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边上,赤色浓郁。
配备顶尖摄像头的监控器中出现了一团扭曲的阴影。
【这什么东西?】
【有声音……你们听见了吗?】
像是腐烂而黏腻的软肉刮蹭着石粒,间或夹杂着咯吱咯吱,和咕啾咕啾的吮吸,所有声响都带着诡异的同步率,让人分不清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的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心跳快得我发毛,我,我吃两颗速效救心丸去。】
隔着时间与空间的观众都有此感受,更别提就在当场的黎傲了。
小猫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被面包服包裹的耳朵也紧紧贴着脑袋。
“阿尔——”被触手捂着的猫嘴里挤出细声。
Alpha-13早已来到了两小只的身旁,将黎傲挡在身后。
“蛄蛹……蛄蛹……”那怪异的响动愈近,人们也看清了它的样貌。
它看起来像是一只异种,它也确实还保留着某类异种的基本轮廓。可它被一层灰白色的肉膜包裹着,像是一个本就可怖的虫子被束缚进了紧绷恶心的硅胶袋里。肉膜不停起伏,表面布满了蠕动着的血管网络。它扭曲着前进,那种令人牙酸的吮吸声,便是肉膜与本体刮擦所产生的动静。
重生于这个陌生的世界,黎傲不曾从机器人和薰的身上感觉到恶意,更不曾被花美美和螳螂怪们给吓到。
可此时,他真真切切的有点害怕了。
因为不管是薰还是旁的,黎傲从本能中知晓它们不会伤害自己。但眼前的东西不同,它给黎傲的感觉很不好。
“AL0731,进帐篷里去。”机器人毫无起伏的合成音中竟能听出一丝紧绷,它向后驱赶小猫的同时,薰也发起了进攻。
从旧日湮灭中新生出的小怪物,起初它靠近黎傲,是因为那只浑身发光的小猫能够缓解精神域崩裂的疼痛。操控低级搬运物资,也是发现小猫开心时散发出的能量更加纯净可以利用。
它的行为,是生物趋利的本能。
可随着它被赋予名字,随着它与小猫的相处,它开始长出血肉,开始产生保护欲。
它由不可名状的存在变成了可真实看见的生物。
它有了名为黎傲的软肋。
[滚开]
它发出无声的威慑,无数条触手扎向威胁着小猫生命的存在。
被完全污染的异类早已感知不到疼痛,却因强大的阻力暂停了进攻的脚步。它扬天发出嘶鸣,被紧绷包裹着的胸腔缓缓裂开,一张狰狞的头颅从中挤出,带有腐蚀性粘液的口器如同蛇般朝着薰袭击而来。
【这是什么东西?是异种吗?】
【太可怕了,我观看过无数次的虫族科普片,却从未见过这样恶心恐怖的东西。】
【异种是原生者,尚且能算作生命……可这个披着异种皮囊的东西,真的活着吗?】
[ 01赛区 ]
“PJ!”
出门参加比赛的三个德尔斐选手相互碰拳,“你小子,是不是第一?”
德尔斐人是真的不喜科技生活,他们崇尚自然,与人相处也更喜欢面对面交流。日常生活里除了训练就是杀虫,又因极度团结排外,所以很少去关注外界,自然也不知道什么直播。
某种意义上而言,喜欢网上冲浪的PJ的确算是德尔斐里的小特别。
“勉强第二。”PJ被问话的高马尾女生揽住肩膀,神情淡淡宠辱不惊,完全看不出他在网上还有第二幅面孔。
“哈?”理着寸头的健硕男生发出夸张的感叹,“你竟然不是第一?难不成联邦启明还有比咱们还厉害的?”
与全体德尔斐人都很适配的词语,大概就是骄傲。在他们的心里,没有人可以比德尔斐人更强。
“我瞧瞧。”比赛开始这么久了,高马尾女生才想起来看成绩排行,“第二是PJ,第一是……赞恩·雷加利斯?”
寸头正在吃干粮,听见这话被呛得直打咳嗽,“噗——咳,你说啥?第一是谁?”
PJ在心里发癫发狂,面上却平静地为朋友们介绍起了黎傲:“是的,德尔斐人,我们有小殿下了。”
见证奇迹小猫吧!你们这群臭人类!
几句话就解释清了前因后果,不会上网的两个无比原始的德尔斐青年,盯着顺拐小猫的录播目光狂热,“嘿嘿嘿,是猫猫殿下啊……那PJ第二才是你应得的。”
那可不!输给殿下也是荣耀!PJ阴暗地欢喜爬行尖叫。
没错,整个德尔斐,由上到下从老到小,全都是王室的死忠粉。
“怎么进直播?”高马尾女生催促PJ帮自己弄,“看看,看看小殿下现在在做什么!”
排行榜的第2,3,4位,风风火火地挤进了直播间。
可看清屏幕的那一刻,高马尾女生脸上的笑意却是冻结,“这是什么?”
长出血肉的新生小怪物不再无解,和异类相斗不落下风却也不占优势。
保姆机器人的身躯不具有作战能力,Alpha-13冷静地分析着可行的攻击策略。
“薰。”这是机器人第一次称呼小怪物的名字,“把你头上的监控圆环丢进它的胸腔里。”
随着权限解除,圆环从薰的头顶脱落,触手瞬间接住砸向目标。
强大的电流吱吱作响,蓝色的电弧与肉膜接触燃起腥臭的焦味。
这道电流足以将一只B级异种短暂晕眩,可眼前的东西生吃电击仍旧站立,并发出了令人头皮发麻的嚎叫。肉膜被电得撕裂开来,从腐烂软肉里流出的东西已不能算作血液,它们滴落在地,将冰晶瞬间腐燃。
“这到底……是什么。”Alpha-13被制造至今,可它承载的记忆中从未出现过这种东西。
【我的天呐……】
【太可怕了,是意外变异出的新物种吗?】
他们当这是偶然,可就在同时,有数个偏远行星向联邦发出了求助:“出现未知生物体,死伤无数,急需军队支援!”
“PJ。”高马尾女生从屏幕中收回视线,虚空中浮现出了她的武器,银白的箭矢将她褐色的眼睛照亮,“有东西来了。”
PJ当然察觉,他握紧匕首挽了个花刀,迎向那只和殿下所遇相同的怪物。
黎傲缩在帐篷里瑟瑟发抖,他蜷成一团,嘴里不住地嘀咕着小猫歌:“冬禧禧不害怕,勇敢小猫不怕怕。大眼睛毛尾巴,挥舞爪爪去打它。”
可是,可是冬禧禧它遇见的怪物没有这么可怕。所以不是猛猫胆小,是,是它长得太吓猫了。
他五音不全地唱着歌告诉自己不要怕,可面对死亡的恐惧哪是这么小的孩子能够轻易克服的。
他的确有着超乎年纪的勇敢,可这不是光勇敢就能抑制住恐惧的。
帐篷外是薰和异类厮杀的声音,机器人也在竭尽可能地找寻异类弱点。
只有黎傲,只有黎傲躲在这里偷偷发抖。
不能这样……他不能让朋友们独自面对危险,没有这样的道理。
猛猫不会害怕的,猛猫也不会丢下朋友。
他哆哆嗦嗦地支起四条小细腿,搬起一块石头钻出了帐篷。
“丑东西,吃咪石头攻击!”他都不敢睁眼看,奔跑大叫着给自己鼓气,举起石头用力地砸了过去。
石头准确地砸到了肉膜,却被弹回地上咕噜滚了几圈。
那异类不顾薰将它扎了个对穿,猛地甩头朝向了石头来源。
“AL0731!快点离开!”机器人惊得CPU都要爆炸,开启全部动力挡在了黎傲身前。
口器甩在机器人的身上,瞬间腐蚀掉了半个右臂。
Alpha-13抱着小猫翻滚数圈,跌至一处断崖。
“黎傲!”薰猩红的瞳仁紧缩,奋力将再度袭向小猫的异类撞开。
黎傲两只爪子扒着机器人,半个身子都荡在空中。
“阿尔法!下面是悬崖!”他慌乱地扒着机器提醒它。
崖上薰和异类的缠斗不休不止, Alpha-13用完好的左臂用力扣住崖边。
“你勇敢吗?”它问。
小猫咬咬牙,竭力克制住身躯颤抖,“黎傲很勇敢的!”
“是的,你很勇敢。所以现在,我要将你抛上去。”Alpha-13计算着使用残缺右臂进行抛物的可能性,“距离不够,你要自己努力往上爬。”
没有更多的时间让黎傲去做心理建设,损坏的机械臂卷起小猫就朝崖上抛去。
黎傲在空中划拉着四只脚,扑通一声撞在了岩壁上。
疼痛让他发了下抖,好在挡寒服的底部抓力很强,他不敢耽搁,奋力舞动腿脚往上爬。
“阿尔法!”刚一上岸,他就要把机器人往上拉。
可一只体型只有六个月大小的猫能有多大力气?饶是它半个身子都抱住了机械臂也无法将机器人给拖上来。
“笨猫。”Alpha-13看他用力得脸都从挡寒服里凸了出来,“我上不去了。”
黎傲不懂它是什么意思,还在鼓着劲地拽。
赤时冷冻,白日炎热,这种极端环境造就了崖壁脆弱。
掌下土块松动,再这样僵持下去他们两个都会坠落,“AL0731,松手。”
“我不!”黎傲大声打断它的话,两只脚用力寻找抓力点,不顾身子被拉扯的疼痛怒号着去抓机器人不断下滑的身体,“我叫黎傲!不叫AL0731!黎傲是不会丢下朋友的!”
他明明那样小。
可当电子眼和怒气冲冲的猫瞳对视上时,机器人却突然开始懂得了,所谓名字。
它一直称呼这只猫崽为“AL0731”,并不是否认“黎傲”,而是害怕承认——承认这个名字的主人,对它产生了特殊的意义。
这种失控感让它陌生,甚至让它觉得恐惧。
机器从未拥有名字。
对于易香近和黎傲而言,它或许是Alpha-13,只是一个机器。可对于它而言,他们的名字意义重大到让它不敢去承认。
所以在初次听见黎傲为小怪物取了名字时,它才会生出陌生的愤怒。
它是在嫉妒,嫉妒它被人类赋予了意义。
它太怯懦了,胆小到不敢承认被人类抛弃让它感到孤独。胆小到直至百年后,才在一只小猫的鼓励下,打开大门捞起了一捧沙土。
是他给了它踏出门的勇气。
它真的是一只非常,非常可爱的小猫。
看他徒劳地想要抓住它却被带着往下坠,它想,它可以为他献上生命。
尽管,机器并没有所谓的生。
最后看了小猫一眼,将他牢牢镌刻进程序里,随后,Alpha-13主动松开了机械臂。但就在下一秒,小猫消失了,两条属于人类的胳膊将它抱住。
“黎傲是不会放弃朋友的!”六岁大的小孩睁大眼,发红的眼珠带着凶狠。他整个身子趴在地上,隔着层衣服胸膛都被石子硌得生疼也不敢松手,两只小脚用力踢蹬,竟直接将可以自动调节大小的挡寒服踩出了洞。
他弓着背,细小的脖上青筋都在鼓动。
有没有一只小猫为你拼过命?
Alpha-13想,它有。
远处的薰终于找到了异类的心脏,触手猛扎进去结束了这难缠的对手。
“黎傲!”它扭头朝着黎傲蹦去,两小只一起努力,将机器人拖了上来。
Alpha-13想说些什么,可没等它开口,瘦小的胳膊就抱住了自己。
“哇——”他哭得大声极了。
面对恐惧他没有哭,撞到崖壁身上疼他都没有哭,可面对差点失去的伙伴,他哭了。
他在为它流泪。这让机器无措,却又让它感到卑鄙的欣喜。
它想抱抱他,可又不等它抬起仅剩的左臂——
“黎傲!”
小怪物恢复了原先模样,柔柔弱弱地依偎到小孩身边,举起自己断掉的一只爪给人看。
这给黎傲心疼得不行,哽咽着胡乱擦了把自己的脸就把小怪物抱起来摸了又摸亲了又亲,“很疼哦?我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小怪物装模作样哼哼唧唧地贴进小孩怀里。
Alpha-13冷眼,Alpha-13不语,默不作声地将自己残缺的机器臂摆到小孩眼前。
Alpha-13:装模作样的小黑茶
黑毛栗子球(柔弱):啊?那咋了?
[墨镜]小猫bia唧嘴,我放vb@花秋秋月,xhs也放了但不确定能不能搜到@hqmoon
[猫爪]这章后半段修了好多次,评论区发点小红包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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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小猫变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