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车里,愣怔了许久,以为只是他一时的冲动,是他情感的一时失控。
但没一会儿,他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手里紧紧抱着一束花和一个礼物盒重新回到了车里。
他将花递给我,是我一直钟爱的蓝色妖姬。紧接着她将礼物盒递给我,并以郑重口吻向我表白了,看着手中的蓝色妖姬,我最终点了点头,答应了他的表白。”
说到这里,林音垂下眼眸,视线再次落在手腕的镯子上,“这个镯子就是他当时送给我的定情信物,后来他还在上面刻了我们两人名字的缩写,这一戴就是整整五年。”
朦胧的月色下,林音的眼眶红得让人心疼,她哽咽道:
“但沈家不同意我们在一起,陈子航的家庭背景太过显赫,他的未来早已被家族规划得井井有条,他要面对的是家族联姻,需要娶的是一个和他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
而我只是一个普通家庭出身的女孩,所以我们分手了。
分开的日子里,我尝试去放下他,直到上个月,他来我住宿找我,我才发现我根本舍不得他,我也不甘心就这样。
所以我答应做他的地下情人,我甘愿承受所有的谩骂和指责,”只要别拆散他们就行,哪怕只能作为他背后的影子,她也心甘情愿。
一团模糊的月影洒在两人的发顶,池漫动了动唇,她不知道怎么安慰,心疼得直接抱住了她。
她拍着林音的后背,软着嗓音开口:
“你觉得值得就好。”
感情的事从来都没有对错之分,只有值不值得,如果林音觉得这样守着陈子航是幸福的,那旁人的眼光又算得了什么呢?
爱情的力量有时候就是这般盲目又强大,它能让人不顾一切去追求。
林音在池漫的怀里泣不成声,过了好一会儿才止住了泪水,抽噎着对池漫说:
“他值得……值得。”
陈子航真的值得吗?
当然值得。
是他在林音最迷茫时为她指明了方向,是他帮林音一步步完成了她的梦想。
是他用笨拙和温柔的方式一点点治愈她,是他在她每年生日时偷偷准备惊喜。
是他在她父母离世时默默陪在她身边,是他把她小心翼翼捧在手心,呵护备至,是她的每一次付出都得到了他同等的回应。
今夜的空气很透亮,能清楚地揭开人心的柔软。
池漫不懂林音的执着,她没深爱过一个人,她体会不到那种全世界都围着一个人转的感觉,她更无法想象那种哪怕知道对方无法给自己名分,还是会义无反顾地扑向他的感觉。
夜色在顽强向上生长的小草和茁壮发芽的紫荆花间,带着温柔无声绕进每个角落。
池漫和林音刚走出小花园,就看到从假山亭台走下来的沈淮和沈柚。
“池医生。”沈柚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池漫,她提着裙子小跑着过来,眨巴着杏仁眼打招呼。
池漫见沈柚穿着高跟鞋,步伐有些不稳,迈着细碎的步子迎上前去,伸手扶住她,关切道:“柚儿,小心点儿,穿这么高的鞋子很容易摔倒的。”
她对沈柚来参加校友会并不意外,周五时沈淮就问她要来参加吗?她说不确定。但沈淮告诉她说,他会带着沈柚一起参加。
沈柚停下脚步,微微喘息,“嗯,我知道啦。不过今天是校友会嘛,我当然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啦。而且我正让哥哥带我参观他的高中呢。”说着,她回头看向身后的沈淮。
沈淮走近前来,将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来,披在了沈柚的肩膀上:“晚上有点凉,别冻着了。”
说完又转头看向池漫和林音:“漫儿,你们刚从小花园出来吗?”
“嗯,我们这就准备回去了。”池漫细白手指压了压耳旁碎发,弯着眉眼。
沈柚一听,立刻急了,她连忙挽住池漫的胳膊,小嘴微微撅起,“这么快就要回去吗?我还想让池医生带我转转呢,和我哥一起没意思,他总是那么沉闷。
池漫见沈柚双眼发亮,心口软化几分,侧头看向身旁的林音,提议:“一起再走走?”
“可以。”林音点了点头,目光不经意间掠过一直盯着池漫看的沈淮,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意。
池漫侧过头,重新看向沈柚,提议:“西南角有一个静心湖,我们去那里看看吧。”
沈柚一听,立刻眉开眼笑,眼睛弯成了月牙状,连连点头:
“好呀好呀,静心湖听起来就很美,我们快走吧!”说着,她拉着池漫的胳膊,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
沈淮见状,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意,跟在三个人的身后。
夜色抢夺天光,染成了绛紫色,港岛的早晚温差很大,白天阳光炽热,气温高达27℃。夜间气温骤降,可能会低至20℃。
池漫将盘起的长发放下,她拢了拢发丝,将它们捋到两侧肩头,试图来抵御夜风的侵袭。
四人沿着一条铺满鹅卵石的小径前行,很快他们来到了静心湖。
静心湖的四周,被一圈圈错落有致的枫香树紧紧环绕,红叶翩翩,如火焰绚烂夺目,美得令人窒息。
走近一看,每棵枫香树上都挂着一块木牌子。这些木牌子大小不一,形状各异,但上面都刻着关于枫香树的诗句。
其中,树身最粗的一棵上刻着杜牧最著名的诗句:
[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池漫瞥了一眼木牌上的诗句,继续往前走,眼前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湖面。
灯光和月光交互映照着,碎银流转间,美得令人心醉。
“哇,这里真的好美!”沈柚由衷赞叹,她松开池漫的胳膊,跑到湖边,蹲下身子,伸出手指触碰湖面,波纹一圈圈荡漾开去。
池漫见她太靠近湖边,有些担忧地提醒:“小心点,别掉下去了。”
沈淮站在不远处,目光始终不离池漫,过了好一会儿,他走到湖边,捡起一块扁平的石头,在湖面上打起水漂来。
石子在水面上跳跃了几次,才缓缓沉入湖底,激起一圈圈水纹。
“漫儿,会打水漂吗?”沈淮突然开口,他手中拿着一块黑色石块转动着。
话落,林音和池漫不约而同转头看向他。
池漫淡淡勾唇,摇了摇头,“不会,补过看起来挺有意思的。”
“我教你。”沈淮黑长的睫毛掩下眼底的高深,他走近池漫,将手中的石块递给她,又重新捡起两块,一块递给林音,一块拿在手中。
池漫接过石块,有些犹豫地看了看湖面,又转头望向沈淮。
“打水漂的关键在于角度和力度哦,”沈淮耐心指导着,“要这样……”只见他手臂一辉,石块在水面上跳跃起来,留下一串串涟漪。
池漫和林音学着沈淮的样子,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抛出石块。
但林音的石块只是笨拙地沉入水中,溅起一小片水花。
池漫的情况更惨,她的石块只在水面上跳跃了一下就沉入了湖底。
看着迅速消失的石块,她有些懊恼地皱了皱眉。
“没关系,多试几次就好了。”沈淮见她皱起眉头,微笑着鼓励道。
池漫咬了咬嘴唇,点了点头,再次凝视湖面,她调整了一下姿势,双眸瞄准水面,随着手臂轻轻一扬,石块触碰到水面时,奇迹般跳跃了两下,才缓缓沉入湖中。
“有进步。”林音在一旁鼓励。
话落,她也捡起一块石块,手臂一扬,石块在水面上跳跃了五次。
池漫正弯下腰,准备再捡起一块石头时,沈柚突然从远处的小径上蹦蹦跳跳跑来,双手紧紧合十,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
“池医生,你猜,我在那边的草丛中找到了什么?”她跑到池漫面前,气喘吁吁地说。
池漫瞅着沈柚紧扣的双手,透过指缝能看到微弱的光芒,心中猜到了几分。
她弯眼一笑,故意卖了个关子,没有直接说出答案,“嗯?让我猜猜,莫非是……”她拖长了音调,瞥了一眼四周红得恍恍惚惚的枫香树,点绛唇一勾,胸有成竹地开口:“是萤火虫吧。”
沈柚眼睛瞬间亮了,她兴奋地松开双手,果然,一只小小的、散发着绿色微光的萤火虫从她的掌心腾空而起,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后,最终停在了不远处的一棵枫香树上。
池漫的目光一直追逐着翩翩起舞的绿光,沈柚看着池漫的反应,唇角得意,笑得天真无邪,“池医生,美不美?”
“美。”池漫脱口而出,说着她收回视线,她很久没有见到过萤火虫了,上次见还是在三年前一个度假村里。
Las Estrellas温度太低,低到任何生命都无法长期存活,虽然偶尔能看到极光,但沧冷的光影无法和萤火虫带来的暖调光芒相提并论。
“池医生,我们去长椅上坐一会吧。”沈柚的声音打断了池漫的思绪,她点了点头,四个人并肩走向不远处的长椅。
月上枝头,树影婆娑,晚秋缱绻的凉风吹过,星光洒落湖面,晃晃悠悠。
木质长椅上,四人并肩而坐,各怀心事,不知是为难得的宁静沉醉,还是为各自心底的秘密踌躇。
池漫拨了拨遮住眉目的发丝,她从包里摸出手机,屏幕亮起,映出她疲惫美丽的脸蛋。
她看了一眼时间,但没理会屏幕上的未读消息 。
刚想和身旁的人说“回去吧。”放进包里的手机嘟嘟响了起来。
池漫的心猛地一紧,她看了一眼屏幕,果然是霍枭,她的手指在接听键上犹豫片刻,还是按了下去。
“哪?”一声简单利落的单音节落入内耳,池漫分不清是不耐烦还是生气。
“马上回去了。”不知是因为和沈淮在一块有些心虚,还是因为出来太久了有些歉意,说完她就仓促挂了电话。
“我们回去吧,校友会结束了。”池漫侧头对身旁的三个人说。
“好。”三人异口同声。
四个人在中途就分开了,沈柚拉着沈淮的衣袖,撒娇地让他带着自己去教学楼再逛一圈。沈淮揉了揉她的发顶,带着她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林音直接朝着学府门口走去,陈子航刚才就给她发消息了,说已经在门口等她了。
池漫一个人回到了宴会厅,她以为霍枭会在这里等她,结果大厅内空无一人。
她拿出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他发个消息,但看到页面上五条不同时间段发来的消息,池漫的手指悬在半空,还是没有落下。
她将手机放回包里,直接朝着停车位走去。
停车位上,黑色布加迪在渐暗的暮色中格外醒目,霍枭高大的身影矗立在车旁,他一手插兜,一手夹着燃至末端的烟。
白色烟霭顺着他骨节修长的手指往上缠绕,烟雾迷蒙中,矜贵的脸庞上只浮现冷淡的神色。
池漫一步步走近,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停车场中回响。
她抬眸和霍枭清淡的眸子对上视线,心跳莫名加速,她捋了捋拂乱的发丝,调整了下呼吸,抿唇小声问:“你等了多久?”
刚刚她去宴会厅时,厅内已经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显然已经空了有一段时间了。这么看来,霍枭已经在这里等了她许久。
霍枭没有立即回答,他缓缓吐出一个烟圈,将手中的烟捻灭,随手丢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目光这才重新落在池漫身上。
淡白月色下,两人视线再度撞上,池漫见他薄唇微启,她来不及多想,忙不迭走过去,双手自然而然从他的西装外套两侧穿过,轻轻一环,抱住他精瘦的腰身。
她抱得很紧很紧,冰凉的肌肤透过薄布料紧贴着他滚烫的肌肤。
腰身被环住,霍枭身体微微一震,细软的发丝被风吹起,不时拂过他的下颌,带来丝丝酥痒,就像是小爪子在轻轻挠着。
锋利的喉管空荡荡的,像声带割破,干涩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喉结几番滚动后也跟着下沉。
可他想告诉她,“只要是她,无论等待多久,他都愿意。”他不怕等,他怕的是他的等待会换来她的漠然,今晚这个拥抱太过突然,和上次那个吻一样,都只不过是为了灭了他的愠气。
他们太过熟悉彼此,甚至一个眼神都能读懂对方的心思,但这终究不是爱,爱和其它感情从来不同。
池漫不爱他,这一点霍枭心里比谁都清楚。他也不敢奢侈,只希望她能尝试接受他的喜欢,哪怕只是不要轻易否定就行。
怀里的池漫没感受到他应有的回抱,低哼吐出一个字,“冷。”她是真的冷。
霍枭这才伸出手臂,将人稳在了怀里,他闭着眼,认真嗅着她身上的气息。
今夜的月牙很好看,淡白的月光倾洒在两道紧紧相拥的身影上,暧昧又朦胧。
直到两人腰腹相贴,骨骼相硌,达到严丝合缝时,氧气变得稀薄微茫。
放大的感官被彼此侵占着,池漫清浅的呼吸维系着霍枭急促的心跳声。
前座的司机透过后视镜,悄悄窥视着这一幕。
他无数次见证过霍枭独自一人在车内沉思,他知道霍枭和池漫之间的感情复杂,今天难得见池漫主动抱住霍枭,他认为或许这是两人关系的一个转折点。
晚风停息,星子点点嵌入幽夜,周围一切缄默,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在耳边回荡。
教学楼定时定点的铃声响起时,黑色布加迪车才驶出学府门口。
池漫窝在霍枭怀里一动不动,浓郁的乌木沉香和淡淡的烟草味混杂在一起,莫名有一种安心沉醉的气息。
被抱进别墅门厅时,池漫以为今晚将会是一个酣然入梦?之夜。
但刚迈上一个台阶,耳畔传来一道阴恻恻的嗓音,“喜欢装睡?”
池漫埋在他脖颈处的脸微微一颤,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装睡?她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装下去时,一道低冽的声线再次落入耳蜗,“为什么抱我?”
好似质问,好似明知故问,好似自言自语。
池漫一动不动窝在他的怀里,为什么抱他?他自己不清楚?
她睁开眼,从他脖颈处抬起头,对上他漆黑不见底的眸子,撇撇嘴:“你不是也抱着我的吗?”虽然她……
为什么抱我?”霍枭没回答她,而是再次追问,他知道她在逃避,他自己也知道答案,但还是想从她口中听到一个不同的解释。
霍枭眼神太过阴郁,薄唇吐出的字更是冷的掉冰,她眼神躲闪,心虚地吐出一个字 “冷。”
冷确实是一个原因,但实际上,她最怕的还是霍枭会再次失控,微信页面上五条来自霍枭的消息,三条质问为什么和沈淮在一块,她怕他情绪再度失控,到时候倒霉的还是她,所以她提前浇灭他的愠气。
“还有呢?”霍枭凝着她躲闪的眸子,就知道她在撒谎。
幽冷的嗓音再次传来,她咽了咽口水,就知道自己这个理由站不住脚,但她不想说另一个原因,索性不再言语,重新埋在他脖颈处。
霍枭见她沉默,心里讽笑一声,连敷衍自己一下也不愿意,哪怕随便胡诌一个理由,他也甘愿接受。
烈焰挤进来时,想说也晚了。
“昨天刚要了,今天怎么还这么紧?”
滚烫气息洒在耳畔,池漫下意识出声反驳:“你怎么不说你自己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