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杉说要送秦令川下楼,秦令川看了看他,知道黄杉想私下问自己为什么说他不适合上一线,他也在等黄杉问。
黄杉到单元门的时候,还是没憋住:“秦所,我觉得我挺适合的,各方面不算拔尖,但是也没有很差的,包括身体素质、成绩指标。”
秦令川说道:“不是你领导了,别叫秦所了。”秦令川问他,“你听过哪家公子因公殉职的吗?是,你是合适,但是你知道一线的伤亡率吗?发生了你母亲那样的事情,没人会让你上一线的,也是对你们家的保护。”
黄杉反问:“所以你知道我母亲的事情?”
“我和老黄熟,知道这事儿不是很正常吗?”
“那你那天说不知道我去给谁扫墓。”
“你记错了。”
“我没记错。”黄杉挡住秦令川上车的路,“我年轻记忆力好。”
“我也没比你大几岁,就四岁而已。”
“你在转移话题。”
秦令川不想继续说下去:“人送了,你回去吧。”
“我真的很想上一线,指望我爸帮我不如我自己努力,您看在我在所里表现也不错,而且王哥说了我还是可以做刑侦的。”
“打报告调职。”
“你都说了,不可能批的。”
“那我爱莫能助了。”秦令川看了看黄杉,黄杉松开手,秦令川拉开车门上车,摇下玻璃,“外面凉,穿的少上去吧。”
黄杉也没上去,就那么看着秦令川开走。秦令川开到小区门口,想到黄杉委屈的样子,在小区门口调了头,又回去了,在车里坐了会儿,他能帮黄杉,当然能帮,就是…代价有点大。
他降下窗户,吹了吹风,想了想现在的刑侦头儿是王御,当特勤那会儿有合作,不是一个好合作的对象,但这些都不太重要,重要的是一旦他进市局,相当于自己给自己挖坟墓,自己的代号很有可能封不住。毕竟当初自己到这个派出所是交了病历说自己不适合上一线了,现在回去就是自投罗网。没有人不渴望那种将罪犯绳之以法的快感,但他当时撤下来的原因是因为他战友的死和高层紧密相关,以他和黄劲松当时的力量什么都做不了,他不怕死,做了这行就是把脑袋别裤腰带上,但他不想做无畏的牺牲,他至少要那个人付出代价。
但他想帮黄杉。黄杉没有扯什么官话,反而很真诚,秦令川不太想让黄杉在这件事上失败,黄杉当然可以一步一步地走到他父亲的位子上,甚至超过他父亲,但是远远不够。如果黄杉还要往上走,是要有一线经历的,那黄杉这个变量会不会增加他们的胜率呢?
会。秦令川想,不会也得会,他们必须赢。不仅为了已经牺牲的人,更为了现在的人。
黄劲松有点意外秦令川去而折返,秦令川跟他说:“黄杉刚问了我个问题,我来告诉他结果。”他敲了黄杉的门,“出来,有事儿。”
黄杉本来在床上躺着,听见秦令川的声音弹起来,他拉开门,听见秦令川道:“我答应你。”
黄劲松在身后说:“你俩打什么哑谜。”
“黄杉不是想上一线吗,我带他。”
“你原来…”黄劲松不是不想让黄杉去缉毒,但是黄杉大学确实是刑侦方向的,刑侦更容易上手。
“刑侦。”秦令川说道,让黄劲松放心,相对缉毒,刑侦稍微能让老父亲接受。
黄劲松没关心他儿子,都是老警察了,组织的关怀是关怀,但是穿上警服的那一天就要有牺牲的准备。他问道:“你不是不上一线了吗?”病历不是假的,他们没本事捏造,何况秦令川到现在还得隔三差五定期去医院检查。
“这不是又想了吗?”秦令川笑道。
黄杉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秦令川不是太想给黄杉增加心里负担,他迅速结束这个话题:“等着拿调令吧。”那年他去派出所出乎很多人的意料,毕竟所有人都觉得自己不是进缉毒就是进刑侦。他现在想调回去也不是不行,但这就是个围城,自己一旦进去,很难出来了。他有时候做过这个假设,如果代号重启,因为高层的事情没有解决,那自己就是非死即残,如果一直在一线,等级差太大了,自己太容易被捏死了,被王御排挤都是小事儿,跟黄劲松的夫人一样来一场意外就足够自己喝一壶。
所以,这基本上是拿后半辈子的安稳日子换黄杉上一线。领导的顾虑主要是没人负黄杉意外伤亡的责任,那他来。
一个人死换一个人生,这很公平。如果以他想最终扳倒那个人为目标,自己是有很大概率赢的。尽管自己有很大风险,但他相信他做不完,黄杉也会做完。
黄杉骨子里很像那时候的自己,满腔热血、正义凛然,他没有能力改变那么多人的命运,但是黄杉不一样。他会倾自己所会的全部——教他保护自己、教他如何做一个好警察,让他仕途顺利、步步高升。如果这是押宝,那秦令川无疑是“all i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