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灵混在人群中,展开画像挨个询问道:“请问,可见过这个女子?”
“没有。”
“请问可有见过这个女子?”
“没有。”
一圈下来,南灵叹了气,难道走远了,不在夔州?
此时,擂台上传来打斗声,南灵是江湖之人,听到破空之声便知不是常人。收了画像,挤了挤上前抬眸看去。
擂台之上,一健硕男子手持两把圆轮,圆轮飞舞,利齿转动间只余下道道残影,发出呼呼的响声,这夺命神器哪怕站在台下都不免感到些许生寒。
南灵微微蹙眉,这圆轮她若是没猜错的话是西域沙僧觉度,这人在西域可是名震一方啊,居然会跑到夔州来为难千漫雪吗?
千漫雪的武功......南灵不免对那个蒙面秀丽的鹅黄衣衫女子感到两分同情,像易雪清一样脸皮厚些也无妨啊,这倒好,这觉度人头骨当碗,腿骨当法器,自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
多好的女子,要白白丧命了。
再顺眼望去,觉度圆轮以至少女胸前,翻转间就要割往咽喉,台下众人皆是屏住呼吸,心叹这千漫雪的不知天高地厚。
可不过一瞬,那圆轮竟落了空,少女身形如电,纵跃如飞,如浮光掠影一般撑开骨伞,几个起落就与觉度交了十数招,丝毫不感吃力,兵器交接声中,台下众人皆是惊叹。
而远处台上观战的千十宴则是面露惊疑,这千漫雪的武功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好?这觉度是他特地请来,以千漫雪的武功绝对不会与他打的有来有回,毫不吃力。
千十宴眉目紧锁,死死盯向那个黄衣身影上,虽蒙着面纱,可从大体轮廓上来说,那就是千漫雪啊。
与此同时,南灵同样盯着台上那个少女,这千漫雪的武功怎么如此熟悉,那把骨伞挥舞间的凌然怎么那么像......
再仔细盯上少女那双凌厉的双瞳,面容不似,眼神却是一模一样。
一盏茶的功夫,台上的人几十招已过,半点不让分毫,少女的眼神越打越厉,骨伞翻转闪现十二利刃,竟挑过觉度圆轮刺入他的右手。
血沫飞溅,觉度猛然向后退了几步,瞟向千十宴的位置。怎么回事,不是说这千漫雪武功稀疏吗?此等功夫,伞比剑利,他在西域也只见白云间有那么狠戾的招式。
若这女子才十七八,未免也太天赋禀然了。
不等他回神,一招又至,觉度抬手去挡,却不像少女招式灵动如蛇,缠斗之间直将圆轮挑飞,此招未满,一招又至,破空一瞬就直直刺向觉度面门。
觉度慌忙扔出圆轮缠上伞面,强行将伞给逼收回去,左手气势狠狠朝少女击出一掌,少女并不躲,而是内力骤起,与觉度对上一掌。
片刻之后,觉度身形微晃,嘴角泛出一丝血迹,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少女:“月落掌......你怎么会这个?”
月落掌!
南灵眸光震动,她怎么会这个?就算是她的话......难道不过数月她竟学会了?
少女收回招式,淡淡道:“随手学的,前辈,承让。”
觉度惨笑两声,话已至此,他还有什么说的。
“是我败了,承让。”觉度拱了拱手,利落道。抚了抚气息,看来身上这内伤,估计得养好一会了,真是不当贪千十宴那千两黄金,输给了这乳臭未干的丫头,白白丢了名声。
“丫头,好好练,日后必有大成。”说罢,跳下擂台,扬长而去。
少女持起骨伞,插入木板,睥睨着台下众人,冷冷问道:“还有谁?请上吧。”
天色黯淡,剑色飞舞,血沫翻转。南灵怎么也想不通,这夔州千家,名气再甚也不至于招了江南怪侠,淮北雄寇还有梅山老尼来吧。
来就来吧,竟皆不是这千漫雪的对手,十七八竟有如此高深的武功,之前怎会都未听过她的名声。
可真会藏。
一场将至,千十宴眼睁睁看着那梅山老尼成了断臂老尼,整张脸色变得难看至极,再也是坐不住了,招呼了近侍过来吩咐道:“去查查,晨兄是否还在夔州城,我与他有要事相议。”
“是,公子。”
一场终至,千十宴起身,看着不远处激动的抚掌大笑的千祯,瞳孔顿时幽深了几分,这老东西,可从来没有真正信任过他啊。
夔州人这一生或许都未见过如此精彩的比武,这千家小姐那日的挫败很快就被遗忘了个干净,谁有知道哪个大汉是否使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侥幸赢了,或许就是以讹传讹呢?今日得见这千漫雪的武功才能,都能与她那助太祖定江山的先祖相比了。
怎不能撑起千家?女子又何妨,招个赘婿,孩子照样姓千,总比落了旁人之手好。
擂台下,同样蒙着面的小侍女兴奋至极,自家小姐下来赶忙迎了上去,小姐轻咳了两声,侍女赶紧递上热茶。抬眼间,两人相识一笑,任谁也不会想道,台下的小侍女就是千漫雪,而这台上之人则是易雪清了。
临近黄昏,千漫雪被邀去了千府赴宴,易雪清今日劳累许多,好吃好喝被伺候了一顿,运了功后又没忍住咳了两声。瞧着桌上的去寒药,不由深深蹙起眉头,二十年就没吃过那么久的药。
正欲端起药碗,却忽然依稀听见悠悠有清嫩的歌声传来,靠在窗边,探头一看,是那个叫池鱼的婢女边采花边哼着曲子。婉转悦耳,仔细想想,从前在浮洲灵薇最是爱唱歌了,这女子瞧着跟灵薇也差不多大。
思乡之情油然而生,易雪清趴在窗边,将那歌声想成灵薇的,缓缓闭上双眼: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占位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占位翘翘错薪,言刈其蒌。之子于归,言秣其驹。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不知过了多久,歌声停了,一道寒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还有心情听人唱歌吗?”
猛一抬头,南灵!?
她怎么也来了,怔愣片刻后易雪清赶紧四处探头观察,还好,另一个没来。
南灵垂眸瞧了她一眼,也没有跟她废话,径直翻进房内,凑上前摸了摸易雪清额头:“就说嘛,咳那两声定是病了。”
瞥了一眼桌上的药碗,端起闻了闻啐了声:“什么庸医。”说罢,便自顾自的从衣包里摸出一个药瓶,倒出两粒药物,伸到易雪清嘴边:“张嘴。”
瞧着一脸戒备,紧闭着嘴巴的易雪清,她皱了皱眉不耐烦道:“张嘴。”
“啊~”
易雪清咽下这略感清苦的药丸,咂了砸舌问道:“这是去寒的药吗?”
“不是。”南灵冷冷道:“这是一日散神丸,服下一日没有解药就会暴血而死。”
“啊!?”易雪清使劲拍了拍胸膛,吐不出来了!一日散神丸......这女人怎么突然变得那么狠毒!她一把揪住南灵的衣领恶狠狠吼道:“给我解药!”
南灵不慌不忙的薅下的她的手,淡淡道:“你和南教的关系,为什么要接近我们,接近医谷?现在来夔州装千家大小姐又是要干嘛?你们南教究竟想要干什么?一桩桩,一件件说清楚,我就给你解药。”
“谁知道啊!”易雪清涨红了脸,气的大喊:“鬼知道他们要干嘛!是,我是他的孙女不假,可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害你们啊!我还小的时候我爹娘就跟他闹翻了,带着我出海,你眼睛瞎吗没看见我是浮洲的人吗?我从浮洲来是真,找医谷解心魔是真,去华山送信找人是真,和你们一路前行皆是真!我何时骗过你们!”
“那暗域你为何......”
“为何什么?为何突然不见了?废话!我那便宜爷爷找到我了呗,我娘为了让我忘记这里的一切,给我用了术。所以我才不怎么记得八岁以前的事了,他拿你那颗灵珠,硬生生给我想起来的。我能怎么办?他毕竟是我亲爷爷啊,我只能跟着他走了。可是......”
易雪清颓然坐到地上,闷闷道:“他做的事确实不怎么样,所以当初我爹娘跟他闹翻。我看见他拿你的灵珠干些比沈思风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事,我爹娘受不了我也受不了,就想办法逃了。逃了途中,为了保你那颗灵珠,我刀还丢了,我要是卧底,干嘛要拼命保你那颗灵珠啊!
我刀可是我娘留给我的唯一遗物!一路上我被折磨的筚路蓝缕,酒楼上为了保护那个景正则差点让人千刀万剐。还没回过神,就让他毒哑了送涟漪去了,好不容易遇见你们吧,又遇到裴青云,我不跟他走你们还有命吗!我是半路跳了马才来这的,到你嘴里又是有什么目的了是吧?”
易雪清是越说越激动,索性扯起了南灵裙子抹了抹泪花:“扪心自问好吧,我易雪清认识你们那么久哪一点有对不起过你们,顶多喝多了发酒疯也没怎么着你们。
你们倒好,先一个晨云落船上见了我二话不说就要杀我,我吓得跳河,大冬天大晚上的你知道那河水多冷吗?染了风寒现在都没好,你更好,比晨云落还阴,假装给我治病结果拿毒药哈!一日散命丸,有你的啊南灵,别费劲了,来来来,直接杀了我,现在就杀了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