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后问一遍,”愈史郎的声音寒冷彻骨:“你把消息都卖给了什么人?”
“他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候发作?”井上青栀艰难地消化完这些情报,在心底揣摩着:“按他的性格,不该更沉稳一些吗?现在来看,孩子所面临的危险远不如他自己遭遇的危机严重,他为什么会这么激进?”
……他在催化矛盾?
“不,我不能说……啊……啊——啊!”以慈祥长者进入井上青栀视野的梅原英太在此刻狼狈不堪,不管不顾地将所有风度抛之脑后,在地面上瑟缩着蜷缩起来:“……不能,不能说……”
愈史郎皱起眉,脸色难看到极点,指骨随着他握紧双拳的动作嘎嘎作响,声音也绷地像是要断掉的弓弦:“……你知道你都干了什么吗?!”
这么多年来,愈史郎恐怕是第一次用这样的音量说话,平常安静淡然的人发起火来往往要更骇人一些,而他在此时所表现的气场也与平时大相径庭,显得又暴虐又冷血,就像一个被彻底惹怒的猎食者,总之是不像人类的正常情绪表现。
梅原英太被他那样的眼神吓得几乎要晕过去,上了年纪的老人已经开始口齿不清,捂住心脏所在的那处艰难地呼吸着:“不行……不能说,不能说,不能说,不能——”
“这样强烈的怒火……这样急切的态度,“”井上青栀在一旁观察着:“看来愈史郎已经笃定这是自己与梅原英太最后相见的机会了,要是错过就很难再寻到别的线索,叫我来也是想将他安全扣押,毕竟能够做到在港口黑手党内部杀人灭口的存在……可真的是寥寥无几,即使要做也多半要赔上暗杀者自己的性命,同归于尽才有可能达成目的。”
但是愈史郎为什么这么焦虑呢?拥有他相同的体质,到底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他的反应和这些也有关系吗……
“愈史郎先生,”井上青栀眼看着地上的人要不行了,出声提醒到:“这个人本来身体就不好,近日以来频繁使用自身会损害根本的异能想必对身体产生了相当大的负荷,你在逼问下去,不仅问不出来什么,把人吓死可就不好接着调查了。”
愈史郎:“……”
“术业有专攻,你是绘画的行家,我是审讯的能手,不妨交给我?”
“……马上带他离开。”
“您可真是会说笑,现在被一群特级危险异能者包围着,我们要怎么出去?你的别院下面有地道吗?可别说你还瞬移这种东西。”
愈史郎静静地看着她,井上青栀忽然有了些微妙的感觉:“……难不成你真的会吗?”
等等,外面那是什么——!!!!!
黑手党的危机意识相当敏锐,更不要说是在得到愈史郎分享感官的福利前提下,井上青栀当即发现不对,往右一看,非人的视线超越了墙面与阻碍,将那东西直接送进了她眼里,直接惊出她一身冷汗。
“他妈的!这种大型管制武器是怎么搬到这里来的?!”
巨大的炮口已经瞄准了三人所在的书房,现在灵敏到极致的听力甚至能让井上青栀清晰听到那金属巨物蓄力而产生的气流碰撞声。
不对,这么大的东西,不可能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在拥有两个极致感官的人的监视下弄过来。
一边的愈史郎仿佛猜到了她心中所想,道:“那东西是刚才才出现在那里的。”
“怎么可能,难道是……”井上青栀猛然想起了什么:“是那个能够操控金属形态的异能者!”
“……虽然他们也不能将我怎样,但无法估计这次袭击的后续,无法判定到底有多少敌方势力,现在就与其正面拼杀是下下策,我们快走。”愈史郎提起地上不知何时已经昏迷的人,右脚跺地,一个巨大的符咒文阵自他的落脚之处随之浮现:“走。”
井上青栀:“……我上去就可以了吗?”
“嗯。”
一天之内几乎被刷新了世界观,井上青栀面色复杂地踩到了这个巨大的光阵上,然后眼睁睁看着愈史郎的右手心的最中开了一道缝,书房内顿时产生了一股吸力,窗帘无风自动,愈史郎极有针对性地用这个手段将所有的画都收了起来,没入掌心的那道开口中,当最后一幅画在他的掌心中消失,那道开口也瞬间闭合,愈史郎长腿一迈,带着梅原英太,一脚踩上了他所作出的光阵上,同时捏碎了左手心的符文。
光芒流转,三个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而在三人随着诸多画作消失的瞬间,屋外的金属杀气也完成了预热,一声发动的巨响后,别院最外层的竹林花丛随着第一层古老禁制化为乌有。
“啧……”造成如此后果的异能者筋疲力竭,那座金属巨炮也因为他的力竭而化为金属液体流落在地:“全力一击就只能做到这样的程度吗……果然是令人羡慕至极的能力呢……”
地下工作者的利益构架成的合作关系并不会让他们有闲聊的**,他们并不知道作为目标的三人已经远远离开了这里,也不知道在横滨的警察到来前,他们根本没有办法解决这座别院所有的保护。
而他们的所作所为依旧在愈史郎的感知中。
“……”双脚已经踏到实地的井上青栀抬头望了望,并没有看到熟悉的港口Mafia大楼的天花板,周身围绕着草木的清新气息,是她不久之前离开的孤儿院,只是这一次,愈史郎并没有给孩子们一拥而上的机会,偌大的场地没有生命的活力,周遭的一切都显得那样空寂而苍白。
……就像愈史郎往前,不,乃至如今的生命一样,没有什么能够真正填补他灵魂的空缺,永生让他与世界脱轨,世间所有的美好都逐渐在他眼中失去色彩,让任何存在都难以慰藉他被光阴一点点割裂出的伤口。
“不要这么想,”愈史郎突然出声道,带着从那时就没有消退的冷意,与特殊的针对性:“即使你没有和我相似的经历,你的人生感悟也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也许还要比我更遭呢。”
井上青栀的脸色也变得微妙起来:“看来你真是了不得,不仅能做到刚才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现在还能偷窥我内心的想法?”
“这是你的揣测而已,”愈史郎将手里的人平放在干净柔软的草地上:“我只是通过共感,能够大致了解你每刻的心情,再去推断你想的是什么,那个让我们离开的符阵是我很久以前,为了随时照顾这些孩子而设下的,它只能把我带到这座孤儿院,并不是万能的,这世间的所有能力都不可能无视规则的运转,超脱规则的束缚。”
“我们先不谈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井上青栀直视着愈史郎的双眼,声音逐渐脱去感情,这是她在谈判中常用的掩盖心情的手段,无机质一般的声音可以维护她每一句话中可能出现的漏洞,让人难以从人的共性,感情两字上去揣测她:“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选择黑手党了。”
愈史郎并未答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井上青栀,等待着她的下言。
“既然你注定要对异能黑市下手,港口黑手党的确可以为你解决许多麻烦,这是横滨表面的政府机构想帮忙也做不到的事情,但是我有疑惑的远不止如此。”
井上青栀顶着一张伪装成少年的脸,吐出来的话却带着亡命之徒独有的冷冽森寒:“比如你之前为什么要想方设法地阻碍作为合作伙伴的我的调查,混淆我的试听,还有,在刚才,在我们还没有找寻到真正有关异能黑市的线索的时候,就选择暴露了行动?”
愈史郎沉默了片刻,再开口,语气反而平静了许多:“你的确很聪明。”
井上青栀挑起眉头:“愈史郎先生,您该知道,我想要的不是一句不痛不痒的嘉奖。”
“也是,现在也该把这些告诉你了,那我就按着顺序来回答,第一,我并不信任港口黑手党,我不知道,横滨这个作为你们居身之所的城市,对你们来说有多重的分量,第二,这件事的严重程度要远远超出你的想象,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而你现在已经向我证明了自己的能力,我相信你仍然可以参入后续的工作之中,所以我愿意向你透露更多,第三,至于这个,也许目前尚身处局外,替你勘查各种线索的人已经发现了,这个有关永生的‘重要消息’,已经被散播到了整个地下的隐秘角落,无数人都在不久之前开始了行动,有快有慢,至于原因,当然是我太过棘手的缘故,对方已经试过很多次,他们对我的袭击都以失败告终,索性将网撒的更大,引诱更多的人对我出手,哪怕等到他们真正想要的研究成果诞生后再开始一场新的争斗也无所谓。既然如此,蛰伏已经没有用了,对我们,对他们都是一样的,这场战斗的第一炮已经打响,之后只会愈演愈烈,我们之后只能等到一波又一波的危险袭击,等不到对方的破绽的。”
“……这的确是横滨黑色组织常用的手段,永生的诱惑也足够可观,今天这个胆战心惊来赴‘宴’的梅原英太恐怕也只是一颗被对方所抛弃的弃子,但看你现在的表现,至少对方还没有得到有关‘永生’的关键信息,那我就又要问了,”井上青栀并没有被愈史郎彻底安抚:“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不要再试图敷衍或是欺骗我,我问你,你为什么对于自身特殊体质消息的泄露有这么大的反应,别告诉我只是为了保护孩子或是惧怕自己落入敌手后要面临的**实验,你的态度和大动干戈的作为都告诉了我事情不止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