。
圣塔节,自己可以假意答应他去守一阁见他,只要,他能为了自己不去赴姜菲的约。
她重新拿出一张花笺在上面写了个赴约的暗示,遣阿藤悄悄出去给齐淮身边的女亲卫送了信,看着阿藤从后面角门离去的身影,叶忆葡想,齐淮,我只能帮你这些了,再多,便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礼王府。
“殿下,这是叶姑娘送来的。”浪遏有意强调了叶姑娘三个字,将信笺送给齐淮。
“放着吧。”齐淮正在练字,闻言却只是顿了顿,没有任何停笔的意思,只无所谓的吩咐,“你先出去。”
浪遏看了眼世子笔下的宣纸上那已经绽开的一滴巨大的墨花,心领神会中暗暗好笑,又得装作没有看见般向齐淮告礼后便退了几步才转身出去,待刚要踏出书房的门,这位听力绝佳的亲卫就听到书案那里已迫不及待传来打开信笺的声音了。
和另一位亲卫对时候,两人都无奈得摇头笑了笑,世子殿下每天都差人到门房仔细询问有没有送给他的消息,就差直接去荣国公府门房也问问,有没有叶姑娘发出的消息了,望穿秋水才等来的信,明明是迫不及待,却还是不肯展露人前,殿下这爱端着的毛病,可能还得改改,这个样子,怎么能追到心仪的女子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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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