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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重佛 第14章 第十四章

作者:常文钟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03-21 16:40:22 来源:文学城

谢岍人高步大走路快,姚佩云跟在后面,总是很快就会跟不上,又容易失去方向迷路。

从马场回去后,姚佩云无意间发现,谢岍开始走在自己身后,就那么背着手,溜溜哒哒走在后面,眼睛黏在她身上,直勾勾看着她,生怕一不留神她就会再走丢似的。

比如,现在,吃过晚饭半个时辰后,二人散着步,溜溜哒哒来到澡堂子,谢岍的眼睛就没从姚佩云身上离开过。

但大约是这货彪悍凌厉长相,的确符合大原人审美,澡堂子卖票的女伙计,百忙之中按捺住暴脾气,操着满嘴大原话,再一次好声好气问:“郎君买哪种票呢,大池十个钱不限时,单间二十钱,限时洗一个半时辰。”

旁边马扎上,更换好木趿拉鞋的姚佩云,把谢岍的趿拉鞋掏出来,放地上,提醒说:“人家给你说话呢,”然后又低低嘟哝:“大原语竟然也有许多地方口音,完全听不懂。”

“听不懂没事,回头多和他们说话就能学会,可简单,”谢岍回答着她,这才挪开视线,边换鞋,边用大原语和卖票伙计说话:“两人洗,要独间。”

女伙计的目光,顺着谢岍而落向马扎上,那个正弯腰帮谢岍收靴子的女子,好奇打量几眼,语气微微变了:“夫妻洗啊,双人间,三十钱。”

都怪谢岍长的太高,比寻常男的都要高,人的个头一高,就容易难辨雌雄,无论是声音还是长相,何况是谢岍这种十来岁就在军营生活的人,她的五官,端正中透着嚣张凌厉,声音低沉而微磁,简直不要更招人喜欢才是,又哪里看得出是个女儿身。

“这年头,泡个澡都这么贵吗?”久久不食人间烟火的谢营长,难得一次懒得解释自己性别,省得再徒惹不必要的麻烦,只是被人间的物价惊得眉梢都扬起来,最后用手背碰碰姚佩云肩膀,转述说:“要三十钱。”

“唔,比那边堂子贵三个钱,”姚佩云装好谢岍脱下来的靴子,起身买澡票同时,又用手肘拐拐谢岍,说:“你问问她,那烤红薯咋卖呗。”

“你饿啦?”谢岍问。

姚佩云付了钱,从卖票伙计手里接过澡舍木号牌,说:“不是,就是好奇问问,之前和蒋家嫂嫂出去洗,别家烤红薯卖老贵了。”

谢岍点点头,顺嘴问了卖票伙计烤红薯多少钱一斤,又提起装在布兜子里的换洗衣物,跟上提着澡篮子的姚佩云。

回答罢烤红薯价格后,她嘴里叨叨着:“跟这里边卖东西似乎也可以哈,反正修脚师傅跟搓澡师傅生意都挺好,赚不赚钱另外说,不过我确定,人家开澡堂子的都贼拉赚钱。”

姚佩云跟着引路伙计走,说:“修脚和搓澡应该差不多,卖吃食就稍微差点劲,你看那些去买吃嘴的基本都是给小孩子,如此这般,针对人群就一下子缩小太多。”

“哎呀,”谢岍乐呵呵说:“我媳妇真聪明。”

姚佩云送了个白眼过来。

待走到地方,引路伙计离开,谢岍从里面插上单间屋门,先把这逼仄的小屋子里里外打量。

且见单间宽四步,长不足十步,中间用板子隔开个里外间,外间有个木板床,一张长条几,几上置满水茶壶与空茶杯两只,里间有不透明小窗户,以及通风天窗口,对面墙上走有淋水的竹管子,这边靠墙角,垒着大小合适的小澡池子。

池子不大不小,足够俩人进去洗,靠墙两处分别有两个两指粗的竹制管口,用阀木控制,打开是有热水和冷水各自流出。

谢岍摸一下,发现水池子内外壁都是干燥的,她弯腰堵严实池子最深处的那个排水口,再打开热水阀开始放泡澡水,这才不紧不慢出来脱衣服。

“水挺热,水流也挺大,我放上了,估计得等会儿才能蓄满,”谢岍慢条斯理脱着身上衣物,闲聊说:“不瞒你说,我上回来泡澡,还是去年过年前。”

“啊?”姚佩云说:“我来望春之后,发现这边洗澡挺方便啊,没听说过望春城啥时候闹缺水,你咋不洗。”

“每年年底,我都自掏腰包请营里人泡澡,所以才会得空进澡堂子泡泡,”谢岍先自顾解释着没被姚佩云问起的原因,而后才解释姚佩云的疑问,说:“平时我都在军寨冲洗冲洗,没功夫跑来这里享受生活,这次是托你的福,不然我也想不起来要泡澡。”

两人认识至今,始终不曾赤裎相见过,关系也只才到亲吻地步,姚佩云还没答应过,谢岍每夜就老老实实与她同炕而眠,仅此而已,转看眼前境况,即便已经做了整整一天心里建设,可有人还是会有些不好意思。

姚佩云坐在木板床床尾,慢慢去着发上钗,嘴巴有些发干说:“以后你有时间,咱们就再来泡澡嘛……哎你吃饭时候,你教我的那首诗,如何背诵来着?”

谢岍已脱下外袍,穿着中单靠在墙上,抱起胳膊耐心说:“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姚佩云一副勤奋好学模样跟着背诵:“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背不出来了。

谢岍柔声往下提醒:“举头~”

“举头望……”望什么呢?

谢岍给她讲,这首诗是作者由月而抒思乡情,既然前两句在写月似地上霜,那抬头总不会是望谢岍那憨货,于是后面的诗就接了上来:“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在提醒下补充完后两句,她试图再背诵一遍:“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完整背诵出来了,不由喜乐,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你再教我一首吧,五言律诗。”

“好,”孩童启蒙开智时学的诗,谢岍张口就来:“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这首诗什么意思呢?谢岍给她讲说,农人在正当午的时候,下地里去给禾苗锄草,干活干得又累又热,大汗珠子啪嗒啪嗒往种着禾苗的土地里掉,有谁知道大家饭碗里的饭,到底有多么来之不易呢,农人最清楚吧,因为那每一粒米,都是农人百姓的辛苦血汗。

“这首诗写得真好,”听完谢岍的解释,姚佩云微微翘着嘴角,说:“我们以前在家种地时,可不就是这个样子么,入夏锄草要趁中午,中午日头毒辣,草锄下来能被晒死,中午锄草,大汗珠子摔地里能摔八瓣,人稍不留神就会中暑,等下一季秋熟后,粮食打下来,我爹常带着我趴在打谷场地上扫颗粒,连滚进地缝里的,也都要给它一颗颗抠出来,真的不容易。”

言至此,姚佩云轻轻叹口气,说:“后来跟着我爹干饭铺,家里就不种地了,隔过去这么多年,没想到现在还能回想起当时的辛苦来。”

“那没关系,”谢岍大大咧咧说:“大柳营也自己开垦荒地种有粮食,出年割麦子,来干不?”

姚佩云:“不去,你自己带人慢慢割慢慢打吧,农活好累的。”

谢岍总是能轻易被姚佩云逗笑,眼角眉梢具染温柔。她进里间看眼池子里水蓄多少,三两下把身上衣物扒拉干净,就进了里间冲洗。

姚佩云眼角余光里有条白晃晃一闪而过,直到里面响起另一道哗啦啦流水声,她才反应过来,那是谢岍已经进去洗了。

欸,姚佩云心想,又没比那家伙少长什么,你害羞个什么劲呢?大大方方进去洗嘛!

在这样重复的心里建设下,姚佩云终于鼓起勇气,收拾好衣物,走进热气已经聚腾起来里间,迈步坐进水蓄差不多的池子。

刚进来觉着水有些烫,她又不好坐到池边缘慢慢适应,片刻,白净的身体和脸颊,被热水晕染成粉粉微红之色。

未几,趁谢岍拿着皂粉盒在低头洗发,姚佩云拽条毛巾打湿,披在肩膀上,坐到水池边上,打开了冷水阀片。

她双足尚在水中,不时搅两下水感受水温,且各自洗着没人说话,姚佩云把凉了的毛巾打湿热水再披上肩膀,目光抬起落下间,发现谢岍后腰右侧偏下的地方,有块指腹大小的,朱红色胎记?

水汽氤氲里她看不清楚,问:“腰上是娘胎里带的胎记?”

相比姚佩云而言,谢岍不算白净,诚然这厮除了那张脸被风吹日晒搓磨得粗糙,不曾暴露在外的身子确然也是白净有型,身上几乎一丝赘肉也无,尤其是放下皂盒转过身来时,腰间线条轮廓,以及说话时腹部紧实的肌肉,全部清晰可见:“啊,娘胎里带的。”

谢岍抹把脸,把贴在额头前的头发撸起来,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冲淋着水说:“我娘生我时候,我师父做了个梦,好像是和三清爷爷有关的梦吧,反正没听他详细说过,师父他觉得我和他有缘,本欲让他大徒弟收我入门,后来又知我身上有这块胎记,卜了一卦,就干脆直接收我入门啦。”

哎呀说到师承门宗,谢岍那股子得瑟劲压根遮不住:“你不知道,我师父七八十岁上收我入门,他最小徒孙当时的最小徒儿,年纪都比我大出不少,下次若有机会,你与我同回山门,定让你看看咱的排面有多大。”

须发尽白仙气飘飘的,斋醮时有资格着天仙洞衣的观首,见了谢岍都要客客气气抱乾坤礼,问声小师叔好,更夸张点说,行在大周天下,只要祖师门内侍奉爷爷的道士,见了谢岍,几乎都是得恭敬给谢师叔、谢小师祖行礼,谢岍辈分太大。

按照道门里对谢岍命格理数的推演,只有这样高的辈分地位,才能压克住她命里那些净走极端背路的糟糕运数,极高极低相折冲,才算是能把她从那七零八碎、糟糕透顶的阎王爷命盘里捞起来,让她在人间活成个人样。

姚佩云果然好奇问:“你师父收你,就不怕你个奶娃娃受不住那福份?”

“嘿嘿,”谢岍又抹一把脸上水珠,湿乎乎张口胡说:“谁让咱八字硬呢。”

水不是太烫了,姚佩云关上冷水坐进池子里,水没过肩膀,她看向谢岍,顽笑着问:“八字有多硬?”

“硬到刀枪号称无眼,它都不敢往我身上招呼,跟我好你算跟对了,咱还命长,能一直陪着你。”谢岍关了竹管子的水,迈着长腿坐进水池来。

她往姚佩云身边一坐,好家伙,那修长劲瘦的大腿节子,直接比姚佩云的肉肉腿长出恁老大一截!

这样直观的对比,让人不忍看,不忍看,姚佩云暗戳戳往旁边挪去,嘴上说着:“睁着眼睛混说八道,要没看见你心口这道疤,我还就真信了你的鬼话。”

疤痕位置在左胸口偏上,锁骨下大约一巴掌的距离,竖着一道,寸长,细看还有缝针留下的蜈蚣脚疤痕,姚佩云不懂兵器,看不出来是什么所留。

“嘿嘿,”谢岍傻笑着,往左心口上方撩把热水,摸了下那道乳//白色疤,用脚碰姚佩云的脚,半转身去把右后肩露出来给她看,跟献宝似说:“这里也有,你看。”

“谁要看你身上的疤。”姚佩云别过脸去,眼眶被池子里的热水水雾,熏得热热涨涨。

也不知道谢岍身上那些疤都是多久之前所留,此刻她看了心里不是滋味,偏这憨货还这样一副风轻云淡模样。

始料未及,就听这家伙似笑非笑说:“还不敢看,这可是你哥亲手给我砍哒!”

“啊?”这是什么剧情?

“真的,没骗你。”但见谢岍抹把脸上水珠,如瀑黑发披在肩头,往日凌厉的眉眼浸染雾气,水蒙蒙,温柔了年岁里曾经穿心刺肺的冷冽冰霜:“是有次跟十八部干仗,我为了救那日苏,你哥为了救我,这才最后只浅浅留下这道口子,若非当时郁六眼疾手快射出一箭,若非丁俊舍命相护,嘿,我、你哥和那日苏,我们仨,当场就被东厥秃子一槊子穿成串儿啦。”

姚佩云拧干毛巾擦脸,平静说:“你就是故意给我说这些的,谢岍,你平时生怕我知道你哪里磕着碰着的。”

“哎呀,”谢岍讪讪摆下手:“这不是脱光了被你瞅见,所以瞎聊天嘛。”

“你才不是那种没事扯废话的人,”姚佩云直勾勾看过来,乌黑眼眸里蒙着湿意:“你怕我会觉着这种日子无聊,或者承受不了别人的看法选择放弃,我为我让你感到不安全而道歉,我现在收回当初说耍一耍的话,谢岍,”

“……嗯。”谢岍神色认真起来,发颤的尾音突显出心中忐忑,落在水里的手不由自主握成拳头,原来她不安的试探姚佩云都看的一清二楚,收回当初“耍一耍”的话,那姚佩云此刻想要给自己说什么呢?

在谢岍近乎等待宣判般的心境中,眼前女子说:“以后咱俩真真正正一起过日子吧。还有,我文牒都落在你军户上了,你还跟我玩没有安全感,”

湿漉漉胖拳头从池水中举起来,威胁说:“再胡思乱想瞎闹腾,仔细我真捶你啊!”

吓得谢岍咧着嘴忙忙往后仰身,压着眼底的喜悦装出委屈巴巴模样,说:“那你说声你爱我来听听。”

“什么你爱我啊我爱你,惯的你,给我搓搓背!”手里毛巾湿啦啦扔过来,姚佩云如何都说不出那种直白话语来,或许是受父母相处模式影响,她并非是能把爱意说出口的人,别看这段关系得以开始,是她主动出击的结果。

一起泡澡,互相搓背,过程中贪玩的谢岍不知道挨姚佩云揍了多少下,最后洗到人家澡堂子伙计来敲门说时间到了,姚佩云才得以逃出魔掌,上臂内侧被留下个红印子,恼得她在谢岍精瘦结实的背上,狠狠捶了几下才勉强算完事。

她真怕谢岍这憨货在这里胡来,毕竟她真的招架不住那家伙动辄擒拿的招数。

穿衣服的时候,姚佩云心里就在琢磨,不行不行,回头非想法子让谢岍教自己几招近身搏斗不可,或者去向哥哥讨教些管用的拆招,不能每次她都被谢岍按在那里动弹不得!

谢谢阅读,鼓励留言交流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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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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