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后,学政衙门。
五人的名字全在榜上。
她们互道恭喜时,嬴胜说出“我是史上最年轻的秀才”,有那不知死活的男秀才不满,“真是狂到没边了。”
“不服?憋着!”嬴胜哈哈大笑,“人不轻狂枉少年。”
她没有和男人论长论断的心情,大步流星而去。
老男人心头憋着一口气,还想追上去再辩一二,刚迈出一步,脚下不稳,膝盖狠狠磕在地上,疼得倒栽下去。
一颗石子从他脚下滚出。
他捶地:“肯定是她!”
“那个年轻秀才早就走了,不可能是她。”周围看戏的人说。
“对啊对啊,你自己心胸狭窄,气量狭小,就容易这样以己度人。”旁边有人附和。
老男人无力反驳那么多张嘴,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只觉骨头酥脆,浑身都疼。
.
赢家仅剩的两个男儿都改随母姓。
卫草一直稳压嬴新一头的原因也已清楚,而且解决。
修炼功法早已获得。
阶级地位提升,生活富足。
考上秀才,剩下的举人功名暂时考不上。
嬴胜细数自己的目标,几乎都已完成。
做官,可以靠家族谋取。
她毫无奋斗的动力,浑身懒散下来,对还沉浸在喜悦之中的同伴提出分道扬镳的打算:
“接下来的举人,我不打算考了。家中自会为我安排官职。”
“对了,为了庆祝我考上秀才,我会请戏班子来良民村表演。到时候你们一起过来看。”
她诚挚邀请。
得知就此分别的消息,众人情绪不高,却都答应过来看戏。
.
家里还是茅屋,只是少了一个大哥,宽敞了些。
邻里乡亲笑呵呵地过来道喜,手里还拎着东西,屋子变得比以往更加拥挤。
“新儿这丫头一看就是有出息的。”
“哎哟,才读了半年书就成了秀才,真是聪明呐!真不知道这小脑瓜是怎么长的!”
“嬴新是个孝顺丫头,将来你可有福享了~”
嬴新刚露头,就被人围住,要沾沾她的福气和聪明,无数双手争着要摸她的脑袋。
“有谁想听听真话?”
嬴新不喜欢这种热情,拿出装着粉末的小瓶晃了晃。
之前村子里所有人都只能说真心话的事情,大家只觉是遭了邪祟诅咒,没往嬴新身上想,她也没认。
现在嬴新直接承认,大家才重新审视起这个脾气很好的孩子。
她们的手收了回去,不敢得罪能救人、能治人的嬴新。
“新生的女婴,认知能力相当于4到6周的男婴。所以,在女孩儿眼里,男孩儿等同于弱智。”
嬴新一开始不明白为什么嬴胜喜欢“优胜劣汰”这一套,后来研究了才知道,原来女性本身是站在“优胜”的一边,有恃无恐,才喜欢优胜劣汰。
她们的本性残酷而充满魅力。
刚被生出来,认知能力就比男婴领先4到6周,发育也比男孩儿更早,脑瓜和身体都更加聪明强壮。与之配备了强大的免疫力,不容易生病,更长久的寿命。冷血自私的性格,对男性充满蔑视鄙夷。
这才是真正的女孩儿和少女。
武则天活了八十多岁,这还是在她生了很多孩子的情况下,否则,她能活得更久。
历代男帝从小享受最好的待遇,平均寿命也只在39到44之间,可见再好的生活待遇,也挽救不了男性的短命基因。
众人见嬴新有教她们上课的打算,纷纷放下贺礼离开。
傍晚,嬴新洗漱一番,坐在饭桌前和家人说起路上发生的种种事情,气氛温馨。
两个哥哥也对嬴新嘘寒问暖,表现得十分关怀体贴。
她睡回熟悉的屋子,不知不觉间进入梦中。
“嬴新——”
一道虚幻层叠的声音响起,嬴新觉得熟悉,却又不知道是谁,疑惑地环顾四周,是自己的房间,透过窗户缝隙的月光凝聚出一个身穿羽衣,脚下踩着祥云的仙人。
嬴新看了对方一眼,“你是两仪真人?”
“你两劫已过,我前来渡你回去,你可愿随我走?”
那虚影的面容模糊,头戴玉冠,气质亲切。
嬴新摇头,“我还有心愿没有完成,不愿离开。”
两仪真人沉吟片刻,从袖中拿出一个金灿灿的东西,套在嬴新脖子上。
低头一看,是一把如意卷云形长命锁,通体纯金,质量不重,金光灿灿,极为不凡。
“这把长命锁可护你平安。”
说罢,一阵狂风刮过,祥云仙影不见。
嬴新从睡梦中醒来,摸上脖子,摸到了坚硬温暖的长命锁。
床边站着两个黑黢黢的人影,吓她一跳,往后一缩。
两把柴刀劈面砍下。
噗呲,砍到被子上。
嬴新被一团金色祥云裹挟,飘到高处,避过这场暗杀。
透过温暖明亮的云团,她看见那两个手持柴刀的正是两个哥哥,他们脸上没有表情,眼睛里闪烁着忌恨。
记忆里对她嘘寒问暖的哥哥,现在却在她睡着后想要杀了她……这就是男人的心吗?
两个男儿摸黑行动,原本以为万无一失,哪里想到会出变故,看见金色祥云簇拥之中的嬴新,双手一抖,想要装作梦游蒙混过去。
第二天早晨。
村子里养猪的人家看见血迹和碎布,连忙四处喊人,问谁家的人丢了。
嬴新出门看见对方手上的布料:“啊!这是我娘做的衣服,二哥、三哥——”
她脸色苍白地大喊。
屋里只跑出来嬴吉一人。
“什么?竟然是嬴吉家的男儿!”众人惊讶万分,在她们的印象里,嬴新是个小福宝,回家以后家里人只会更上一层楼,怎么会当晚就死?
嬴吉没有表演惊讶、悲伤,只说吃过人的猪不能留。吃过肉的猪,会伤害猪圈里其它猪,还会主动伤人。
众人顿时感觉自己之前的表现太大惊小怪,两个男儿的妈都不心疼他们,她们也没必要太看重。
“可能是嬴新那两个哥哥命薄,受不住福分,才意外离世。”大家找了个理由,自我说服。
众人压着吃过人的猪,剖开肚子,看见了没消化的人骨头,也没法子吃这只猪了,只能埋进山里。
有人腿脚不好,差点从山上掉下去摔破脑袋,嬴新胸口的长命锁化作金色祥云,将人接住放下。
同村的人看见这一幕,顿时跪拜下来,大喊“神仙”。
嬴新思索一番,决定默认这个称谓,叫众人不要对她跪拜,还说真正的神仙既不享受供奉,也不接受跪拜。
村里人不理解,只互相搀扶着起身,照做。
.
温岐考上秀才,大大涨了温县令的面子,他很满意,让温岐多和“卫光”走动走动。
温岐应是。
.
回到卫家,嬴胜表示考中秀才,要请家中戏班子去村子里表演。
卫冲:“好。”
“且慢,我不要现有的戏。我要她们表演《楚人养狙》和《精卫填海》。”
嬴胜的想法不是很清晰,但有一个大概的念头。
得让百姓有娱乐,有思想。
帝王通过科举考试,让大家接受“忠君爱国”的思想。
她想要用娱乐的方式,让百姓们接受她所推崇的思想。
.
戏台搭建起来,天色昏暗,灯笼亮起。
嬴胜站在台上,感谢各位母老乡亲肯来,又说这个故事叫《楚人养狙》。
众人坐在台下看着表演。
背景板出现灯笼做的假太阳,旁边有旁白“早上”。
一个形貌高大的女人扮演狙公。
底下的人议论纷纷,觉得那个女人身上的衣服真好,看上去很富有的样子。
女人在庭院中分派猕猴工作。
猕猴也是人扮演的。
女人出现一会儿,便消失了,大家疑惑,这个故事讲得难道不是人,而是一群猴子吗?
台上,老猴率领小猴子上山摘取草木的果实。
大家看出来果实是真的,有一大堆。
女人再次登台,让猴子交出十分之一来供养自己。
百姓们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直到有的猴子交出来的果子数量不足,女人鞭打它们,底下的百姓纷纷觉得女人太过残暴。
猴子们露出害怕的样子,瑟瑟发抖,每天按照女人的指使形式。
灯笼明灭,表示天数。
一天,一只年轻、围着草裙的小猴子出现,观众感觉到她不一般,就看她眼珠子灵动地转圈,问大家:
“山上的果子,是这个女人种的吗?”
眼神疲惫,身上伤痕累累的老猴子说:“不是啊!是天生的。”
小猴子继续说:“那我们为什么要回来,还要上交自己摘的果子,被她驱使虜役呢?”
所有猴子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灯笼暗了下来,只有月光倾撒在台上。
台上一边是睡着的女人,一边是打开兽栏的猴子。
它们拿走存粮,一块儿跑进森林,不再回来。
女人再次出现,身体消瘦,衣服破烂。
旁白表示这个女人被饿死了。
底下的人觉得这个故事十分有趣。
她们没看过多少表演,没有什么娱乐。
嬴胜站上台,说:“这个故事的名字叫《楚人养狙》,实际上楚人是靠猴子活着,是猴子在养楚人。它们是被剥削的一方,只要觉醒,就能看明白事实真相,逃离剥削。”
嬴新站在台下:“楚人是圣上,是统治者。而底下的百姓都是被鞭打,还要交税的小猴子。”
温岐若有所思:“猴子可以逃进山林,百姓难道要丢家弃田,离开这里吗?你想撺掇百姓推翻朝廷?”
嬴胜:“我只是喜欢这个故事。”
人类社会,从古至今,都存在着阶级。她喜欢反抗的故事、复仇的故事,仅此而已。
二天的戏是《精卫填海》。
出台表演的是嬴新。
她和嬴胜探讨:“精卫填海的故事远没有愚公移山有名。而且最后,精卫的海没有被填平,而愚公的山却真正被移开了。”
在嬴新看来,观众们更喜欢看到一个圆满的结局。
“因为精卫是女娃,而愚公是个老男人,所以我选择《精卫填海》。至于你说成功,愚公想要女人生下的子孙后代都为他办事,让他留名。最后还是天降神灵,帮他办到。男人靠女人,靠女人的后代,靠所谓的天上神灵才成功,一生都没法独立行走。”
嬴胜说:“精卫鸟只靠自己,所以没能成功。你要谨记,不要做独立女性,而要吸别人的血,让别人为自己的目标办事。比如说现在,我想要《精卫填海》的故事顺利出演,让你来演精卫。你好好体会一下这个角色,下次我让你来演哪吒闹海。”
嬴新被说服,答应出演。
她利用法力变成真正的精卫,叫喊出愤怒而坚持的声音,在台下捡石子,丢到台上。
表演结束以后,很多人都无法回过神来。
大海夺走了女娃的生命,但她并没有屈服,而是满怀愤怒地与之斗争。
她们在精卫身上看到了燃烧的血性和铮铮骨气。
嬴吉坐在地下,想到自己之前对差役们卑躬屈膝的样子,意识到嬴新身上的愤怒是真实的感情,而非单纯的表演。
温岐觉得精卫太天真,又忍不住为这种“蚍蜉撼树”的行为动容。
第二天,嬴新表演哪吒闹海的故事,更是让大家看得直呼过瘾。
表演三天结束,大家还在谈论着。
嬴胜已经有了官职,是世袭罔替的正一品官员,太子太保,是男太子的老师,协助男太子管理国家大事,地位、权力很高。
同时还担任实权的三品的户部副尚书。
她就要去走马上任了。
这段时间,她一直关注着朝中动向。
圣上将三百多个男臣子列入“忓臣”名单。
这么做的原因是这些人反对“新法”,批评朝廷以搜刮民财为要务。
被批评的圣上不思悔改,还命令各州县刻“忓党碑”,立遍全国。
一位叫常安民的石匠接到任务后,跑去见负责此事的地方官,说那些男臣子是正直的人,如今朝廷却说他们是忓党,不忍将他们的名字刻在“忓党碑”上。
地方官大怒,要治这个石匠的罪,对方实在没办法,只好照做,说不想在石碑上刻自己的名字。
有人把常安民的事迹宣扬开来,大加称赞。
开了一间“琢玉坊”的石匠李仲宁,对地方官说自己以前很穷,谋了份石匠的营生,将那些男臣子的诗文刻在石碑上,才勉强得以温饱。今日朝廷要把他们的名字刻在“忓党碑”上,想到自己从前的工作,实在下不了手。
于是没有刻碑。
这个故事也传扬开来,被人称赞。
民间百姓反对刻碑行为,并且认为圣上做得不对。
圣上将一批人抓起来坐牢,甚至砍头。
为了生命安全考虑,百姓只好转变立场,称赞立碑,又被圣上抓起来流放边关。
反对不可以,歌颂也不可以,百姓也不敢再议论政令。
她们不能议论,就会减少思考。
只需要遵行政策,不需要思考政策的好坏。
嬴胜觉得发出声音,是很重要的。就像《楚人养狙》里的那只小猴子一样。
『四岁太保。』
『古代社会实在太残酷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第 1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