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霖 第18章 第 18 章

这一晚向霖没有睡安稳，万籁俱寂时，他平躺在床上，药效已过，左手手臂小臂以下到指间是位置仿佛与上臂隔了十万八千里，五指僵硬冰凉，受伤的地方像被细密的小针扎。

他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依然是被拿着铁棍的猫贩子追，那人的面孔仿佛蒙了一层黑雾，看不真切，与现实不一样的是，他的身边没有人。没有陈侑寒。

他独自奔跑，却觉得两腿灌了铅，怎么也迈不开步伐。潜意识里知道这是梦，却又害怕真的被追上，急得额上飘了一层冷汗。

向霖开始挣扎，拼命地想要迈出双腿，就连手臂也忍不住前后摆动。

完了，一定会被追上！

向霖猛然将手臂在空中一挥动，两眼倏地睁开。

卧室中灰蒙蒙一片，有微弱的光从窗帘外透进来。向霖又将眼睛闭上缓了缓，他感觉自己四肢僵硬好像被禁锢住，背后有些湿黏，他真的出了一身冷汗。

复又睁开眼，果然，胸口处有沉甸甸的一坨——是向大力，它屁股拱起，连通后肢蹲趴在向霖胸口，前半身却窝在向霖左身侧。

向霖作为人类去揣测这个姿势睡得一定很不舒服，但向大力睡得安然自得，就连刚才向霖惊醒时的动作都没有吵醒他。

左手臂好像麻了，一时之间向霖感受不到自己左手的位置，他靠脑电波去控制自己的左手进行抓握动作，好一会儿才感到手臂的复苏，伤口好像也没有昨天那么疼了。

看了一眼手机，才五点半多一点，因为做的这个梦，向霖睡意全无。他用右手去拍向大力的屁股，想让他起开。向大力一个激灵睁开眼，但满脸责怪地看向霖。

向霖不和猫对视，待向大力换了姿势继续睡后，他右手一撑坐起来，看见床尾还有一只将自己盘起来睡的向小圈。

所幸睡不着了，他干脆利落地起床洗漱一番，径直坐到工作桌前。

其实昨天保护陈侑寒的时候，他心里上有数的，虽然是突发状况，但他特地保护好了自己的右手。昨晚睡前心里想的也是今天要继续老实在家给工作收尾。

打开微信滑看了一眼，徐一安给他发了很多消息，料想是他们处理的后续。再然后是张传佳，昨天晚上给他发拖鞋照后，对面又絮絮叨叨了一堆，他都没打开看。张传佳下面是陈侑寒，显示今天凌晨发送的，未读消息2。

向霖点开。

【陈侑寒：睡醒了给我发消息。】

【陈侑寒：给你做早餐。】

想到昨天早上吃到的三明治，嘴里开始自动分泌口水，向霖不禁舔了舔干涩的下嘴唇。但看了一眼时间，六点钟都还不到，今天是休息日，他害怕打扰到陈侑寒的睡眠，决定先工作一会儿，晚一点再回消息。

划到消息列表最下方，老妈照旧没有联系他，向霖叹了一口气，但习以为常。他迅速阅览完所有未读的消息，挑了一些重要的回复后，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放在手边，全心全意地投入到绘画中。

等到向小圈跑来他脚踝处用毛茸茸的尾巴蹭向霖时，向霖才反应过来，已经八点多了，小圈一定是讨饭来了。

他起身伸了一个懒腰，不过只能扬伸起右手。工作时，左手就负责虚虚地扶着板子，按键盘也算是灵活，还好他宝贵的右手行动自如，工作效率没怎么下降。

正思索要不要现在给陈侑寒发信息，刚点开聊天框，对面和他心有灵犀般的，发来了一条新的消息。

【陈侑寒：起床了吗？】

真奇怪，收到他的消息，向霖的心里就好像泛起层层涟漪，轻飘飘的开心。

他笑眯眯地回复一个小猫点头的表情包。

对面没再回了，向霖却似有所感的盯着自己的家门看。

不出两分钟，“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向霖的脸上露出了自己都没发觉到的笑容，嘴角向上高高牵起。

但他故作矜持地慢悠悠走去开门，开门前还拨了拨脑袋上并不乱的刘海。

门开，向霖扬头正要说早安，笑容还未完全收起，先凝固了。

“。”

“向霖，你这是什么表情？”

站在门外的正是昨天晚上还在加班的张传佳，他上身穿了一件皱巴巴的衬衫，脸上带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双眼无神，细看下巴处还有一些胡茬。

向霖拿起手里抓着的手机，点开看了一眼时间。

“张传佳，你早上八点多不在家睡觉，跑到我家来干嘛？”

“别提了，我直接干了个通宵。我公司离你这近嘛，干脆直接来你家补觉了。”

张传佳有气无力的说着，他轻车熟路地就要往向霖家的客房走去，反正在向霖家睡觉也不是第一次了。

正要与向霖擦肩而过，他“嘶”了声，总觉得有什么违和之处。他凝神一看，瞬间瞪大了双眼。

向霖自然垂落着的左手小臂上，缠绕着一圈圈的白色纱布。

张传佳想去托起向霖的手看，又不敢随意触碰。向霖开门之前以为来的是陈侑寒，自然也没有做什么掩饰，他本来不想这么快被张传佳知道的，这家伙一定会责怪他冲动行事。此时突然被抓包，向霖多少有些心虚。

看见张传佳一副懵了的想凑近看又不敢碰的样子，向霖主动抬起左手示意他还没有残废，将包扎处递近了让张传佳细看。

“那什么，此事说来话长。要不你先去睡觉？”

张传佳当机了的脑子瞬间又活过来，那双本来无神的眼里燃起了熊熊的怒火。

“向霖！！你！！”

“你们在干嘛？”张传佳的激动的话语被一道冷静的声音打断。

向霖开着门等张传佳进来后，还没来得及关，从楼上下来手里拎着一个饭盒的陈侑寒看见的就是两个人站在门口，向霖抬着他的左手满脸无辜，张传佳给他虚虚地托着，但一脸遭到背叛的十分激动的模样喊向霖的名字。

向霖瞬间像找到了救星，他三两步蹦到陈侑寒边上，将他带进家里后关上门，半个身子都躲在陈侑寒身后。

“陈侑寒，你快和他说，我这是小伤。对吧？”

向霖还穿着昨晚陈侑寒给他的睡衣，斜着身子探出头，右手揪住陈侑寒身后衣服的一处，软着嗓子让陈侑寒给他证明自己的伤不重，妄图逃避张传佳的谴责。

但清汤大老爷陈侑寒不在这种事情上包庇他，他大概知道张传佳为什么一脸上火的样子。

陈侑寒开口简洁的解释道：“向霖昨天行侠仗义去了，我们俩一起被两个卖猫的坏人追，他替我挡了一下棍子，是擦伤还有软组织挫伤，医生说可能需要两到三个月好全。”说完，他面上又染上歉意。而向霖全程都用他那无辜且湿漉漉的小猫眼望着张传佳。

场面安静了三秒，张传佳平静地看了看陈侑寒，最终将眼神锁定向霖。

他缓慢开口：“向霖，你跟我过来一下。”

向霖知道自己是逃不掉了，他认命的从陈侑寒的身后走出来。

经过陈侑寒时，他拍了拍陈侑寒还端着饭盒的手，“你先坐一下，我和他说点话。”说完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陈侑寒点点头，实则心里隐约升起了一些不满，他觉得张传佳太凶了。

但这毕竟是人家发小俩的事情，张传佳的朋友是因为自己才受伤，如果张传佳是要因此责怪自己也是应当的。

只是…

陈侑寒望着两人消失在客房后的背影，眼里并不像脸上表现的那么平静。

若是因为这个，张传佳提出让自己以后远离向霖，那是不可能的。

客房内，张传佳关起门后一转身就伸出食指狠狠的点了点向霖的额头，向霖被他点得上半身拼命往后仰。

“哎呀疼疼疼。”

“现在你知道疼了？我怎么听人陈侑寒说你还帮他挡棍子呢？被棍子伤到就不疼？你咋那么能耐呢！”

向霖无法反驳，这毕竟是事实。

张传佳继续输出，只是他的语气并不严厉，只是很无奈：“向霖，虽然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但我不是要骂你见义勇为还是行侠仗义，我也不会怪你替别人受了伤，因为我知道，如果换了我，你也会帮我挡落下的棍子，因为你就是一个很善良的人。”

“我生气的是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不告诉我！陈侑寒说这是昨天的事情，可你从头到尾都没有和我联系过，就连你受伤还是我来你家以后自己发现的！”

“向霖，我还是不是你朋友了。”张传佳肃着脸问。

向霖都快要哭了，张传佳当然是他最重要的朋友，只是受伤是他预料之外的事情。

“我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我想伤好点再告诉你…”向霖弱弱的说完，抬头看见张传佳犀利的眼神，脖子又一缩。

他去拽张传佳的手，张传佳“啪”一下拍掉，“去去去，别来这套。”

虽然语气嫌弃，但整个人气场都变柔和了。向霖胆子大了许多，他继续剖析：“因为我知道如果我告诉了你，你肯定会天天来我家看我，给我做饭买菜。可是你看，我这真的不算什么重伤，你别怪我了好不好？你昨天还通宵了呢，我想让你先休息。”

向霖说的都是心里话，他眉宇间皆是愧疚与不安，张传佳哪里能继续心硬下去。

张传佳长叹一口气，他彻底软下声音：“我知道，小霖，你是为了我好，但不要剥夺我作为朋友关心你的权利好吗。以后这样重要的事情，都不可以瞒我。”

向霖连连点头，像小鸡啄米。

张传佳勉强先放过他，他将客房床上的床罩子掀开，就打算这样睡了，他实在是困得头晕目眩。

向霖帮他把客房的窗帘拉合起来。

“等你睡醒，我把昨天的事情说给你听。”向霖退出客房，关上门前透过门缝轻轻的说到。

“好的。对了，帮我和寒哥说一声，我没有在背后说他坏话。”张传佳已经闭上了眼，含糊不清地嘱咐向霖。他感觉刚才有一瞬间，陈侑寒看自己的眼神特别恐怖，希望是他的错觉…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睡吧！”向霖欢快的声音很快消失在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