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霖 第9章 第 9 章

向霖的生活逐渐回归平淡，老妈最近都没有与他联系，他也乐得无人过问。每一天就是窝在家中，日复一日地画稿，闲暇时就瘫在客厅的软沙发中找几部旧影片看。

终于，在向霖扔了不知道第几杯外卖咖啡杯导致家中剩余垃圾袋数量告急时，向霖的工作也暂时告一段落。与柳柳的商插已发与甲方审核，和南云的合作也在稳步进行之中，向霖久违地想要出门见见阳光。

他简单收拾一番，便左右手拎满垃圾袋地朝小区垃圾分类区出发。

N市的春夏都很短，现下的季节正是初秋，想必很快就会过渡到向霖最喜欢的冬天。此时的阳光还算是正正好，照在向霖的身上，还有些暖洋洋的温度。空气中有风的味道，向霖太久没有白天出门，此刻感到浑身的骨头都酥酥麻麻，处理完垃圾的他原地伸了一个懒腰，从尾椎骨顺畅到了天灵盖。

往超市走去的路上，他在心中补充着购物清单，家里的垃圾袋快要用完了，张传佳送来的肉蛋奶他都没吃完，蔬菜倒是需要补充。还有向大力这个大馋小子的零食罐头也可以再买一些…什么声音？

街边，嘈杂的商贩叫卖声中，掺杂了细小但尖锐的猫叫声。向大力刚到家时，向霖经常在午夜时分被向大力叫饿的声音吵醒，因此他现在对小猫的声音格外敏感。

向霖虚着眼在道路两边搜寻，果然在前方不远的地方聚集了一些人。人群的空隙中，赫然是两个不大但装满了幼猫的蓝色铁笼。

向霖走近看，其中一个笼子的顶部放了一块牌子，上面写道：健康幼猫，200一只。

分别坐在两个小马扎上的男人应该就是猫贩，其中一个人正一边低头刷着手机一边抽烟，另一个则在和向霖身边的年轻女生打包票他们的小猫非常健康且好养活。

先不说他们是如何定义“好养活”的，只“健康”一词，向霖就不敢苟同。

如今这个天气不再炎热，但也远谈不上凉爽。就这么两个小笼子，一共关了七只小猫。有抬起头的白猫和奶牛猫，还有一些看不清面容也不知品种的小猫。笼子内并不宽敞，还要放水盆，一只小猫的后脚都泡在水盆中，水盆中的水已经不清澈了。

此刻猫贩子手里正拎着一只瘦弱的三花向前来问询的女生极力推销。

小三花被提溜着命运的后脖颈，小尾巴向前弯曲，四肢乖顺地向下垂。面容看起来无精打采，眼下的泪痕极重，也不知道是真的性情乖巧还是已经无力挣扎。

“妹子，你看这个猫，我把它提起来它都不反抗的呀。人家都说养猫就是要养性格好的，你说这种猫它能性格不好吗？抓人都不带抓一下的啊。”小贩一脸笃定的神情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要喷出来。

而另一个贩子注意到了在此停留的向霖，他抬起眼来，对着向霖用不咸不淡的语气道：“看上哪只了？我给你拿出来看。”

向霖见他一双下三白眼，未熄灭的烟还叼在嘴中。他有一种自己不搭腔就要被赶走的感觉，便随便指了一下左边笼子里角落蜷缩着的一只金棕色小猫。

下三白眼利落地打开笼子，戴着手套的手毫不收力地拨开挡在前面的小猫。

旁边的小贩还在激情地演说中，一会儿说他们卖的绝对不是星期猫，一会儿又说还没来得及给打驱虫和疫苗，不然怎么能卖这么便宜，买到就是赚到。

向霖当然不信这种猫贩子的话，他们自己说的话都前后矛盾。但余光扫见那名女生面上露出不忍的表情，向霖心想这单生意应该是要谈成了。

下三白眼拎出向霖指定要看的猫后，直起身将手上的猫凑近向霖，三百六十度地展示猫的前后身。

向霖这才注意到，这只小猫好像还不是简单的田园品种猫，它身上的棕色花纹排布极有规律，打底色又是浅金色，肚皮和下巴处则是奶白色的毛，脖颈处有一道完整的棕色花纹围绕，像一条深色的项链。尤其是一张小脸，在全身上下都瘦条条的状态下，依然看得出圆润。与尖下巴的狸猫完全不一样，倒像是只品种猫，或许是杂交种。

小猫只有在刚被拎至高处时软绵绵地叫了一声，后来无论贩子如何展示它的四肢都毫无反抗的意思。

向霖不动声色，面上看不出满意和不满意，只是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他像是虚心求教地问下三白眼：“大哥，你们这些小猫花色挺丰富啊，是一个猫妈生的吗？”

下三白眼还没回答，旁边略胖一些的贩子插话道：“当然不是！一个妈哪生得出这么多不同的…咳咳咳！”

向霖在刚才就听见小贩手机上传来的二百元到账的通知声，那个女生果然将小三花买走，微胖的小贩就是一边给女生装袋一边回答了向霖的问题。只是在话到末尾时，被下三白眼瞪了一眼，他就像猛然发觉自己说错了话一般，赶忙用咳嗽声掩饰一下。

向霖这才注意到，他们身后还有一个开着小口的黑色尼龙袋，里面满满是折叠好的塑料编织网兜，或许就是用来打包成交的小猫。

那些网兜只是能将幼猫刚刚好的放进去，就像是一个供人提在手上观赏把玩的小玩具。向霖上一次看见这种网兜的使用还是在超市看阿姨兜鸡蛋用的。

胖贩子住嘴后，气氛一时有些凝滞。但向霖就像是已经忘记自己刚才问了问题，伸手接过那只还被提着的金棕色小猫。他当然知道这些猫不可能出自同一个猫妈妈，小猫的花纹各不相同，要说一样的也就是有两只纯白的小猫正依偎在一起。

甚至两个贩子之间看上去也有地位高低之分，关系并不很融洽。向霖心中有了底，这些小猫大概率都不是他们自己配种生的，情况好点的可能是自己抓来的流浪小猫或是流浪的猫妈妈生的崽被他们抱走了。

但向霖无法排除心中所想的坏一点的情况，因为眼前的品种幼猫，这些人很有可能是一个团伙，或许很多猫都是他们偷来的。

向霖了解过这种案例，像这些幼猫或许只是用来卖钱，但他们也不会好好照顾小猫，这些小猫的身体状况如何并不能听他们的一面之词。且如果一些有不良爱好的人来购买幼猫，猫贩子也不会理会，他们只要能赚到钱就行。

如果他们真是专业偷猫的，大一些的成年猫下场可能就不那么好了。虽然N市是大城市，但向霖不敢保证在这座城市里没有背地里偷偷贩卖猫肉的无良商家。

想到这些，站在阳光下的向霖心中有一些发凉。如果他没有看见这些人卖猫，或许他只会按照原计划的去超市采买一番就回家继续搞自己的事业。

可是他遇见了，他就不能不管。

他没有能力一次性买下所有小猫带回家养，但救一只是一只。或许方才购买小三花的女生也是于心不忍，才带走了那只小猫。

向霖太久没有说话，下三白眼有些不耐烦了，他“啪”地一声将方才打开的笼子门关上，一只手叉腰，另一只手将又吸了一口的烟拿出。

他就这么站着抖了抖烟，丝毫不在乎散落的烟灰会不会掉落在笼子里的幼猫身上。

他眯起眼问向霖：“你要不要？不要别总提着，对猫不好。”

向霖都想嗤笑出声，他早就没有用力提着小猫了，只是一只手轻轻地搭在小猫后颈上，一只手托着小猫的屁股。

小猫依旧没声也没动作，但向霖可以感受到自己手下的一团正轻轻颤动着，表明了小猫其实是在害怕的。

向霖不想与这种人起争执，他好脾气地笑笑：“我要啊，大哥。不用给我网兜了，我就这么拿回家吧。”

下三白眼听到还能省个织网袋，瞬间表情都不紧绷了，眉眼间透露出占到便宜的满意。

而向霖扫码付完款之后，并没有急着走。他先环顾了四周，上半身前倾，靠近了面露警惕但并没有退让的下三白眼，用气声问道：“老板，你们那还有别的好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