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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龙少都不知道,孙盈盈在酒吧对他那样卑微,不是因为太渴求与他的关系能维系下去,而是因为太在乎自己的主播位。
只可惜,在电视城高层眼里,与龙少的关系可以直接与她能否继续做主播划上等号。
龙少代表龙氏集团,常年在电视城黄金时段投放广告,这意味着,广告可以投在孙盈盈主播的时段,也可以依他的喜好,将另一位女主播塞进同样时段。
去酒吧之前,孙盈盈在仅仅一周之内两次播报失误,这已经足以令她被换掉。
第一次失误,是她心不在焉,在有突发新闻的时候跟不上搭档男主播的节奏,思维迟缓。
第二次失误更加滑稽,她在待机时公然对助理发起脾气,情绪失控好似癫婆,直播开始之后,她全程笑容欠奉,微表情很多,语速也时快时慢。
而至于她是为什么失控,竟然是因为一片鱼鳞。
有过第一次失误,孙盈盈花费了尤其多的时间准备直播,正当她坐在主播席位看着提要时,助理像往常一样过来检查她的妆容,伸手触碰了她的刘海一下。
就是这一瞬,她见到助理手腕上贴着一片鱼鳞,‘“啊!”地大喊了一声,惊恐到几乎要从椅子上跌下去。
“怎么了?”男搭档问。
助理摊摊手,一副不明所以的脸,孙盈盈重新坐了回来,不停地对着助理吼,“滚!你给我滚出去!”
“不要靠近我!!”
“要不......你先出去吧......”男主播劝助理说。
开播进入倒数,孙盈盈分明见到闲散地往外走的助理脸上弥漫着冷笑,好似捉弄得逞。
下播之后,孙盈盈慌忙冲出演播厅,直奔自己的办公室,推门进去之后,发现助理就站在她的办公桌前。
“你在这做什么?”
“你肯定得骂我,我就过来等着。”
孙盈盈盯着助理看,这已经不是那个平时跟在她身边、温顺听话的年轻女仔,相反,她的眼神老练复杂,脸上的表情也意味不清。
“我也不是故意令你出演播事故的,我只是没想到你那么怕鱼。”
“没有什么演播事故,”孙盈盈收起惊慌,认认真真地纠正说,“充其量不过是我因为你的失误,当着大家的面指责了你,这还算不上事故。”
“再有,我并不怕鱼,我只是不满意你那么不注重自己的仪表,去完鱼档之后竟然连自己身上沾了鱼鳞都没察觉,还将它带进了演播厅。”
“那就好。”助理毫无情绪地笑了笑,“我本来还担心......万一你的主播生涯就因为这次事故而中断,那我该多不好意思......”
“你放心!”孙盈盈坐去了办公椅上,“你还没那么大的影响力。”
“不过我要提醒你,别以为只有花瓶才重视自己的容貌。你本来长得就一般,将来如果上电视,镜头底下你的脸一定很灾难!”
“所以我奉劝你,下次记得把自己收拾干净再进演播厅!”
助理却不以为意,“主播是非得助理打扮得漂亮才能做好吗?这样说好像助理比主播还重要!”
孙盈盈终于确定,她的助理近来都在故意挑衅她,原因不明。
“你有什么不爽的吗?对我?那要不要我调你回网络部?”
“那可不行,”助理即刻回应,“我当然得跟着你啊!”
孙盈盈原本很想与她仔细争论一番,看看到底她是因为什么如此阴阳怪气,无奈前一晚在酒吧里实在是喝得太醉了,直到现在胃里都还在翻江倒海,于是她挥了挥手,极不耐烦地叫助理出去。
“你又有什么事?!”听到有人很快推门进来,孙盈盈疲惫地抬头问,以为是助理多事,不想却是其他人自顾自地进来了。
“需要我提醒你吗?这里是电视城,不是你能自出自入的地方。你进来之前是否应该先打个招呼?”
那人又自顾自在对面坐下,似笑非笑地说,“是吗?可明明先不礼貌的人是你。你约我过来见面的,却把我晾在外面这么久。”
孙盈盈脑袋嗡了一声,不可置信地去翻电脑上她的日程,上面的的确确记录着这个时间点是她与访客的会面。
往常下播这个时间她是不会安排日程的,好静静地留在办公室里查看她演播之后网民的反应,助理当然知道她这个习惯,孙盈盈想着,若她没猜错,这是助理因为不知何事对她做出的报复。
“商小姐......”
“叫我Michelle吧,”商商笑了笑,“显得没那么生疏。
孙盈盈顿时没了继续谈下去的力气,“实话说,今日邀你过来,实际是我助理安排失误。如果你不介意,我们明天再见面聊......”
“我介意。”商商再次打断。
“除非你们电视城不打断做我的专访,否则不论是谁的过失都好,我既然过来了,就现在聊,你该不是以为只有你忙吧?”
孙盈盈暗暗地叹了口气,她是真的疲累,而此刻对面的人是显然的难应付。
“其实也没什么好谈的,”终于,孙盈盈忍不住说,“我采访过的名人有很多,同他们相比,你的履历......应该说还太单调了?”
“你觉得采访我浪费时间?”商商单刀直入地问。
孙盈盈流露出未置可否的笑容。
“我过来的路上,听到有人议论你这个主播水平不够,看来是真的呢!就是不知道与管理层取向不同的主播,到底可以做多久呢。”
至从这个女人凭空出现,孙盈盈就感觉全世界都无端地与她为敌,事事不顺。
宿醉带来的头痛此时达到顶峰,令她丝毫不愿再同商商周旋下去,往后靠去了椅背上,面无表情地望着商商。
“你为什么接受邀请?”都静默了一阵之后,孙盈盈问。
“我听说你还在澳门的时候,就已经有很多电视节目和杂志想与你合作,你都拒绝了。这一次,你为什么答应?”
商商故作思考,“......因为看重电视城的声誉?”她似乎自己都觉得这个答案敷衍。
“还是因为你看重的是龙少的身份?”孙盈盈又问,“你想借这个专访与龙少攀上关系?”
商商笑了出来,“听你这样问,好像真正想攀关系的是你。”
“你不觉得尴尬吗?”商商笑得愈发高傲了。
孙盈盈以为她是在说,她们二人同时在龙少身边萦绕。
谁知商商等了等又问,“到时采访的时候,你也叫Michelle我也叫Michelle,观众会不会分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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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拜天的清晨,碎金色的阳光才刚刚在街道上铺洒,徐叙开着车载商商去到一间天主教堂对街,不时有相伴的夫妻,或是一整家人,温文有礼地与站在教堂门口的修女致意,而后缓慢有序地走进去。
“我想了很多办法,但看来,不经过原本的会员引领,即使身世再出众,他们教堂还是不收。”徐叙说。
“无需内疚,”商商淡淡地应,“这是他们保护自己的方式,要靠这样的运作方式才能形成密不透风的关系网。”
“可是,这样你一阵过去的时候也还是会撞板,虽说是有甄先生的介绍信,但毕竟还缺一个香港的引领人。”
“那也只有试试......”商商话没说完,突然注意到等着入教堂的队伍当中,有位她近来十分熟悉的身影,便笑着告诉徐叙,“或许有办法。”
今天过来参加其他家族新生儿的洗礼,是宋棺与大哥三年以来第一次同时随父母出现在社交场合。
昨晚才刚为客人守灵了一夜,早起的宋棺哈欠不断,麻木又疲累地跟在阿妈身后。
“那小Baby真是太可怜了,才得两个月大,就要来经历这么繁琐漫长的仪式!有这个时间奶都可以饮多一杯......”
“嘘!”阿妈回头喝他,再转过身去温和地笑着与修女打招呼。
“阿禮,好久不见了!”修女站着仿若一尊石像,嘴角微笑着的弧度像是画出来的,从宋棺认识她开始,多年如一日。
“Sister Mae!”宋棺堆出假笑,“好久不见!”
“虽然你不常来,但主一直注视着你。”修女说。
宋棺皮笑肉不笑地谢过,接了她手里的册子便溜进教堂。
他从来不喜欢这类活动,可这在宋家是不容挑战的必要社交之一,经营棺材铺之后他便有借口不来了。
教堂经过几十年风雨洗礼,已经显出残旧的模样,但这时一排排坐着的教徒却穿得一个比一个华贵,甚至可以说是越低调越华贵。
宋棺越是困,就越是情不自禁地抖腿,这能勉强帮他保持清醒,阿妈将手摁去了他膝头上,“注意仪态!”
他于是更焦急了,他知道这间教堂的洗礼仪式通常都由神父Joe做见证,可等到现在还不见他出现。
Sister Mae挡在教堂入口招着手,好一阵之后宋棺才意识到,她原来是在叫他过去。
“怎么了?”宋棺疾步走过去问。
忽然一只手轻轻挽去了他臂膀上,再熟练地往下滑进了他手掌里,与他十指交扣。
那人声音懒懒柔柔地,脸上笑意盈盈,“Honey,怎么不等我就先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