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朝 第16章 静好

望墨山的清晨仍然是以前那样安静，但是自从六个月之前开始每天早上山顶总是会升起一缕炊烟，这是曾经没有的，这让那座“生人勿近”的山，有了一种人间的味道，人们开始渐渐认识到它的存在并不像曾经那样飘渺虚无。

清晨的山中会起雾，所以一般在天亮之前是不会有人来山里的，当阳光还没有完全照到山脚时山顶已经接收到了一天的第一缕阳光，望墨山的山顶是一个十分神奇的地方，他的四周没有任何一座比他更高的山，所以他总是能第一时间的看到日出，正所谓站得高看得远，落日之时可以看见遥远的天边，山头的红日。

楚楠则是山中起的最早的“鸟”起床收拾做饭，还要把他那个会赖床的小徒弟给叫起来，这一系列操作还真不是容易的事，自从楚碧城跟楚楠提了读书的事情之后楚楠便很少会出门，如果真有什么事情要出门也一定会带上楚碧城。

楚碧城最后还是选择了留在家里，他自己都不知道楚楠是从哪里搞来的一大堆书，什么诗词歌赋国学经典样样都有，那书里面还夹杂着几本专门教女红的本子，楚楠在收到这些书之后，是准备回房间拿着剑一路杀到九霄去的，但还好，看得出他忍的非常辛苦。

但其实楚碧城读书的这件事情还是进行的非常顺利的，除了一些不该有的书以外，早晨，他不能睡懒觉了，必须要在师父做好早饭之后起床否则就要被师父强行拉着去城里买菜，他跟那群小孩子的恩怨还没有结束所以总是非常刻意的避开他们，虽然楚楠去山下买菜也会带着他刻意避开那些人，但他却总还是觉得自己融入不了，也许是还没有从曾经中脱离出来，但也许是他真的不善于与人打交道，有时楚楠在山下会有些事，但这些事情往往都会带着他完成或是在趁他出门玩的时候完成，总之，再也没有像之前那样长期不在望墨山。

楚楠答应了楚碧城，先用六个月的时间教他认一下字，第七个月的时候开始教他一些基本的武功，习武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至少需要十年，所以在这十年里面他还得继续把文化这方面拉着走。

楚楠：“小家伙，你把这些书收拾一下，把有用的书放在你房间里剩下的那些赶紧烧了吧”

楚碧城：“为什么要烧了？这上面写的啥呀？”

楚楠：“相信师父，烧了总没错”

楚碧城：“？”

楚楠：“你以后就会知道了”

楚楠一边不情不愿的解释着，一边用手捂着脸，摆出一副“真的不想再看一眼”的神态，但楚碧城不懂呀，他倒是乖乖的把那些有用的书放在了房间里，把没用的书都拉了出去，这两个来回下来他已经满头大汗，刚刚把书拖了出去正准备去找火折子却看见楚楠又突然从桌子上站起来。

楚楠：“算了，先别烧，烧了多可惜啊，得让他发挥到真正的作用才行”

楚楠一字一句都夹杂着一种想杀人的感觉，可惜这人带给人的刻板印象就是温柔，虽然能隐隐约约听出一些不对劲但还是觉得有一点违和。

快速平复了自己的心情，俯下身去把那一沓子书全部搬进了房间，楚碧城就站在门口也不知道他究竟要干什么，只见楚楠在那一大堆书放进了一个大盒子放好之后又将他放在窗台旁的桌子上，等他回过头楚碧城仍然在门口站着，不知所措。

楚楠：“吓着你了？”

楚碧城：“没有”

楚楠点了点头，走出房间门轻轻将门带上。

楚楠：“就当什么也没看见就好了”

楚碧城：“师父相信我？”

楚楠：“信，总比信那个不靠谱的好多了，不知道的还得以为我之前对他有多不好他这次是来报复我的呢，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有这些书呀，这家伙是从哪里翻出来的？”

楚碧城：“师父喝茶，天气热了容易上火，不要生气”

楚楠：“我家徒弟真乖，果然，当时把你带回来是个正确的选择”

楚碧城：“？”

夏季来的悄悄去的也悄悄，入秋后又是冬，一转眼间楚碧城来到望墨山已经一年了，又将是元宵又像是他们初次相遇的日子，今年，一年到头都基本上平安无事除了年初的时候碧城的事以外，望墨山的冬是一片白茫茫的，北方这边到了冬天会下雪但南方那边不会，八岁的楚碧城第一次看见雪，这都是他在书里面见过的场景从山顶望到山脚挂着灯笼的人家不少，雪压在房屋上映着灯笼的灯光雪也泛起了红色。

一年的相处下来楚碧城知道了楚楠很多事情，比如师父基本上是不回九霄也不太会和九霄的人打交道他在九霄的地位也并不高，因为除了一些重大的事情以外并不会牵扯到他，他这人有些时候喜欢安静有些时候又喜欢去城中走走，他还知道楚楠喜欢山茶，他在书中看到过山茶代表着小心谨慎，确实和师父的气质比较相符做事走一步看十步这也是他学不来的。

与去年不同的是楚楠提前在家中包了汤圆，他害怕南方的人吃不惯饺子于是特意去学了包汤圆的方法，他学的是包肉汤圆楚碧城从小都是吃着甜汤圆长大的，甜的汤圆里面夹着的要么是黑芝麻要么是妈妈自己做的的砂糖，但肉馅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踏过盛夏，穿过秋林，白雪纷纷之后又是春。

夏花谢去，秋叶飘落，倦鸟归巢之后又是春。

山茶花又开了，这一年他过得很好。

这天，楚楠忽然没有叫他提前起床，而是等着他睡到了吃午饭，吃午饭的时候他跟楚碧城商量一件事。

楚楠：“碧城，你之前在碧城的时候没有出去走走吗？”

楚碧城：“出去走走指的是去哪里走走？”

楚楠：“城外边啊，一些其他的城镇，其他的山林湖泊你都没有去过吗？”

楚碧城：“没有，碧城挺好的呀，老是往外跑干嘛？”

楚楠：“望墨山好不好？”

楚碧城：“好！”

楚楠笑了笑，道。

楚楠：“我们一起去外面走走吧，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

楚碧城：“整个城我已经逛遍了，好像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

楚楠：“我不是指这个城，我是说外面的世界，更远的地方更大的山，更宽的湖，甚至是无边的海，你都不想去看看吗？”

楚碧城沉默了一会儿道。

楚碧城：“外面的世界大吗？”

楚楠：“当然大了，你想想你现在读的那些书，书里所描写的那些壮阔的景色其实在现实生活中也是真的存在的，多出去走走吧，去看看外面到底有多大”

楚碧城：“我们怎么去？”

楚楠：“走路”

楚碧城：“走路不远吗？”

楚楠：“当然远啊，但我们不只是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更要做走外面的路”

楚碧城：“师父，是不是快要清明了？”

楚楠：“嗯，怎么了？”

楚碧城：“碧城离这里远不远？”

楚楠：“还行，不是很远，但如果走路的话至少要走两个月”

楚碧城：“师父，如果我们现在出发去碧城那赶得上清明吗？”

楚楠：“你想回去看你阿母吗？”

楚碧城：“嗯……”

他来这里已经一年了在这一年里，除了最开始会时常梦到他阿母但并没有在楚楠那里经常提起，到后来那个每天出现在他身边的人真的就成了一场梦，清明节他总是想回去看看，去年错过了今年不能再错过了。

楚楠：“我理解你的心情，但如果现在就出发的话会有点冷哦”

楚碧城：“没事，我不怕冷”

楚楠：“嗯……我考虑一下吧，毕竟如果现在就走未免有点太着急了”

楚碧城听他这么一说立刻就改口道。

楚碧城：“师父，实在不行……也不强求，毕竟确实比较远而且我提起的也不是时候，我应该早一点跟你说，你就当我说着玩玩就行了其实也没有必要放在心上，对吧？”

楚碧城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

楚碧城：“师父，我出去走走我还没看到过雪呢”

说完他又轻轻将门带上下山去了，只留下楚楠一个人在那里坐着。

他站起身来收起碗筷，把厨房打扫好之后回到房间里面他将楚碧城的衣服收拾了一下，带了几件冬天的又带了几件夏天的，收拾完这一切他又站在那里看着这地上的衣服用了好久，终于，他还是下定决心，回到他自己的房间他又从一个盒子里面拿出一把长剑来，那剑看着有些年头了剑柄上落满了灰上面端端正正的刻着两个字：“岁月”

那是楚楠从小带到大的配剑，跟了他整整六百年，后来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他将它放在一个盒子里面再也没用过了，如今从新拿起剑手上还是那样沉甸甸的，将剑拔出来烛光打在剑刃上反着金光，楚楠就这样愣愣的看了很久最终还是将剑放好装进了方才装衣服的袋子里。

外面正下着雪，他要带着楚碧城在他们初遇之时去到他们初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