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涸地 第13章 匕首

“你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爸是谁？”倒在地上的人往后磨蹭着，眼神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的人。

舞台的灯光划破暗夜，映在陆茫背后，他歪着头，眼神冷漠，嗤笑一声，“什么啊，爸爸我可不记得什么时候有了你这样的不孝子。”

随即，他挥起一拳重重落在赵方的肚子上，“我知道你还得军训，所以不会打在脸上，但你要告诉我，为什么要把我退出去呢。”

此时的陆茫哪还有一副乖巧的样子，他脱下白日的外衣，在夜晚，用童年时期学到的知识，惩罚了自己讨厌的恶人。

“我一定会找人弄死你，一定会！”赵方的肚子火辣辣地疼，可还是放着狠话，陆茫只不过是个学生，肯定不敢多做什么，顶多打他两拳，后面他在招人还回去就好。

为了追求心仪的猎物，他特地将自己捯饬了一番，穿上名牌的衣服，做了发型，喷了香水，可才到这里，可不容易看见个可口的，才走没两步，就被一股力气勒着脖子拽到了这个破地方。

而让他无法反抗的人，竟然是这个瘦瘦弱弱的陆茫。

即使倒在地上，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他从这个小路出去，就一定能弄死陆茫。

突然间，一道寒光闪过，映在他的脸上，赵方脑子瞬间空了。

陆茫兴味益浓地玩弄着手上的匕首，指尖划过锋利的刀身，他就那么站着俯视着地上蛆虫般扭动自己身体的赵方。

“哎？你抖什么啊，刚刚不是还说要弄死我吗？”

他近乎童趣的好奇，让赵方更加害怕。

“这把匕首跟了我近十三年，可从未出过鞘，也没见过血，你真幸运，成为第一个人。”

“我哥哥都不知道它的存在，你可要保密不要说出去，不过自古以来，死人才是最会保密的，不是吗？”

陆茫用脚踩上赵方华丽的服装，刀光瞄准对方的眼睛，用力下坠。

“停！！我说，我说。”

赵方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刀首，他从没觉得这个小小的尖竟然这么巨大。

收回匕首，陆茫叹息一声，“早就这样不好吗，浪费时间。”

“我喜欢的女生喜欢你，所以我看你不顺眼，就这样，没有别的原因，你放过我吧，”赵方一把鼻涕一把泪，脸上泪水泥土混杂，一点都没有精致贵族的样子。

“这样啊，多大点事，你放心，我是不会喜欢你喜欢的人，所以你也别找我麻烦了，咱们一起和气地过完同班同学的这四年，”陆茫拍了拍赵方头发上的土，笑得甜甜的，“你也快去看表演吧，不然就要结束了。”

走到路口拐角处，陆茫又折回提醒了下，“记得换身衣服，太脏了。”

赵方低头看了眼，裤子那里被大片湿润。

原来，他被吓尿了。

出了路口，陆茫缓缓吐出一口气，还好克制住了，幸亏没走刀误伤，还没和江陌霆在一起，他可不能犯事。

舞台上表演热情高涨，陆茫对这些没兴趣，穿过人群往外围走去。

“陆茫，等一下。”

一道女声叫住了他。

他转过身，看清那女生的模样，干净利落是他给唐染的第一印象，印象中，她是他们班的班长。

“班长，怎么了？”

“今天军训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们都知道是谁推得你了，赵方恶人有恶报，他会接到应有的惩罚。”

“什么，竟然是赵方吗？”陆茫有一丝不可置信，“他为什么这样对我。”

“你就当他抽神经，今天回去好好休息。”

“好，谢谢班长。”

嘴角向下压，眼睛里尽是落寞，在唐染关切的目光下，光影明暗交界处，他的笑意直达眼底，是暗夜里开出的花。

T：江总，小陆先生今日军训因赵家小儿子被罚站了一天，谢棠舟陪同。

夜晚的校园总是情侣出没最多的时候，迎着徐徐拂来的晚风，他们牵手、拥抱、亲吻，没了日光的直白描绘，他们可以更加放肆地做自己。

陆茫坐在湖边的长椅上，人工移植的芦苇摇摆着，湖中心的鸭子也嘎嘎叫着。

伸直双腿，舒展了下胳膊，他难得有这么个清闲的时刻，不用摆笑脸，不用装乖巧，可以放松地做自己。

闭上眼睛，耳边是树叶沙沙的声响，还有一阵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嗯？

陆茫睁开眼，赫然与江陌霆来了个贴脸，对方低着头，惊讶从里面流出。

他们两人距离挨得极近，陆茫一时慌了神，猛地低下头站起来。

“哥，你最近是不忙吗。”怎么有事没事来我们校园溜达。

江陌霆噙着笑，似乎很愉快，“我来看看我的母校，不行吗？”

“那学长看吧，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陆茫半弯着腰，身子微微前倾。

学长这个称呼让江陌霆饶有兴味，他抓住陆茫的胳膊，直接给人拽过来，“学长已经好多年不回来了，所以学弟帮帮忙，带着转一下。”

明明才毕业两年而已。

“走吧。”

陆茫走在前面，瞧着身后人没跟上来，慢慢放缓步子。

“我也不知道要带你逛哪，就随便走走吧。”

他们两人一齐并排走着，渐渐地，陆茫发现了不对劲，周遭越来越多的小情侣，耳边低语缠绵。

偷瞄地看了眼江陌霆的反应，被撩起的情绪又淡了回去。

他装作若无其事地往前面走，突然，面前来了个熟人，谢棠舟竟然在壁咚。

尽管男生的脸被挡了七七八八，但他还是看出来那是位男生。

顿时，他的腿就像是灌了铅，走不动，他没有偷窥别人的嗜好，只是心里涌出一股强烈的念头。

江陌霆，你看到了，男生和男生也是可以在一起的。

“怎么不走了？”

“哥，他们”

话还没说完，自己的视线就被一只手遮挡，往日里令他喜悦的声音此刻犹如针尖刺透耳膜，嗡嗡嗡，大脑一阵轰鸣。

“别看，他们不正常，别学坏了。”

想开口说句反驳的话，可嗓子已经糊住了，明明江陌霆捂住的是眼睛，怎么却像是掐住了他的脖子。

宛若一个人形娃娃，陆茫被扭转过头带着原路返回。

不正常，江陌霆说他们不正常，那自己也是被归属于那一类了。

好重，他迈不开步子了。

“哥，我有点累，你先回去吧，今晚我回宿舍睡。”

陆茫在那张悲苦的脸上强硬地挤出来了个笑容。

“好，做个好梦，晚安。”

每次都是，江陌霆总是先转身的那一个，他每次都看着那个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而停留在原地的永远都只有他自己。

他想过，要是以后在一起了，一定要好好批评一下这个问题，可是对方连一点念想都不留给他。

江陌霆出现的这一晚，就像是给了他一个隐晦的忠告。

年少的花苞在陆茫一天天的**浸泡中就要绽放，可施予它主人念头的那个人，却将它视作毒瘤，连根拔起。

回到宿舍，洛洺已经早早入睡，陆茫把动作放的很轻，他有些庆幸于洛洺的早睡，因为自己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很难看。

黑夜里，陆茫坐在床与墙的夹角，他想着自己的出路，想着他们的未来。

要是江陌霆不是江氏总裁就好了。

要是自己也不是他的弟弟就可以正大光明地追求对方了，即使进暗夜人生也没关系。

这不，江陌霆才和自己分开，转头就去了。

悄摸地拉开门缝，他盯着床上熟睡的洛洺，直到天蒙蒙亮，才关门离去。

当天没睡好，第二日自然就没精神，在军训队里，陆茫摇摇欲坠，就要站不稳。

“报告！”

身后传来一声铿锵有力的男声，陆茫吓得一激灵。

“说。”

“教练，陆茫有点低血糖，我怕他晕倒，能不能让他休息一下。”

教练双眼紧盯着陆茫，似是想看出有什么虚弱的地方，昨天半夜他被总教练的一通电话给叫醒，说军训做做样子就好，别把人给累坏，尤其是陆茫。

被点了一下，他不敢再怠慢，“陆茫，出列，去休息十五分钟。”

陆茫坐在台阶上，看着谢棠舟的方向无声地说了句谢谢。

他们是一类人，都是被江陌霆不认可的那一类。

但对方与自己不同，谢棠舟自信大方看起来无所不能，没有什么能成为他的阻碍，似乎全世界都是他的。

而自己的全世界只有一个人，现在，世界正在崩塌。

他内心自嘲，有这种想法真是骨灰级别的恋爱脑，月老看见都得给他嗑一个。

瞧着他们一板一眼地规模化训练，陆茫百无聊赖，他是有点困，但是这种休息并不能缓解什么，于是他开始点豆豆。

远处的方队在他这个方向看来就是一只只小蚂蚁，渺小又平庸，陆茫来了兴致，仔细地数着那支大部队的人数。

随后，两支部队混合，再次分开时，他就忘记数到哪里了。

“哔哔哔——”

结束训练的哨声提前吹响，随后，场馆内一阵骚动。

场馆门口来了一帮人，影影绰绰，逆光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