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舒白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如纸,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的呼吸急促而微弱,仿佛随时都会断绝。周耀坐在床边,手中握着湿毛巾,轻轻擦拭着他的额头。她的手指微微颤抖,眼中满是担忧。
"二叔..."她低声唤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定是之前风邪未清,被什么又再牵连起来。是我疏忽了。”
叶惜花道:“原觉得时间太晚,便没有去叫周姑娘,谁知一下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盛舒白的睫毛轻轻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有些涣散,但当他看清周耀的脸时,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
周耀紧紧握住盛舒白的手,手上是凉的,额头却烫得不行。"二叔,你发烧了,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盛舒白轻轻摇头,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周耀颤抖着双手捻了捻他的里衣,已经被冷汗浸透了,想着不好自己动手,还是招呼叶惜花来换。
当年林小姐亡故后,从未再听说盛舒白身边有任何女人,当下看叶惜花的熟练手势,似乎传言非虚。正这样想着,盛舒白突然挣扎了一下,好像是说了声:“母亲不要!”眼见整个人都要摔在地上,周耀赶忙上前扶住他,蓦然瞥见他的胸口有一道狰狞的疤痕,像是被人用利器硬生生剜去了一块肉。
“这是…”周耀发出一声轻呼。
“二爷平时不愿提及此事。等他醒了,周姑娘可以去问他。”叶惜花说。
周耀煎药打水忙了大半宿,最后干脆伏在病房的案几上睡着了。待她睁开眼,天色已是破晓时分。榻上的人已经醒过来,正在看着自己。窗外微弱的晨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进屋内,映照在他玉石刻就的脸颊上,“ 阿耀…"他的声音沙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你怎么还在这里..."
周耀急忙上前查看:“二叔病成这样,我怎么好离开?”用手试了试他的温度,感觉烧已退了大半,这才放下心来。
“昨天你是不是看到了我身上不好的东西,害怕吗?“盛舒白挣扎着坐起来,修长白皙的手指虚虚掩在胸前。似是在躲避什么,又像是自我保护一般,居然带着几分无力的羞涩。
周耀的目光落在他胸前,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怜惜。她认真地摇了摇头:“那是你的一部分,我不认为是不好的东西,也不会害怕。”
盛舒白的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他的目光有些躲闪,似乎不愿提及此事。但周耀的目光坚定而温柔,仿佛在无声地告诉他:你可以相信我。
沉默了片刻,盛舒白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那是...胎记。"
"父亲临终前身上处处溃烂,"盛舒白的目光有些涣散,仿佛陷入了回忆,"它很像其中最初的那块...加上我心脉先天不足,母亲便认为它是不祥之兆...所以...将它剜去。"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似乎不愿再说下去。周耀的心猛地揪紧了,她不能理解段王妃的爱恨,是对丈夫怎样的爱,对他的离去有怎样的恨,才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如此狠手。
所有的情感瞬间涌上心头,周耀却又不知道如何安慰,唯有紧紧握住盛舒白的手,仿佛这样就能给他一些力量。"二叔,你不该一个人承受这些..."
盛舒白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轻轻缩了缩手,却没有完全抽离,"阿耀,你不必难过..."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我不值得..."
"你值得!"周耀的声音突然提高,她紧紧抓住盛舒白的手,"二叔,你值得被爱...你不该一个人承受这些痛苦..."
盛舒白的眼中闪过一丝动容,但他很快又恢复了平静。"阿耀,你不懂..."他的声音低沉,"我不适合和任何人在一起..."
周耀的心头一紧,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铁链拉扯,她低下头,试图理清自己的情绪。
“先妻林氏…”盛舒白顿了顿,似乎在寻觅合适的言辞,“她的死,跟我并非无关。”
周耀心中猛地一沉,忍不住抬头看向他。盛舒白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却依旧强忍着不让自己情感外露。
“当时我在病中,不能陪她外出踏青。”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遥远,“结果她失足落水,而我却连她的后事都未能亲自料理。”
“这些年,我几乎断绝了所有的情感,怕自己会拖累了别人。”
“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周耀语气坚定,“往后我都和你在一起。”
盛舒白怔怔地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脸颊,仿佛在确认她的存在。"阿耀..."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你真的愿意..."
周耀没有回答。药材的苦味弥漫在空气中,在她的鼻尖萦绕,越靠越近。她义无反顾投入了他的怀抱。盛舒白的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但很快,他的手臂轻轻环住了她的肩膀,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她的脸贴在他的胸口,感受到他急促的心跳。
"阿耀..."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颤抖,"谢谢你..."
周耀靠在他的胸前,感到巨大的幸福。她不知道的是,盛舒白脑子里想着的却远远是另一番光景。床头的蜡烛微弱地摇曳,映照得他的脸色阴晴不定。
“盛廷之,”他暗想,“‘克妻?’我对你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他想起来那个惊恐不安的年轻女人,她也曾经温柔地陪伴过他。后来她匍匐在他身前,衣着依旧华丽,但乱发覆面,涕泪横流,全然没有贵女风姿:“求求你,放过我,”她慌乱地拉扯着他的裙袂,“我会永远保守你的秘密…“
“不,”他甩开了她,“只有死人,才能说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