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娘接过手绢哽咽道:“他清醒以后就不断求我,我一时心软就放了他。谁曾想,他就这么掉河里了。”
南灵叹了口气,拿出些银钱给她:“还是葬了吧。你以后可有想过怎么办?改嫁......还是?”南灵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担忧,毕竟这以后就是孤儿寡母呢。那男人虽然混蛋,但他在那些地痞流氓至少不敢明目张胆放肆,现在男人死了,她们母女是不用遭那位的打,可也不会好过了。
云娘还是哭:“我也不知道,我们在这里举目无亲。只能过一天是过一天了,南姑娘,要不这样吧,我命贱你不用管,你把沅沅带走,至少跟着你她还能安生些。”
南灵望了一眼不远处,女孩正拿着小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天真美好。“她那么小,还是跟着母亲比较好。这样吧,你可知道涟漪?”
云娘茫然的摇了摇头。
南灵接着道:“从洛镇出去,落日崖下。他们专门收留一些无家可归的妇孺,我有一个朋友在那里,平日里女人们刺绣纺布赚些银钱,还有先生教孩子读书,到时候我送你和沅沅过去,你与她们纺布赚钱,怎么也比待在这里彷徨无措强。沅沅那么大了,习些字总是好的。”
南灵瞧着女孩的方向,要不是为了这孩子她才懒得管这懦弱无能的女人,还得再去求求涟漪的人,真的是,拐走她师妹的混蛋,真是一眼都不想看。
云娘默默点了点头,那些无赖玩意在她洗衣服的时候就常盯着看,这地方也是举目无亲,去哪不是去。
南灵朝着沅沅走去,蹲上身摸着她的头发正准备嘱咐两句。可她目光一转,看到地上的画时猛地一下怔住了。
歪歪扭扭的画中,一个小人正推着另一个小人,而另一个小人的脚下是河。她顿感脚底一软,瘫坐在地上。缓缓转头朝着后面望去,云娘还在用她的手绢抹着泪,露出的手腕上青紫伤痕清晰可见。
她侧过身轻轻抚了抚沅沅的后背,抱着她在耳边低语道:“沅沅乖,姐姐告诉你一个天天开心的办法。”
小女孩抬起头,一双葡萄似的眼睛眨巴眨巴望着她。南灵从身上掏出一颗糖,喂进她的嘴巴里:“那就是,随时随地忘记一切不好的事情,只要记住自己的名字。明白吗?忘记不欢快的事情,晚上梦里会有比这更甜的糖吃。”
“真的吗?”女孩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南灵直接用手在地上一挥,一切消散。
她紧紧的抱着了她,轻声道:“真的。”
回到居乐酒肆的时候,天已将黑,花如玉也做好了饭菜在等她。她觉得有些累,在门板上靠了一会,快入冬了。
找了那么久,依旧没有她的消息,穆楚辞那人,不想见时,时时冒出来,想找了,倒不知去哪儿了。
还有,易雪清,你在哪里呀。
再一次,易雪清再一次从噩梦中醒来。皎洁的月光落入房内,更显得几分孤寂,又是一样的梦,又是他们两个人拿着剑要捅她,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甩了甩头,她是觉得越发得难受了。
真的是,若换刚刚出海时,自己绝不会在乎这些,怎么会这样,她居然真的在惧怕?
忽然,窗外一道黑影闪现,她顿时警觉。披上衣服拿起长刀偷偷跟了上前,从窗户跃下,那个身影正好已经走到了她的前方。
那人身形纤瘦,头上的铜簪她不止一次见过。
烟无耽。
那么晚了,她要去哪儿?
易雪清就这样一路尾随着她,直到她在一处谷口停下,她隐隐听到里面传来些许声音。正欲跟着进去,却发现那里已经有了南教的守卫,易雪清心里不由的腾起一道疑惑。
待人进去以后,易雪清偷偷躲在一块大石头后,弹出一颗石子吸引了其中一人的注意力。很快,一旁的守卫听到声音拔出刀就往这边走来。
易雪清眼疾手快击中其中一个人的大穴又狠狠将刀把朝着另一个人的后脑砸去,片刻二人就躺在了地上昏死过去。她扯下其中一人面罩,她有印象,这是跟着她过来的人。
她没有再细想,扒下一人衣服就套了上去。他们究竟在做什么,还得进去才会知道。
易雪清凭着这身衣服顺利进入谷内,她环顾四周发现这是居然是一处狭窄的长道,周围红色的诸石山壁上沿路插上了火把,映的谷内灯火通明。这尽头会是什么呢?想着烟无耽或许就在前方,她加快了脚步追了上去,越走越是觉得这红色的火焰映着红色的诸石越发的渗人,宛如下了地狱一般。
渐渐地,前面的黑色的影子又重新出现在她的眼前。那些嘈杂的声音也越发的清晰。
终于,她跟着烟无耽走到了尽头,远处光亮更甚。待她出去一会,易雪清又走近了一看,原是一处开阔的山谷,地势平坦宛如一处藏人的巢穴,穿着黑衣带着面罩的黑衣人行色匆匆,也无人在意同样穿着的她。
而烟无耽则径直走向了高处,易雪清顺着她的方向一看,那高处上站着一个人,银黑色的长袍无比熟悉,直到那人侧过了身,金色的面具在谷内更显得耀眼。
穆楚辞!
原来烟无耽是他的人,原来一直是穆楚辞在监视她,那他们又在这里做什么?
这时,一声声痛苦的喊叫声涌入易雪清的耳中,她混入人群,顺着那些声音寻去。
声音越来越近,越过一处阻挡,突然她停住了脚步,眼前的一切让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一处阔地上,三三两两的人们被关在一处笼子里,南教的人拿着什么东西不停往他们的嘴里灌,宛如对待圈里的牛羊一般。
而另一些人站在空地上目光呆滞的望着上方,似是木偶傀儡一般。易雪清抬头望向那上面,穆楚辞如医谷操控千音铃一般操控着一颗金黄的珠子,珠子散发的力量层层向下袭来,控制了下面的人。
这样的招数她见过,在浮洲,在江南,在医谷。唯一不同的是,当时的人,叫沈思风。
易雪清攥紧了双拳,目光一凛,一个飞跃朝着高处纵去。横空打落穆楚辞的珠子后又紧紧攥进了手里。
穆楚辞看到她似乎并不觉得惊讶,似笑非笑的望着她道:“侄女若是拿这珠子看看,说一声便是,我又怎会吝啬?这样行事,未免太不君子了些吧?”
易雪清寒着一张脸,丝毫不想承认这人跟她有血缘关系,也懒得与他搭些有的没的废话,只是厉声问道:“穆楚辞,我问你你们在做什么?”
穆楚辞道:“如你所见,引梦术,你又不是没见过。”
“这恐怕是摄梦术吧。”易雪清望着那个珠子,这应当就是医谷的灵珠了,竟有如此威力,怪不得风思思要将它封印。
穆楚辞脸上丝毫不慌:“好眼力,偷学了沈思风几招,又拿了医谷这颗珠子,效果确实不错。”
易雪清:“你们对这些人用摄梦术做什么?”本以为沈思风死了,这种邪术便可以从此消失在世间,到底还是她天真了。
“能做什么呢?我们只不过需要一些听话的傀儡而已。你看看,现在这些人听话,以后上京的达官显贵,皇亲贵族不更听话?”他说的是如此轻描淡写,好似他控制的不过就是一些没有生命的木偶傀儡一般。
可那些明明就是活生生的人,沈思风操控众生的心愿非但没随着他的死陨灭,反而他娘的还升华了。傀儡,他们想要控制谁?
突然,易雪清又想起了什么:“我且问你,那些重病的村民是不是你们下的药?”他们的运气不会好,被选中了而已。此时此刻,她才算明白了兰落那句话。人害怕死亡,特别是被疾病折磨而死。一场疾病,足以摧毁一个繁盛的村落。所以他们先是给他们下了毒假装瘟疫,又假意解毒控制人心。怪不得先开药铺呢,确实是大用场。
“是又如何?”穆楚辞正色道:“非常世道行非常事,你不是也认同的吗?我们下毒不假,可官府不顾他们死活也是真。不过是点小手段而已,你何必如此神色?心慈手软可做不成大事。把灵珠交出来吧,它还有大用呢。我想你也应当不会让父亲失望。”
非常世道行非常事,易雪清沉默了,爷爷如是这样对她说。她认同吗?她应该也是认同的,不过......
突然,她猛地向后将长刀一扫。清出了一条路来,足点一跃就朝外面冲去。
“麻烦告诉我爷爷,我不玩了!我习惯当孤儿了!”
穆楚辞见此面上没有任何波动,只是淡淡吩咐下去:“追,生死不论。”
边上的烟无耽眼神一闪,瞬间领命:“是。”
夜色凄凄如水,地上的野草低垂,一片死寂。
突然一阵风袭来,硬生生将草儿调转了一个方向。易雪清一路飞速的跑,左手死死捂着灵珠的胸口。
后面的人更是死命的追,很快他们发现到了岔路口。
烟无耽粗粗看了一眼地面,随手分派出去一部分人去了另一个方向,而自己则带着其他人走了另一条路。
穿过一道山道,湍急的河流声直入耳中,这前面是一条宽阔的大河,易雪清吞了一下口水,内心估摸着自己的轻功能不能踩着水面过去。
眼睛稍稍丈量了一下,好像,不能。
她调转身子,准备朝着河流上方跑。绕着绕着应该也能逃出去,南灵,我来给你还东西了。
谁料,她还没跑上两步,烟无耽就已经带着人追了上来。
不过一会,她就已经被团团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