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官骗局 第60章 公益

祁蔚挂掉电话，大步跑向工厂，在破破烂烂的大门口拦住了那个穿夹克的大爷。

对方正拖着两麻袋衣服走向一辆小车。祁蔚冲上去就道：“大爷，你是哪人？”

大爷疑惑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女生，松开一只麻袋，直起身问：“姑娘，有什么事情呀？”

“你是不是哪个退休官员？”祁蔚直问，“是你和这家厂谈了合作吗？你有没有威逼老百姓？”

“你是记者？”大爷的眉头拧了起来。

“对，我是记者。我们台收到群众举报，你强迫这家厂以极低的价格给你供货。”祁蔚钓鱼执法。

听工厂老板的口气，祁蔚觉得他是想跟她做生意的，毕竟她给的钱不算少，而且是当场结款。

“你是哪个台啊？华江县电视台？”大爷松开了另一只麻袋，背着手道：“年轻人，做事要实事求是。我建议你拿到铁证再带着摄像头来堵我，如果你只是捕风捉影，小心你们台被批评弄虚作假。”

“你这是威胁我？你说的每句话我都录下了。你最好立即中止侵犯民权的行为，否则我们就曝光你。”祁蔚全在胡说八道，不过要是歪打正着了，这单生意就有了。要是打歪了……也没什么损失。

“呵呵，为民请命是好的，但不要贪功冒进。”

这官腔，挡都挡不住了。祁蔚这会更想真给他举报了，他再大影响力，也就在华江。华江上边，还有海州呢。

“哎、哎——祁老板——”工厂老板扛着一个比他还高的麻袋从仓库出来，一看见祁蔚和这大爷堵在一起，就知道是什么个事了。“你还真来了？”

“我给你做主，你别怕，你说，他多少钱一件从你这拿货？”祁蔚大声问。

“20啊。”工厂老板不该透底价的，但祁蔚那一本正经的严肃样子，搞得他好像不说不是人。

“比我整整低了三块钱！”祁蔚道，“你说他是不是威逼你？”

大爷听到这，大概明白了原委，问：“小陈，这怎么回事？”

工厂老板把肩头的货往地上一扔，骂咧咧道：“祁老板，你个丫头片子，怎么净捣乱呢？”

“我捣乱？”

工厂老板道：“我还就做张叔的生意了，怎么着？你赶紧去我兄弟厂里看货，不行就走。”他说着，就推搡祁蔚和那两个女生出去。

“小陈，等等。”大爷喊道，“你让人家把话说完。”

“张叔……”工厂老板有点怕这个大爷，只好松了手。

祁蔚带着人，气汹汹地折回去。夏招昭突然拉了拉她的袖子，低声说：“蔚蔚，好像是咱们弄错了。”

————

真是她们弄错了。

祁蔚听工厂老板说完，杵在原地不知说什么才好。唇枪舌剑半点不好意思出口。

这个张叔代表的是华江残疾人关爱协会。他们开了一个小网店，售卖残疾人做的特产、手工织物之类的。有些智力低下的残疾人既学不会做本地糕点，也不会编织手工，张叔就让他们做快递打包。但是这样的残疾人一共有二十来个，全去打包，又太空闲了。

协会商量着，华江本来就有很多纺织厂，不如试试拓展网店业务，挂衣服上架好了。张叔就来工厂找货源了。也是转悠了好几天，和祁蔚一前一后发现这个很难保量但绝对保质的小作坊。

“小陈，”张叔说，“你干嘛不跟人小姑娘做生意？”

“出不来这么多货。”工厂老板拍手道。

“我的意思是，合同还没签上……”

工厂老板明白大爷的意思了，打断道：“那不行，我都跟叔说好了。我不干这缺德事。”

“你家还有病人，能多挣点是一点。”张叔严肃道，“小祁，你同他谈，我换家厂子看看。”

祁蔚沉默一下，道：“你们别争了，听我的。你，还是跟我签合同。你，后续我肯定要在这边直接发货，你那些残疾工人到我这上班，我按正常工人结算。”

“嗯？”张叔道，“残疾工人可不好管理。”

“你们既然能教会他们做事，我也能教。”祁蔚道。

“我会每周来检查。很严格。”张叔强调。

“可以。”祁蔚答应，“我今天拟一份合同，和你们协会签。”

张叔在她脸上来回看了半分钟，估计在思考这个小姑娘靠不靠谱，最终道：“你先跟小陈把事情谈了，我带你去协会里看看。”

“我还是先跟你去协会看过，和你们签了合同再签这边吧。”祁蔚道。虽然这个张叔不像疑心重的人，但他既然为祁蔚考虑了，祁蔚也得礼尚往来。

两人僵持了十分钟，张叔接受了祁蔚的提议，开车带着祁蔚和她两个朋友进华江县城，去协会看看。

华江虽然是个县级市，但因为靠近海州，得到城市辐射作用，发展不算差。从工业区到县城，开了四十分钟，路上经过好几个风景区。张叔介绍说这几个风景区都是5A级，环境好，交通也便利。海州很多年轻人周末过来玩，周日晚上就能回去。

他把车速维持在不快不慢的75码，平平稳稳地驾驶着。说话也波澜不惊，温温和和。祁蔚问他多大年纪，他说六十多了，退休好几年，出来发挥余热。

夏招昭听到这，悄悄在三人小群里说，没猜错的话，张叔估计是华江的好人模范。在任时候是检察官，退休后一边义务教书，一边做些公益的事情。

他帮忙解决了华江很多弱势群体的就业问题。夏招昭强调，“我有几个亲戚奶奶在他拉起的茶叶厂上班，挣点家用。大家都很爱戴他。”

张叔倒是没提自己的“功绩”，只给他们介绍华江的人文地理，说得有条不紊。不愧是干部退休的。

到残疾人协会，进门就看见好几个手脚不灵便的人围坐在暖风扇面前，编手环。花花绿绿的彩绳编成可伸缩手环，再串上一个铃铛或者玻璃珠，装进封口袋里，就完成了。还有两个歪着嘴的男人在折叠包装盒，把手环放进去，堆积在廊下。有一个大妈一边编手环，一边看着这两个男人，小心他们突然撕坏包装。

张叔进门，院里的人就热切地跟他打起了招呼。有个十一二岁的小孩一瘸一拐地过来，高兴地说她换了新的助听器，可以听到张叔说话了。

张叔很高兴，让祁蔚她们一起喊小孩的名字，逗得小孩笑个不停。

“茶茶遗传性耳聋。家里条件不好，以前给装了一个劣质的助听器，不大好用。九岁上街，大人没看住，她听不清喇叭，被车碰了一下。”张叔带着祁蔚她们在协会里转转，好些房间里都有残疾人在做工。“最近有个车企，就是宏智，你们知道吧？这家车企不错的。他们做公益项目，送茶茶和其它几个孩子去北京大医院做检查，配了这个助听器。”

夏招昭和Rose同时戳了戳祁蔚的腰。

祁蔚知道宏智控股有专门的公益部门，每年都会做很多爱心项目。祁蔚小时候就跟着爸妈去参加过公益助学，给山区小孩送助学金。不过祁蔚没什么感觉，那趟出行对她而言，就是去山区玩了一趟，脚上的小皮靴连泥都没踩上。

后来祁蔚也只觉得这是企业的“公关行为之一”，给企业打造良好形象用的。没想到真是在干实事。

“现在协会里查询到的需要帮助的残疾人，大概有这些。”张叔带着祁蔚她们进办公室里，把一个文件夹打开，上边密密麻麻都是手写字。每个字都很工整有力，像张叔的为人。“原本我们计划放去卖衣服的大概有十八个人。你这边可以接纳吗？”

祁蔚想了想，道：“可以。我安排大巴车接送或者在工厂附近给他们准备住宿。”她捏了捏厚厚的册子，“以后我这里可以接纳更多人。”

张叔听她这么说，抬着老花镜笑了起来，“年纪轻轻，志气不小。”

祁蔚也笑，“我跟一个人说过，如果我有能力的话，会尽己所能。”

“那个人想必也是优秀的年轻人了。”

“比我优秀多了。”祁蔚点头道。

在协会里办完事情，张叔请她们在旁边的小菜馆里吃饭。四菜一汤，相比中午吃的路边摊，已经算丰盛。吃完饭还送她们回工厂，跟工厂老板签合同。

等都忙完，已经是晚上了。一走出工厂，没想到张叔还在门口跟工人下象棋。

“下午你们说到晚上坐火车回海州，我想着你们三个孩子打车也不安全，就等了等。”张叔上车道。

这个点，赶火车有点急了，祁蔚也不推辞，立马上车。她坐副驾，夏招昭和Rose坐后排。Rose自读书到毕业，都是父母的宝贝，学校的高材生。从没奔波过，这几天累坏了，上车就靠着夏招昭犯困。夏招昭对谁都像个体贴的姐姐，让Rose睡她腿上，甚至从包里拿出一条毯子盖着她。

“老板，”Rose睡前嘀咕，“我拿八千的工资，好像干的是一万八的活。”

“上了贼船可就下不了了。”祁蔚回头玩笑道。发现Rose说完就睡着了，她正要扭回去，却发现夏招昭一直给她打眼色。夏招昭瞥了瞥主驾驶，又瞥祁蔚。

祁蔚心领神会，挑了一下眉头。

得到肯定，夏招昭差点叫出声来。这世界实在小到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