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霖逢叶 第1章 他回来了

初秋夜晚，姜叶冉录完节目准备回家，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不管刮风下雨还是晴空万里，这么多年，她始终一个人。

曾有这样一个人，短暂地陪她度过一段难忘的时光，教她表达自己，教她爱人，教她做自己。后来他毫无征兆也毫无音讯地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恨他吗?”

“恨啊，可是越恨就越疼。”

她经常这样回应身边人的问题，只有她自己知道，恨到最后只剩下了心疼，心疼自己也心疼他。她裹紧衣服，加快了回家的步子。

“小叶子。”

只这一声，足以突破她这些年来努力搭建的所有防线。这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曾在梦里出现过千百回，困住梦里的她，让她每次都贴着被眼泪浸湿的枕头醒来，也困住此刻的她，让她不敢回头，更不想面对自己的内心。

她调整了情绪，缓缓转头，对上了他仍和六年前第一次见面那样温和的眼睛，却多了几分疲倦，没有光了，在黑夜中深不见底。是思念，是后悔还是庆幸，她判断不出来，只有陈旭霖自己清楚。

在她面前的陈旭霖，似乎还是六年前她记忆里的样子，这是陈旭霖特意找出休闲装来见她，他试图用这样的方式不给姜叶冉带来一种压抑拘谨的感觉。

这样的感觉留给他好了，反正这六年在这样的环境里早已习惯。可无论怎样掩饰，他努力藏起的压抑被姜叶冉一览无余，眼神骗不了人，这是她认真爱过的人啊，变没变她最清楚。

可姜叶冉不知道这六年他对她的思念，思念到夜里酗酒落泪，思念到彻夜失眠难耐。

后来她才发觉，他一直都没变，关于他身上所具有的一切吸引她的东西都没变。

姜叶冉像失声一样讲不出话，实际上她确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问他过得好不好吗?她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询问他的资格，下一秒她给了自己答案，从六年前他留下那封分手信决然离开的那一刻，她就没有资格了，他也没有资格。

下秋雨了，天气没有任何征兆，对姜叶冉来说，就像陈旭霖一样，在这样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夜晚，重新闯入了她已经适应没有了没有他的生活。

两人对视沉默片刻。

“什么时候回来的？”

“下班了吧？”

两个人同时开口，陈旭霖知道自己问的近乎废话，来之前斟酌了好久，却在和姜叶冉对视的瞬间，大脑一片空白。

“晚上八点左右回来的。”

“嗯，我刚录完节目，现在下班了。”姜叶冉也认真回复了他的问题，尽力让自己冷静到没有任何情绪地说出这句话。

“嗯，我在现场，访谈辛苦了。”

姜叶冉这才知道原来陈旭霖一直在台下看着她，访谈八点半开始，也就是说他下了飞机就赶来看她的访谈。

姜叶冉庆幸自己没有看到台下作为观众的陈旭霖，不然一看到他，她就得迅速调整情绪，势必会影响访谈效果。

姜叶冉挤出了一个很标准的礼貌式微笑，不带任何成分。“谢谢捧场。”

“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姜叶冉毫无留恋得转身离开。

“雨要大了，我送你。”陈旭霖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不必了，我带伞了。”

“伞不能完全遮住雨，淋雨容易感冒，每次感冒你都难受得要命。

一句话把姜叶冉拉回了他飞到国外陪她输液那次，还有他离开这六年期间，姜叶冉每一次生病的时刻。

姜叶冉知道他最了解她感冒时的样子，神奇的是两个人在一起的那一年，姜叶冉没再感冒，不得不承认，他把她照顾得很好。

“不劳你费心了，我能照顾好自己。”姜叶冉努力压制心中的怒火和悲伤，此时只想拒绝他，话语刚落就转身继续走。

陈旭霖又跟上去，“我还不太熟悉这边的路线，算帮我认认路。”他小心询问，顿了片刻，“行吗？”

姜叶冉停住了脚步，她听得出他几近乞求的语气，看得到他泛红的眼睛，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他。

看到他举着伞的那只手上还戴着当年他过生日时送他的手表，姜叶冉无法逃避自己此刻的感受，她心疼他了。

姜叶冉看着他那双害怕被拒绝的眼睛，有眼泪在打转，他皱起的眉头也让姜叶冉的心扭在一起，隐隐作痛，好像看到了刚才调整情绪准备回头的自己。

“好。”姜叶冉语气缓和了一些，答应了他。

她看到陈旭霖如释重负的笑了，好像六年前答应他的表白那次，他也是这样笑的。这些姜叶冉都记得，她总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他了，但每一次提到他的时候，她还是会绷不住。

大概是放不下了，两个人都放不下了了，不管六年，十六年，或是更久。

姜叶冉上了陈旭霖的车，她知道陈旭霖在国外学习工作六年，买个车是不成问题的。

“冬雨路109号榆树家园。”

“好。”

“是罗俊告诉你的吧。”不然陈旭霖不会知道今晚在这有访谈。

“嗯，是我问的他，他说你的车坏了，现在在4S店维修。”

“嗯。”

雨下大了，两个人都沉默不语，只听得见车外的大雨倾盆而下，雨刷器唰唰作响。姜叶冉望着窗外萧瑟的雨夜，心里闷得很。

“前面新设的转盘道吗？”陈旭霖打破了寂静的气氛，姜叶冉听到狭窄空间里陈旭霖低沉浑厚的声音传入耳中。

“嗯，交通事故太多了才设的，人都是一定要看到一些恶果才想到亡羊补牢，挺可笑的。”陈旭霖听得出来她在暗指两人的感情。

“还好羊还在，还有补救的可能。”

姜叶冉还在，陈旭霖也在尽力去补救两个人的感情，弥补这六年的遗憾，他深知遗憾无法弥补，但起码不能多加亏欠。

“但愿吧。”

又是一阵沉寂。

雨没有减小的趋势，陈旭霖把姜叶冉送到了单元门门口，是姜叶冉只跨一步就能进单元门的距离。

“谢谢你送我回来。”

姜叶冉打开车门要走，“这个你拿着，预防感冒。”姜叶冉看着他递给自己一个袋子，里面有红糖，暖贴，姜水块，还有一张类似卡片一样的东西，她没看清。他还是一如既往得细心。

如果两个人没分手，这些东西一定会由陈旭霖做好送到姜叶冉面前的。甚至还会吹一吹喂她，告诉她小心烫。

“谢谢。”姜叶冉这次没拒绝，接过来收下了。陈旭霖知道这一声声谢谢表达出来的是距离感。

“可以不用跟我说谢谢的。”

“跟普通朋友还是要礼貌一些。”姜叶冉轻笑着转身离开。

目前两个人的关系只能算朋友，从男女朋友到普通朋友只需要六年前让姜叶冉心碎的那一瞬间。

他看着姜叶冉头也不回的走进电梯，陈旭霖知道她始终在生气，甚至恨他，他会跟她尽力解释，也许在姜叶冉看来这是一种狡辩，但是他别无他法。

姜叶冉忍了这么长时间的眼泪终于在坐进电梯的时候一股脑涌了出来，她蹲在电梯角落，没有按楼层。她看着手里的袋子哭到哽咽，仅一分钟的时间，就让她手脚发麻，哭到站不起来。

她朝思慕想的人回来了，她却伪装得像刺猬一样，不让他靠近。她知道陈旭霖的离开是逼不得已。但是姜叶冉想要一个答复，否则她无法恢复到两个人恋爱前那个松弛的状态，这样端着真的太累了，令她窒息。

姜叶冉上了楼，她泡了陈旭霖给她的姜水块，让她刚刚哭完冰冷的身体暖了起来。她知道她收下这些代表两个人又重新产生了羁绊，她本可以拒绝的，但她不想。

姜叶冉放下姜水，拿出袋子里的卡片，认真地读了起来：

“小叶子，六年后再次这么称呼你，我着实愧疚，写这些话之前，我挺害怕的，怕你不收下。我知道我们之间错过了太多太多，你想知道的，我会慢慢都告诉你，我不会让你这六年的痛苦白受。早点睡觉，照顾好自己，淋了点儿雨，祈祷你别感冒。我没有身份像以前那样让你靠一靠肩膀，也没有资格再为你遮挡早晨刺眼的阳光。我现在不求你还能给我这样一个身份，只希望你一切都好。”

姜叶冉想到了自己在国外生病的时候，陈旭霖赶来只为让她有个依靠，一双大手替她遮挡射进医院窗户的阳光，只为让她睡得踏实一点。

他们曾经都是勇敢的少男少女，如今却都成了时间的奴隶和感情的胆小鬼。

姜叶冉把卡片收好，坐在落地窗边，望着窗外雨后的夜景。

姜叶冉喃喃自语，“陈旭霖，你空出来的位置，至今还没有人填补，是我没让给他们，你也是这样的吗？我之前在你那的身份有人占据吗？”

她纤细的身姿在睡衣的衬托下更显消瘦，她双腿屈膝，双手环抱着双腿，下巴放在膝盖上，散落的头发时常挡住她看向窗外的视线，更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破碎得让人心疼。

楼下的陈旭霖在车上发呆了好久没有离开，哪怕是大学时在图书馆两个人正式见的第一面，都不如今晚的疏离感如此强烈。

这本是陈旭霖料到的结果，但如今看到姜叶冉真这样对他，他还是很难受。星星出来了，他下车看到满天繁星，想到了两个人还没在一起时地震救援那晚一起看的星星。

“以为上了大学就能长大了，以为自己的承受能力已经足够好了，但一遇到像今天这样的事，我才发现，我一点都没变，还是像小时候一样爱哭。”

“哭也没什么不好的，科学家说，哭是宣泄情绪最好的方式。”

“哪个科学家说的。”

“我说的。”陈旭霖看着她开玩笑说道。

“嗯，我信。”

思绪回到现实，此刻的他在想:“小叶子在哭吗，努力压制了这么久的情绪，看到我这么个混蛋又出现在你面前，一定很崩溃吧。大声哭吧，别憋坏了自己。地震那晚你说你信我，那你能再信我一次吗？相信我会给你一个交待。”

一滴眼泪从陈旭霖眼角滑落，流进脖颈，从未如此冰凉透骨。

1.男主的离开有苦衷，后期会解释，不是刻意虐女主，分开那段时间两个人都很痛苦。

2.两个人在分开期间都没有再谈其他人，心中只有彼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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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