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赴争锋 > 第26章 星火二十二

赴争锋 第26章 星火二十二

作者:谓无书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03-21 16:44:51 来源:文学城

茶酒歇罢,玉箫声也尽了。因是庆功宴,加之先前时候不大太平,饶是云家也不大好太过大张旗鼓。四贵的实权,在宋家手上。

赢获赴了宴后便歇着去了,就躺在床上,脑子里却胡思乱想一同,想着尚虞与许重欢二人与他说过的话,愣是无眠,只得假寐。

躺了片刻,赢获转了个身。他听见心脏的“怦怦”声不断传来,如打鼓般真的他心烦意乱。他叹了口气,索性睁眼不再睡了,就那么凝着梁与柱,徒对四壁。这时门外忽响起阵阵脚步声,打断了赢获的思绪。他愣了片刻,倏忽间眯了眯眼,似乎想起了什么。而后一跃下床,披好了衣,边走边整理衣冠。

“殿下?”赢获跟在苏汜后头,只见那一袭白衣翩翩。见省了些寻人的功夫,心下高兴,便一步跨作两步,大声叫住他,道:“殿下!”

苏汜缓缓回头,见追在后面如风的少年红衣似火,心下一动,抿着薄唇笑了笑,不做言语。

“你走的倒快,脚下生风似的,我追的好苦。”赢获气喘吁吁道。然后他修长的手在腰间胡乱摸了两把,眼里漾出一抹天光来,对苏汜说:“殿下,实不相瞒,我有一事相求。”

苏汜疑惑般扬了扬眉,问:“何事?”

“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之际,难免想起前尘往事。今日正是绥军攻入我大邺的第二十年,是我父救我于火海的第二十年,也是我母亲......”赢获顿了顿,低沉地说:“葬身火海的第二十年。”

苏汜沉默,抬起了眼,那一刻,恰好对上了赢获的双眸,仿佛从中瞧出了一片火光,他听见赢获对他说:“我想祭奠下母亲......晚些时候,出个宫。”

苏汜听了后,思索片刻,却迎上了赢获那期待的目光。他与他对视片刻,最终却落荒而逃,摇了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拗不过你,你去罢。别惹出事端便好,那些虎视眈眈的人都盯着你呢,他们巴不得你出事。”

赢获点头,道:“谢殿下。”说罢,又笑了笑,说:“前些日子,是我太过轻狂......”他又想起了前些时日的那句“命里有时终须有”。还未等说完,耳边便有步履匆匆之声,他只觉背后有人一拍,紧接着是那人的声音:“殿下,你们在说什么呢?”

江楚忙不迭朝苏汜道了个歉:“吓到你们了吧......秦冥。”他抿了抿嘴,转头,却只看见一片空气:“欸秦冥呢?他人呢?”

赢获四周环顾,见确实没他人影,拉长了嗓音,朗声道:“跑了呗——”声音里掺了点笑意。江楚却没管这么多:“好一个秦总督,我拉他来,他竟弃我不顾。对了殿下,你们方才在说什么,怎么见赢获这般高兴的样子?是有什么美食?有什么花灯?还是有什么有趣的事物? ”

苏汜见他好奇得眼睛里星星都要冒出来了,不禁轻轻一笑,道:“没什么。”末了,方说道:“有这点时间,还不如多看些书,习会武。”

江楚嘴唇翕动几分,想要还嘴,却又不敢。他便只好柿子挑软的捏,瞅准了一旁的赢获,讨好地问道:“到底在谈些什么?我已良久没见过那美食花灯酒坛子了。”

赢获环着手,调笑道:“没有。”

“我不信。”江楚挑眉说。

“真没有。”赢获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目光瞥向了一旁的苏汜,“你问殿下。”

苏汜没料到这担子会落在自己身上,便回头呵斥赢获:“你倒好,责任净往我身上推。”神色却无恼怒之意,反而眼尾微挑,掺了些笑意。

江楚见无事可做,在他这里讨不到好,索性摇了摇头,准备行个礼便告退。谁知他转头要走之时,惊鸿一瞥,忽瞧见躲在一旁阴翳里的秦冥,心里来了劲,猛拔腿朝他跑去。江楚一骑绝尘,见了他便心里生气,而后恶狠狠地盯着他,哑声道:“你竟躲在这里乘凉,背信弃义!”

秦冥回以他一个不屑的表情,咬牙切齿地从嘴里吐出两个字:“无聊至极。”

“哎,你别说,我可听清了几个字,赢获说他今晚要出宫......殿下准了!准不定是去吃酒呢,要不咱俩也去偷偷吃酒?”江楚的脸都要一遭贴过来了,一改先前的恼怒,可怜巴巴地央求道:“秦冥,可愿一道陪我去?”

秦冥刚想拒绝,“不”字还没说出,便被江楚一把打住:“你刚刚背信弃义,如今非得陪我去不可,若你同我上了战场,我早就被你卖了个一百八十次,怎么,你还想辩解?”江楚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秦冥与他对视,刹那间心里似有一根刺般。他在那目光里落荒而逃,终于甘拜下风,摇了摇头,叹口气勉为其难地说:“......好。”

长街是无边无际的明火,宝马雕车,人潮不息。几家酒肆灯火通明,楼里的灯光昏黄温暖,侠客游人来去,偶青旗随风招展。放眼望去,如星火,如惊鸿。

赢获吹了个口哨,想把这些时日的阴霾全吹走似的,变得同从前那般轻狂的少年模样。就是他自称自己尚未及弱冠,估计也会有人信。

先去买个花灯吧。赢获望着满天的星火,心里喃喃道。

这些时日经历了很多。他想。从他从槊北奔波来此时,每时每刻,无不风波四起。从酒肆初见,到四人遇刺,再到上元佳节,沈氏一案,昭然若揭,设宴延请,这些记忆如潮水,汹涌不息地冲他奔腾而来,他走马观花一遭,心里却只念叨着两个字,半载。

赢获摇了摇头,厌倦于如此勾心斗角,却还要不止地虚与委蛇。奈何这是天命,亦是上天对他的一次磨炼。

他记得父亲说过,为将者,要耐得住性子,有足够的耐心与敌人周旋。要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无论是胜了还是败了,都要胜不骄败不馁。

赢获就这么漫无目的走着,心里想着其他事情。他迈着步子寻了几家摊,也便寻到了。走到河边,粼粼的水在火树银花下映得如碎金流转,那一片浩渺的江波,似乎一眼望不到尽头。

似乎这片河水里载了太多的朝歌夜弦,太多的笛声箫声,令他怅惘了片刻。他嘴唇翕动,喃喃道:“母亲……父亲……”这片静谧的金,令他想起了滔天业火后寥寥的一撮火苗。他心里一动,心中有点酸涩。他忽然想起那些年的横戈时日,那些奔波的马上之行,那些死去的将士,是否也能听到这优美的乐声呢?恐怕只有无边无尽的胡笳声,令他们尸骨寒,心更寒吧。

五年前那把火至今烧在他的心中。

罢了。他叹口气。他极力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过往尘事,可他总不禁,就像那时他躺在床上假寐一般。

二十年前,一场滔天的烈火映红了大邺的疆土。大火轰轰烈烈地燃了七七四十九日,所过之处,哀鸿遍野。烈火撕咬他的骨,长刀剜去他的心脏,年方二十的赢燃面色冷峻,星星点点的火光映得他的半边面忽明忽暗。他执起剑,打马啸西风,在他冲出那一片毒燎虐焰时,惊为天人的他怀中却抱着一个孩子。

那是赢获。

他在那片火光中,看不清自己的脸,却明晃晃看见了自己父亲的——他一双剑眉高耸入云,严峻的眉目如龙,但一片冷漠。仿佛看上一眼,便心中镇定。

五年前,狼烟四起,战乱不休,兵燹所至,寸草荒芜。火海依旧,血海依旧,可那一战,绥军杀了赢燃,杀死了那个不败的神话。

英雄的结局不该如此。

英雄应该要荣归故里,解甲归田,卸甲归乡。应该永垂汗青煊赫千秋,被世世代代传颂,流芳千古,而非葬身火海,葬身在马蹄之下,尸骨无存。

英雄应该为人所敬佩,而非被奸人断送了性命。

赢获如刀割般痛。

他似乎不堪回首般,乏力地闭了闭眼。他双手在袖中握紧,指关节因用力而变得泛白。指甲深深刺进他的掌心,他轻轻地说:“父亲,我迟早要杀尽天下奸人,还大邺一个太平。”这一字一句,就像风,只有他一人能听得到,却字字慎重又诚恳。

那一刻,少年人对着一片火树银花许了一个愿,这愿望无关风月,无关悲欢离合,这只是少年人最真挚的祝愿。

他希望永远这样歌舞升平下去。

他希望他可承父志,在蓟都里,斗出一片天地。

默然良久,他睁眼看了看天边的那轮月。半晌后,他终于俯身,抚摸着那河灯,将它轻轻放在河面上,一松手,任它顺水而行。

赢获心里知道,那河灯一纸不足以写满他的愿望。既然写不满,那便遥相对月,顺着水,绵绵而去吧。

赢获在那头杵了片刻后,便离开了。那时候星河灿烂,波光点点,满河的灯火碎银流转,他突然想起来,今天是中元节。

好巧不巧,赢获想。但他转念又思及,今个儿距自己来蓟都,竟有整整半年的光景。他依稀还记得上元节那日的火树银花、金吾不禁,那样的繁华之下却交杂着危机,如今这般的仓皇,心里头却有了些暖意。

赢获顿下的步子又抬起来,他想,寻一家酒馆喝个欢畅吧,权当做浇奠故人,今日便莫留烦恼。他嘴角悄悄勾出一抹弧度来,淡淡地笑了。

他思来想去,也便胡乱地走着。负着手,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如策马般轻快。他瞧着鳞次栉比的一排排,忽然有一阵浓烈的酒香缠绵在他的鼻息间,赢获心中大喜,快步上前,循着那香气而去。转角处忽见一熟悉的青旗,再抬头,那屋子竟也格外熟悉。赢获正纳闷着呢,忽然听见那头马厩里一声长鸣,他抬头一看,那竟是与他分别半年之久的马兄!

他心中不免一动,未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故人”。四顾一圈,他猛然想起来了,这是他骗吃骗喝,费了一顿口舌当了一番说书先生才无济于事的酒馆!

“哟。”他一拍自己的脑袋,“他家的酒倒醇烈......我得看看带没带足银子来。”说着,他翻了翻自己的锦囊里头,还是摸出了些银白的物什,“当了官,到底是不一样了。”赢获摇着头,叹了口气,缓缓踏进了酒肆中。

一般的阵势浩大,刀枪林立。酒馆里远比大殿上听得去更多诗词歌赋,远比江湖上见得着更多英雄老矣,或江湖侠气。一壶酒下来,何人都不必拘泥,一曲高歌,一篇长诗,仿佛天下都是他们的。

“小二——”赢获朗声道,那边小二也是应了,屁颠屁颠跑来他眼前,一成不变的谄媚神态,笑着对他说:“老爷,要些什么?”

赢获笑的眼睛眯缝成了一道月牙,笑吟吟地问他:“你可还认得哥哥我?”

小二见了,愣了两秒,旋即头往后面一仰,道:“是老爷您......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没什么风。”赢获背一靠,右腿搭在左腿膝盖上,用手敲着桌子,缓缓道:“今日可不来讲书,我带足了钱呢。”说着,他将那锦囊掏出,取了些银子给小二看:“今昔非比,飞黄腾达......”

小二神色一闪,有些失望。但很快又端起了那标准的笑,忙忙摇手,道:“无事无事,上次还多亏了老爷您,敝馆乃是蓬荜生辉,蓬荜生辉!”赢获却听得不耐烦,胡乱摆了摆手:“去去去,别给我说滔滔不绝的废话,取十五坛上好的酒来,动作麻利点。”

“好嘞!”小二听了,忙忙点头,便笑着头也不回地忙去了。

打发走了小二,赢获又觉得无聊。自饮自酌固然好,但这宫里生活毕竟是苦,他忍了大半年,也不好对他人吐苦水,便忍了这么久,奈何一个可与他举杯畅饮的人也没有,赢获心下慨然,敲桌子的手力道不禁大了几分。他旋了旋脖颈,朝旁边看去,看那人流来去。他们神态各异,几个美人步履盈盈,笑若扶风,看得赢获是饶有趣味。

片刻后,那门外一阵喧嚷,那人进来才瞧见,一个男儿长得如水俊逸,任哪个姑娘瞧了不心动?赢获也走马观花看了一眼,暗暗赞叹。可他惊鸿一瞥后,却觉得事非如此,于是他又多流连了一会,心底下一惊:等等,那不是江楚吗!

赢获想起了下午那人的鬼鬼祟祟,心下了然是自己行踪被一概听了去。江楚来了,那秦冥大抵也是被一道拉来了。

果不其然,单单一个俊逸如水的男儿还掀不起什么风浪,一个俊逸如水的男儿和一个深邃似渊的男儿,才掀得起大风大浪。

赢获:......

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自饮自酌也挺好。于是他平生第一次怕遇上那么一个人,眼神仓皇地躲着,巴不得那小二快点来为他酒水奉上,好一骑绝尘了之。

江楚胡乱转了那么两圈,目光随意扫着,他的目力可真没让赢获失望,他瞧见了赢获,于是便朝他挥了挥手,大声喊道:“赢......公子!”那一声“获”还没喊得出,便生生改了口。

赢获抿了抿嘴,牵强地冲他笑道:“没想到在此处碰到你,乃是缘分。”很自然地忽略了一旁眼神阴鸷的秦冥,脸上却瞧不出任何端倪来。

江楚又朝他碎碎念了些什么,他一概没听清。他只知道门外人潮渐去,风波暂息,小二麻利地提着一坛又一坛酒而来,面上是一成不变的微笑。片刻后,那些酒也是齐全了,赢获刚想起身告别,却未料门外一身着白衣的男子恰如谪仙般挡住了他的去路——那是苏汜。

赢获只瞧见苏汜一步一步地朝他走来,他便笑得越发勾人。他只见苏汜皱着眉头,瞧见了他桌上地上的那一坛坛酒:“喝那么多酒作甚?”

他懒懒道:“那边的江楚和秦冥,不也是?”

苏汜默然,凝了他片刻。半晌后,叹了口气,似乎被他所败,道:“也罢。”

赢获挑眉,心里头却是一惊。转念间,他又料,其实苏汜来也好,那秦冥不会与他纠缠。于是不顾苏汜神情,捞起一坛酒,开了泥封。醇香的酒气入鼻,也不顾苏汜反对,举起酒坛子便喝了一口,那酒水如烈火般,他的喉肠遍如火烧,末了,他还抬袖擦了擦唇角,道:“好酒!”

于是苏汜不去看他,眼不见心不烦。他见那头的秦冥也打量着赢获,江楚倒是在一旁闹着起哄,连忙叫了几坛子酒,现正开坛呢。他一拍秦冥,问道:“你喝吗?”只听秦冥闷闷地说道:“不喝!”

江楚一听,心下不得意,便生了气。他拍拍秦冥,自己先喝了一口,也学着赢获抬袖擦了擦唇角:“这酒,确实不错,玉林,你当真不喝?”

秦冥额角青筋骤起:“不喝......”还未等他说完,江楚便抬手将自己未饮完的半坛子贴近他唇边,一股脑倒在他嘴里,笑盈盈地说:“你不喝也得喝。”

苏汜自然也是看到了那边的光景,他不禁抬手扶额,不忍卒看。他听见耳边的赢获喝完了一坛子又扔一坛子的声音,于是两难,便看着赢获喝酒。

赢获的眼尾泛红,面色微醺,眼里流转着波光,眼角的泪痣都似乎泛着一抹淡淡的红意。红衣之上落了几滴酒水,就像玉珠,他仰头而尽,大抵有几分放浪形骸的味道了。似乎醉的不是他,反倒是旁人了。

苏汜正细细打量着眼前人呢,忽然听见不远处的江楚喊道:“无桀,咱们不醉不归!”

赢获也喝得起兴,高声应他道:“好一个不醉不归!”

人潮来去,灯火摇红。满是聒音的酒肆间,江楚与赢获对饮了一杯又一杯,连带秦冥也不情不愿喝了些许,苏汜却滴酒未沾。不知不觉间,秦冥觉得眼前昏花,有些醉了,便摆手对江楚道:“我先不喝了......有点醉意。”

江楚面上生疑,将头转向他,手搭上他的肩膀,道:“这就醉了?玉林,我瞧你言语正常,思路清晰,并无不妥。”于是又朝他推了杯酒。

秦冥深深地瞧着他,又借着灯光瞧了瞧那酒,不知在想些什么。江楚歪头看着他,那目光里似乎有千万个小爪子,在挠着秦冥的心,于是他不敢去看他,就盯着那杯酒。半晌,便举杯一饮而尽。

江楚见了,高兴拍手道:“这才对嘛......无桀!”

他只听那头“啪”的一声,身边人重重倒了下去,桌子被撞得震耳欲聋,那人却还是直直地昏过去了,面色泛红。江楚皱着眉往旁边瞧了瞧,小心翼翼地拍着秦冥的肩膀,道:“玉林?”

秦冥没反应。

“玉林?”

秦冥还是没反应。

江楚皱着眉,贴近了秦冥,轻轻又拍了几拍。他扒拉着手指,自忖这人也没喝多少啊,心里有一刹那的发蒙。他千百般都没料到,这嘴上逞强的秦总督,竟是个三杯倒!

一杯面不改色,两杯脸色潮红,三杯神魂颠倒。

“他这是怎么了?”赢获眯了眯眼,想起了上次他初来时这两人喝了个茶酒便被人药倒,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见江楚由惊惧变为发蒙,再变为一抹笑意,接着拍了几下秦冥,赢获也猜出个大概。“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于是赢获拍着腿大笑,“他,他这般酒量......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汜瞧了瞧他,又瞧了瞧那可怜的被灌倒的秦冥,摇了摇头,道:“我说他这些年喝酒不过三杯......我不饮酒,江楚偶尔才放纵,你来了倒好,玉林这人好面子,却把自己灌醉。”说罢,眼神里满是又好气又好笑。他缓缓起身,朝倒下的秦冥走去,又说:“你也别喝多了,小心醉了去。”

赢获含笑摇头:“殿下啊,醉?这还得等上一阵子呢,我与江楚说好不醉不归,便真的是不醉不归。喏。”赢获指了指脚下剩下的七坛子酒,“这些,也差不多了。”

苏汜听了,叹道:“还真是有了银两便恣意妄为,那个身无分文说书抵钱的,还真记不得是谁了。”

“我呀。”赢获眨眨眼,笑吟吟地冲他说道。苏汜瞧见了,心下无奈,似乎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赢获似是醉了些许,也放荡了,毫不避讳:“耻与荣不过一念之间,殿下,我觉得谈谈我父的丰功伟绩,也未尝不是一件坏事。就像你瞧,那宋英良还不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觉得那是无上荣光便好,后人不知道怎么评价他呢,那汗青上永垂的一笔,怕不是遗臭万年吧!诶殿下......”

苏汜挑眉看他一眼,回首按了他一把:“你真有些许醉了......也不瞧瞧这是哪里。”他低声道:“早些回去,玉林都不成人形了。”言毕,便朝着江楚与秦冥那边走去,片刻后,又顿了顿:“饮酒伤身,留着下次喝也不迟。”

赢获没听清,大声喊到:“什么?”

苏汜默然片刻,想说什么,却欲说还休,百转千回,只道:“没什么。”便径直走了。

那头的江楚见苏汜朝他走来后,便歪头小声对他说:“殿下,你可来了。秦冥他就像黏在桌子上一样,倒不是太沉,而是他身量太高。”江楚咽了咽酒水,“殿下,要不你帮我将他抬回宫里去?你瞧我一个人,也是喝的半醉......”

“自己背。”苏汜淡淡地对他说。

江楚还想说什么,苏汜却早已猜到,只说:“你把他醉倒,酿下的大错,自己收拾。”说罢,轻轻忍住了笑。

江楚委屈地看了看苏汜,又看了看不省人事的秦冥,纠结了半天,终究似是妥协,只道:“好吧。”便起身,将秦冥的身子托起。

苏汜便浅笑着打量着他,只见江楚将秦冥撂倒在椅子上,却未令他一头栽下,将将好地靠在自己背上。他身向前,脑朝后,将秦冥的手搭在自己颈窝处,手上一使劲,抱起他的大腿,堪堪才背住了他,却被身后人滚烫的胸膛硌得生疼,只得牵强笑道:“那殿下,这酒钱,便你请了吧。”

苏汜点头:“时候不早,你快回去,如此狼狈,有人趁人之危便不好了。绕后头那个道。”

江楚听了,也没回答,径直背着神色冰冷,却面色微红的秦冥便慢慢走了。苏汜目送他们而去。

待江楚走远,他才想收回目光,谁料门外有个人,正朝着他招手,苏汜定睛一看,那是他的人,便快步上前,心里有点不安。

那人作揖行礼,小声道:“殿下,夜已深,此次出宫,属下已打探明白,这附近里,有三四个宋英良的人。”

苏汜皱眉:“三四个......他还是不敢冠冕堂皇,如此,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人神色复杂,还想说些什么,苏汜一眼看出,便问:“还有什么事?”

“属下方才应殿下的令去打探,果不其然,在那云家经营的赌坊里找到了沈无为的兄长,沈涛。那人改名换姓,换了身衣裳,的的确确不大能认得出,可难逃我们的眼睛。”

苏汜听后,面色沉了下去,道:“沈涛?他与云家勾结些什么?”

“回殿下,”那人顿了顿,道:“他这人成天游手好闲,花天酒地,不一定是勾结,也可能是怕被弟弟牵连,单纯来享乐的。”

“知道了。”苏汜挥了挥手,“你下去吧,多留意些。”

那人再次作了个揖,往后走去,便隐匿在黑暗中了。

苏汜眼眸低垂,里头的光捉摸不定,难以知晓他到底在想什么。他将那小折扇从袖子中掏出,轻轻一扇,便打开了。他瞧着上头四个字:犹死之年,眸光微动。

夜风醉人,明月砭人,那流转的碎银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投下一抹阴翳。他的肤比月亮更皎洁,袍子比月光更净,晚风吹拂起了他的发丝,扬起了一抹优美的弧度。苏汜仰头望着那天空中的玉轮,惊鸿一瞥,却只见桂影婆娑,星光斑驳。他有些许冷,于是拢了拢袖子,不再去看那月亮,只缓缓转身,朝酒馆的方向走去。

待到苏汜踏入酒肆的那一刻,他瞧到了赢获。狼狈的酒坛遍地,桌上也随意洒了些,却还剩个几坛子没喝尽。他定睛一数,四坛子,赢获整整喝了十一坛。十一坛,坛坛刚烈,这十一坛酒下肚,神仙也会醉倒,更遑论赢获这**凡胎。

苏汜瞧到赢获,似乎被如烈火般的红灼伤,方才眼里的玄冰才稍微化了些。他走近,打量着他,赢获活活像涂了一层胭脂,如那唱戏的角儿一般。他眸子紧闭,眼尾上挑,一双眉却狠狠地压了下来,令他整个人显得沉稳了许多。领口大敞,露出一段有力却恰到好处的颈子,薄唇微张,发丝凌乱。

苏汜瞧着他,蹲下身来,为他整理好领子。赢获这般人也会有烦心事?他想。但转念,他觉得他总把赢获想的太过简单,可事实并非如此,此刻便是心中所愿。

他并非生性轻狂,可他的的确确**满身。

即使他们都不快乐。

苏汜的深情间,连他都没注意,便轻轻悄悄度上了一层温情。他小心拍了拍赢获,低声道:“无桀?”

赢获眉头微皱,没有应声。

苏汜叹了口气,终究无可奈何,淡淡道:“走吧,我背你。”

他想把赢获整个人背起,奈何身量上的差别,有些吃力。赢获看着高挑,衣衫下显得颇为单薄,可却并非如此。于是苏汜马马虎虎地把赢获靠在自己身上,准备拖着他回去。迷离间,赢获支支吾吾地应了一声:“唔......?”

苏汜听见了这一声。他转头,见那人还是双眼紧闭,丝毫不见醒来的预兆,便悄悄道:“赢获?”

赢获的眉皱得更深,似乎被梦魇缠住。他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苏汜感觉到他的心头也变得“咚咚”直跳。苏汜没有转头,他直直地盯着他,任由他们的鼻息交杂在一起,又轻声重复了一遍:“赢获?”

赢获似乎半梦半醒间,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他吃力地抬了抬眼,却一片朦胧,看不清是谁,只道:“父亲......”

苏汜知道,他梦见了自己的父亲。他瞧着他的眼,手抚上他坚实的后背,道:“我在这里。”

这一声,似乎赢获的救命稻草,令他冷静下去。他为这温润如玉,却微微泛凉的声音安心,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并非孤木难支。

我并非一人。

赢获的呼吸又平稳下来,心脏的跳动也渐渐平缓。苏汜瞧了他半晌,片刻后,望了望天上那轮圆月,却又不禁笑了。

“重蹈覆辙。”苏汜张口,一字一句,轻轻地说道。

重蹈覆辙。

月光依旧,明月清风。风掠起了他们的衣角,那一片的桂树枝丛随风而动,碎影婆娑成了两个人的影子。夜凉如水。圆月裁剪了几片淡云,投下阵阵平仄的暗影似凌波粼粼。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