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霖 第31章 第 31 章

向霖很少与人一起逛超市，他和张传佳都喜欢叫配送上门，少年时还与父母一起逛过超市，但那些记忆早已像散落在纸张上的墨点，凌乱模糊。

第一次和喜欢的人一起，向霖感到新奇。

一进超市，向霖直奔肉品冷冻区，陈侑寒推着购物车跟在后面。虽然向霖不爱出门，但到底是独立久了，生活常识还是有的，他一边筛选一边往购物车里放，陈侑寒看他动作熟练，便到一旁的河鲜区选了一些虾称重。

两人各自挑选，不一会儿就买齐了瓜果蔬菜和生鲜熟食，向霖还搬了一箱柠檬茶。购物车里塞得满满当当，各色的包装掺和在一起，他不时和陈侑寒讨论某样东西需不需要买，多买点还是少买点。

向霖竟然觉得这一切生动有趣。

“家里泡面吃完了，我去买点。”向霖路过零食区突然灵光一现，撂下一句话就熟练地往速食区拐。

陈侑寒推着一车物资跟着他，在向霖想要搬第五大包袋装泡面后，陈侑寒终于忍不住了。他托住那袋泡面的底，语气真诚地问道：“向霖同学，请问你是打算以泡面为生了吗？”

向霖据理力争：“我只是想一次性多囤一点，又不是一个月就把他们吃光！”

陈侑寒不为所动：“我们下个月可以再来买，到时候买日期新鲜的不是更好吗？”

向霖可怜巴巴地描绘：“万一某一天夜里我饿了，打开储物柜却发现连一袋泡面都没有，饿得只能昏倒在家中。你想要我过这么凄惨的生活吗？”

陈侑寒抓住了他话中的漏洞：“你刚刚还说不会一个月就把它们吃光，请问以上情景为何会出现？”

向霖没忽悠住他，闭嘴了，嘴巴抿成一条线，两只凤眼控诉地盯着陈侑寒看。

陈侑寒坚持为他的健康着想，轻声哄：“晚上饿了，没吃的，可以来楼上找我啊。泡面吃多了一点营养都没有，你看你瘦得，我一只手就能把你掂起来。”

不知道是哪个关键词触动了向霖，总之最后他没有再搬第五袋了。

走到结账区，陈侑寒提出让向霖去冰柜里选一只冰淇淋带着吃，向霖嘴上说“把我当小孩啊？”，身体却很诚实，站在冰柜前一只手托住下巴，兴致勃勃地看冰淇淋的口味。

正要伸手去拿他最爱的薄巧味，身旁突然传来一阵大力，向霖差点被一个小孩子撞倒。

“元元，怎么冒冒失失…！”一道女人表面责备实则饱含溺爱的声音戛然而止。向霖似有所感的侧身。

是他老妈，带着她的小儿子元元。元元就和他的名字一样，个子不高，横向发展，刚才冲撞到他的球正是元元。

向霖没立即出声，母子俩静静地对视，这是他辞职以后第一次见到他老妈。老妈的气色看着很好，惊讶之后，此刻的眼神里只有平静。他的自然卷是随了老妈，老妈的卷发波浪更大，扎了一个斜马尾，一身裙装，推着的购物车里净是些小孩子的零食和玩具。

一旁的元元拿到了自己想要的大桶草莓味，正费力地往回搬。

他老妈这才出声，她将抱着冰淇淋的小儿子揽到身边：“元元，刚刚你撞到哥哥了吧，和哥哥道歉。”

“哥-哥-对-不-起。”怪声怪气地道歉后，他开始着急：“妈妈，我们快回家吧，冰淇淋会化的！”

向妈妈却站在原地，任凭小男孩拽她的手。她终于朝向霖搭话：“一个人来的？”

“没，和我邻居一起。”

向妈妈挑眉：“女的？”

向霖听到她想把话题往异性身上拐，内心就一阵烦躁，他语气不佳道：“男的。”话音刚落，一直没等到他回结账区的陈侑寒推着车来了。

大约是母子俩的脸如出一辙地小巧，加上那头乌黑的卷发，陈侑寒瞬间就猜到了两人的关系。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阿姨好，我是向霖的邻居。”

向妈妈见来人是个男的，瞬间没了兴趣，但她目光触及到他们满满当当的购物车后，她的语气变得古怪：“向霖，这是你们一起买的…还是你一个人买的？你们这是邻居还是室友。”

向霖只想赶紧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对话，“我们周末要去露营，佳佳也来，所以多买一点吃的。”

向妈妈听到露营二字，话锋一转：“你邀请小芸了吗？”

向霖瞪大了眼：“我为什么要邀请她，我们三个男的，她一个女的，也不合适啊。”

“都是同龄人，有什么不合适的？你不问问她你就知道人家不愿意去了？你辞职在家这件事情我不怪你了，但是你最好花时间办点正事，小芸是个不错的女孩子，你应该多带她一起出去玩玩，这样两个人才能互相更了解对方。这样，你邀请她去，我给你打钱。”

这根本不是钱的问题。向霖又一次感到很累，也有些难堪。在自己喜欢的人被催找对象，陈侑寒也一定看得出他们母子的关系很一般，还有那个一直在一边扭来扭去发出噪音的他名义上的弟弟，这一切都让他感到乏味。

向霖嘴角扯了扯，“与其□□的心，还是早点带您儿子回家吧。再不走，冰淇淋都要变奶昔了。”

语气中夹带嘲讽，向霖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不好看。他扔下这句话后，拽住陈侑寒的臂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一直到结完账，向霖都觉得脑子里嗡嗡的响。

陈侑寒初始还保持体贴地沉默，见向霖一直不说话，兴致不高的样子，男人的语气带了一些小心翼翼地问：“要不，我去帮你再拿一包泡面？”

向霖：“…噗。”很拙劣的玩笑，但很有用。向霖烦闷的心情松快了许多。

两人推着车走到地下停车场，向霖一边装车一边低头嗡声道：“你不好奇为什么我和我妈看起来很不亲吗？”说着，默默用眼神余光注视陈侑寒。

陈侑寒闻言停下搬运的动作，他用宽大而温暖的手掌贴了一下向霖的前额，再顺着他的刘海毛向后轻捋了一下：“我不好奇，每个人的家庭都是不一样的，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一个好孩子。”他的动作让向霖抬起了头，他可以看见陈侑寒说这话时诚恳的模样。

向霖抱着一袋土豆愣了，他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夸过。这么些年，他努力地独自一个人成长，在今天得到了一个被肯定的结果。

陈侑寒见他傻傻的，但眼尾还晕着浅浅的红，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被气的，于是他又伸出食指点了一下向霖的脑袋：“好孩子别发愣了，快来装车，地下尾气重，我们早点上车。”

待他们驶出地下停车场，陈侑寒才状似不经意地问：“那你妈妈刚才说的…那什么，是和你上次相亲的姑娘？”

说到这个向霖又开始萎靡，他有气无力道：“是啊。”

“那你要去邀请她吗？”

“…我不知道。”向霖看着窗外，心里一阵迷茫。平心而论，他真的不打算邀请许芸，她一个女孩子，和他们三个男的一起去外省，还是露营，不仅她不方便，向霖的朋友们一定也很不方便。

可是他妈的性格向霖太了解了，说不定这个时候已经在私聊许芸了。果不其然，在等待一个红灯时，向霖收到了许芸发来的消息。

她直接将向霖老妈的消息合并转发给向霖，然后配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向霖老妈表达的意思简单而粗暴，就是向霖要出去玩了，她建议许芸跟着一起，小年轻在外地多相处有助于感情的发展。

向霖有些拿不准许芸的意思，正在纠结如何回复，对面又发了新的消息来。

【许芸：小霖，你不用为难，我还记着我们上次达成的共识呢。】

【许芸：只是我这里也实在不好一口回绝掉你妈妈，长辈的好意有时候很难辜负。】

【许芸：你看这样，要不到时候你们出发的时候把我捎上，我朋友就在S市，我去找她玩，等你们回N市的时候再把我带回来。你看这样可以吗？】

【许芸：到时我也可以有照片回复你妈妈，然后我再好好和她解释一下，就说我们相处过后，我对你实在没感觉~】

向霖感谢许芸对自己的着想，只是让女孩子操心到这地步，他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向在开车的陈侑寒转达了许芸的消息内容，末了问：“你觉得我们可以邀请她和她的朋友一起玩吗？女孩子之间有个伴也方便很多。”

陈侑寒应得很爽快：“当然可以啊，就这么办吧。”

于是向霖回复道：我没邀请你是因为我们这有三个男生，怕你不方便。既然这样，喊你S市的朋友一起来玩吧，我可以多准备一个帐篷。

【许芸：哇，那太好了，我对露营的确很有兴趣。谢谢你向霖！】

【许芸：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向霖：别想那么多，就当放松了。出发前一天我再联系你。】

【许芸：[嗯嗯]】

而张传佳听说半途要加入两个小姐姐，发了一串两眼放光的表情包在三人群里，把向霖丢脸地想把他踢出去。千叮咛万嘱咐张传佳不要乱说话后，向霖把许芸拉进了群里。

老妈大抵是得到了许芸加入的好消息，还给向霖发来一个大拇指表情。

向霖看了一眼心情瞬间不太好了，但他没有时间想太多，陈侑寒正在打开的车后备箱处招呼他来拎菜上楼。

向霖没有回复，他收起手机朝陈侑寒那里走去，朗声道：“来了！”

“中气这么足？”

“…你好烦。”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