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不过他还并不想把那颗珍珠交还回去。
凌空又是一式,易雪清撑着长刀侧身躲过,趁着空隙击了一掌,未落实处,却摸到了一个温凉的东西。想也不想就扯了下来,向后一跃,站稳之后才瞧清原是个玉佩。
还是个眼熟的东西。
“还给我。”晨云落伸出手,冷然道。
易雪清没有理他,而是看了看玉佩,握得紧了。她淡淡扫了他一眼,轻启朱唇:“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你不配拿!”
她的东西?晨云落怔愕的望着握着玉佩的女子,她易了容,面纱之下她看不清她原本的面容。他缓缓上前走了几步,想要将她与记忆里那个精雕玉琢的小女孩重合,但不等他摸到女子面纱,重重一掌便将没有防备的他击下擂台。
与内心焦急正欲飞身上台的南灵砸在一起。
易雪清提着长刀,立在台上,面无表情的瞧着台下两人,冷冷道:“你们两个,一起去死。”
南灵被砸了个七荤八素,无奈的看着一脸茫然的晨云落,叹了一口气,哭都哭不出来了:“你干嘛要杀她啊?”
晨云落闷闷咳出一口血,他不知道南灵为什么也在这里,更不知道易雪清态度怎么就翻天覆地的大转变,只得无奈道了一声:“我冤枉啊。”
远处,千十宴捏碎了一个核桃,平时不怎么喜形于色的脸也是快绷不住了,华山第一剑客能与神夜一战的高手,竟也被她给击败了。
这景正则的护卫,究竟是何方来历,往日倒没听说过景正则身旁有这号人。
见女子下了台,千十宴方才沉了沉气,抬眼看了看其他三门的人,冷哼一声话也不说离开了这里。
书房内,玄衣男子早已在这里等候多时,千十宴走进房内瞧着来人亦是收敛了神情,拱了一礼道:“南教少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这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穆楚辞放下茶盏,将千十宴抚起,笑道:“自是为了千公子的大计而来。”
“穆兄这是何意?”
穆楚辞倒也不卖关子,直接了当道:“今日擂台上‘千小姐’武功如何?”
如何?又不是千漫雪,又如何?
穆楚辞见他这副表情,自是懂了一切:“千公子无需担忧,他并非景正则的人。”
“哦?”千十宴瞬间亮了一双眼睛:“穆兄认识她?”
“自是识得的,她叫易雪清。”
“易雪清?老教主的孙女?”
穆楚辞点了点头:“是,我父亲焦急寻她回去。不过千公子,应当是理解的,我是不希望突然有这么一个侄女出现在眼前的。奈何我父亲极其看重她,无奈,我不能下这个手。”
千十宴是个人精,瞧着穆楚辞眼神便明白了一二:“楚兄的意思是?”
“我们各取所需如何?南教易雪清在夔州不幸遭到正派人士追杀遇难,千家家主千祯,被南教所暗杀。千公子英武非凡,诛杀南教杀手。而千祯一死,千漫雪不过一年少孤女,千公子的手段,我是信任的。”
穆楚辞一举对千十宴而言,无异于瞌睡来了送枕头。三门支持他,不过是因为千祯没了儿子,他虽是旁系但也是唯一的男丁。可千祯那个老东西,迟迟不点头,还将千漫雪安排进了武玄门,不知是何用意。
说白了,哪怕他是男子,这老东西终究还是舍不下自己的亲生血脉,哪怕她是个女子。他心中恨不得巴不得早点杀了这死老头,要不然等千漫雪羽翼渐丰,谁能想那三家是个什么想法。
奈何他若是真对千祯下毒手,先不说千家大院里亲信忠心耿耿,光是寻机会都是难上加难。就算能成功,他也会成第一怀疑对象。
千家三门皆是与千祯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们可以等千祯死了扶他上位,但绝不会看着千祯被自己害死而等闲视之。
不过,现如今南教插了手......
“千十宴在这里多谢少主了,来日用得着十宴的地方,尽管开口。”
千家千漫雪一战成名,名动夔州。家主大喜过望,正逢六十大寿,广邀英豪赴宴。一为祝寿,二估摸着也是将继承人给定下来了。
这些年,千家三子故去,千祯直系只剩一个千漫雪,奈何年少不足服众,又让人咂舌是一女流。所以这几年支持其侄子上位的呼声越来越烈,世人都以为千祯要过继千十宴接任家主之位时,却不曾想千祯竟将武玄门交由千漫雪,而就当世人又以为这千家千金会不堪重任跑会千家时,这千漫雪竟摆下擂台横扫夔州,一战成名。
见此盛势,千十宴亦表明愿日后辅佐堂妹,振兴千家,绝不会贪恋家主之位。
红色的绸布挂上了千府的大门,来往的英豪宾客络绎不绝,千漫雪代父迎客,今日宾客着实多,一来除了千祯威名,另的便是闻声这个江湖新秀而来了。
毕竟能打赢华山第一剑客晨云落的年轻人,着实难见。
那可是连神夜都能杀掉的武学奇才啊,又手握辟僵剑。若非上头还有一个白云间,那么这晨云落说是天下第一剑客也不为过。
竟输给了这年少的女子,不过听闻与晨云落对决那场千漫雪拿的是长刀,倒是有意思。
千漫雪迎着客,皆是些名声显赫一方的大侠,她有些心虚不敢看他们打量的目光,光是应对都感到口条打结。生怕这些大侠一上头就要和自己过过招,自己不得完犊子了。
“听闻千家小姐武艺超群,钟离毓秀,如此得见,着实不同凡响。”
“于叔叔谬赞。”千漫雪微微抬眸,眼前这人是父亲习武时的师弟,交情颇深,但就一点,没事就喜欢拉着人切磋。
“什么谬赞,世侄女,我瞧着行。来,听说你掌法厉害,先陪师叔过两掌。”
千漫雪:......
该死,想什么来什么,早知道就应该让易雪清继续假扮自己,先混过这关啊。
千漫雪抬了抬掌,正犹犹豫豫的想着找点什么理由逃跑,却忽然见一灰衣削瘦身影挡在了自己身前:“古伯伯?”
古河带着笑意扫了她一眼,又转身化下于师叔一掌,笑道:“于贤弟,家主寿宴,你跟漫雪在这大门前打来打去,多失体统?不知道,还以为你跟家主起了什么间隙呢。”
“哟,可不敢胡说。”于师叔经这么一提醒连忙提了提手中的酒,讪笑道:“我跟我师兄几十年的感情,哪里有什么间隙,我啊,今个儿是来找他好好喝一杯的!诶,我师兄呢?”
古河指了指方向:“家主等你多时了。”
“哈哈。”古河提着酒大笑着朝千祯的方向阔步走去,还不忘回头朝千漫雪挥挥手道:“世侄女,现在人多,等静了,好好陪师叔练练!”
千漫雪:......
老天爷啊,让他今晚醉死在那儿吧。
人进的差不多了,千漫雪扭头看了看四周,本想拖着易雪清一起入席,沾沾福气的。谁料派人找了一天也没有人影,这人来去如风的,也不知道又跑哪条巷子里喝酒去了。
地处中原的夔州,冬日的天色总是充满阴霾,从易雪清来的这段时日,就没一天好过。她躺在酒楼的围栏之上,瞧着天色还未完全暗下,那厚厚的灰色积云,就已经随时一副快要垮塌下来的感觉,阴冷沉闷的让易雪清越发心烦意乱。
她又想起了浮洲,碧蓝如洗的天,永远温热的风。那里,从来就不会有这样的寒冷,甚至连一场雪也不会下。
幽幽灌下一口酒,不免又开始轻叹,当初嘴上说得绝情,可出来见了各式风景什物,反而更想那个岛了。若是此时回了浮洲,不知道那些同门会怎样看待自己,她紧攥酒壶,心道:我已经杀了沈思风,师姐,你可得守信,我可不愿拖你一起下地狱。
沈思风......
“你们都将死的很惨!”老者狰狞的脸庞忽然似幻觉般浮现在眼前,易雪清悚然一惊,径直坐起。
穿荡高楼的风在这寒日里凄厉的嘶吼,像极了沈思风死时的疯狂。
仔细回想坠落时往上看见沈思风的表情,临将死时,他的嘴角似乎还带着一抹嘲弄得笑意,没错,是嘲弄。
难道说......
突然,拐角处传来了一点微末的声音,易雪清一惊厉声道:“什么人,出来。”
“姑娘。”暗处娉婷走出一个少女,对着她屈了屈身子,糯糯的模样,易雪清抬头一看,是千漫雪那个叫池鱼的侍女。
想起来,之前唱歌的也是她。这少女跟灵薇一般大,长的也有两分相似,想到自己的小师妹,易雪清声调都不由得柔了下来:“你来这里做什么?”
池鱼道:“小姐让我来寻你,今日是老爷的六十大寿,小姐让您务必去沾沾福气。”
六十大寿,倒是忘了。
易雪清扔下酒壶,上前一把攥住池鱼的胳膊拉起,笑道:“走吧,去你家老爷子宴席上蹭蹭饭。”
胳膊上的温度暖而热,池鱼怔了怔,江湖世家到底还是要守些规矩,她一个奴婢还从来还这样让人拉过,她动了动想要抽出,抽不出,索性便让她拉着了。
易雪清随池鱼到千家时天已黑透,倒是不见千漫雪,一旁池鱼解释道:“今日寿宴事务繁忙,小姐抽不开身,姑娘莫怪罪,让奴婢来伺候姑娘吧。”
“无妨。”易雪清瞧着这客来客往,摆了好几十桌的寿宴,躲了好几个端着盘子川流而过得侍女,感叹当真是热闹。
池鱼将易雪清引至一处坐下,又斟了杯酒,屈礼道:“姑娘慢饮,奴婢去通报小姐。”
易雪清点点头,又望向不远处莲花池里的花灯。忽然花灯闪烁了一下,她定睛望去,原是一直蝴蝶落在了花灯上,这冬日哪里来的蝴蝶啊。
易雪清被这一处景勾了心神,不由自主的直起身探头去瞧,却不慎打翻了旁边之人的酒杯。她连忙去擦,连声道歉:“不好意思对不住啊。”
身旁的男人眸底阴沉,轻轻按住易雪清擦拭的手,淡声道:“无妨。”
听人那么一说,易雪清也就安静的坐回远处,安安分分的坐着,等着上菜。她江湖出身,岛上野惯了,这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大户的寿宴。
生怕一个不小心又现了眼,自己倒是脸皮厚,不过好歹是千漫雪请过来的朋友,丢了人家大小姐的脸面就不太好了。
这样想着易雪清动筷子都轻拿慢用,举止娴雅起来。不过当尝了几口新上桌的东坡肘子以后,手中的筷子是没忍住越夹越快,甚至夹了几筷子后,那盘东坡肘子竟奇迹的离她更近了几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