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的剑怎么飞了!”
伴随着苏遇白浮夸的一声尖叫,破魔剑犹如划破黑夜的流星对准上首的扶桑就刺过去。苏遇白穿过人群企图抓住破魔,浮夸又做作地奔上台阶。只见剑锋擦空发出一声轻啸,以势不可挡之势刺穿了扶桑周身的屏障,扎入了他的手腕之中。
噗呲一声锐器刺穿血肉的声响这一刻在寂静无声的高台之上回荡,场面陷入一片死寂。
“……”浮夸的表情僵住了,以奔跑的姿势站在台阶上的苏遇白此时是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无数怪异又新奇的目光涌过来,这一瞬的感觉犹如动物园展览的猴子。
跪着的薛九卿抬起头。这时候再去勾他的三魂已经不行了。三魂这种东西只有在主人愿意的情况下才能勾扯出来,已经失去先机的扶桑捂着那只被破魔洞穿的手腕凝视下方的苏遇白。他的一双眼睛幽沉如深渊,黑洞洞的,映衬得白雪似的一张脸森然而恐怖。
短暂的寂静之后,议论声如潮水般突然爆发。
坐在上首的来宾们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人议论纷纷。显然在座所有人都被苏遇白这突然的一手给惊到了。化神期老祖,扶桑可是差一步就能飞升的大能。在座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定能伤到他皮毛,居然被一个不知何处冒出来的红毛小子一剑刺穿了手腕?
不远处天衍宗的一众长老视线看着不说话的老祖,视线在高台上下来回,如坐针毡。
苏遇白干笑:“哈哈,我的剑不受控制……它自己飞出来的……”
扶桑显然还记得苏遇白,毕竟这一头红毛在人修中很少见。更何况,这小子身上冲天三尺的人皇紫气。只需一眼他就人出来,眼前这小子是那个被魔气侵蚀而废掉的天生剑体。
场面极度尴尬,似乎所有人都在等扶桑发话。
苏遇白觉得煎熬,硬着头皮打破沉默:“那个,老祖,我的剑,您能还给我么?”
说着,他指了指扶桑手腕上扎个对穿的破魔,讨好地笑。
扶桑握住破魔,刚一碰,手被烫得一缩。
下一瞬,他握住剑柄手下用力地拔出来。霎时间,连带着碎肉,血光四溅。他这才将眼睛落到了这把突如其来的剑上。剑身赤红,剑身如蛇,双面韧。剑柄上狰狞的蛇眼在日光下透着血腥的红光。扶桑目光在剑身上比先前两个人更有眼力,这是一柄少见的天阶神品。
扶桑眼中光色一闪,满手鲜血地握着剑柄挥舞了两下,盯着这把剑目之灼灼。
“……老祖,”苏遇白笑不出来了,“我的剑,能还给我了么?”
扶桑并没有动,冷冽的嗓音从头顶飘下来,带着一种天然高人一等的居高临下:“这把剑你从何处得来?”
苏遇白顿了顿,道:“长辈赠予。”
“哦?”扶桑似乎对这个长辈很感兴趣,“叫什么?”
“破魔。”苏遇白的脸也拉下来。
说到底,他也不是什么好性儿的人。迈着长腿,无视了扶桑化神期修为的威慑一步一步走上高台,手伸到了扶桑的跟前。
“破魔?”扶桑的眼睛闪过一丝幽光,“好名字。”
点长命灯被打断,薛九卿人也已经站起身来。
他此时立在扶桑的三步外静静地看着,破魔剑被血水浸透后更加的流光溢彩。事实上,薛九卿本身对自己这位半路冒出来的师尊没有太大的感觉,他愿意拜师,不过是修炼一途需要指引。只是扶桑握着破魔不愿意撒手的姿态,让他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这柄剑煞气太重,既为破魔也是为吸收魔气,这等煞气比得上任何一大凶兵。你本就被魔气侵蚀经脉,拿着它百害而无一利。”
扶桑掂量了两下,将剑交到苏遇白手中,忽然道:“本尊有一柄剑名为流樱。乃千年寒铁打造而成,本身便能储存灵气。即使本身无修为无灵气也能使用。拿来与你换,如何?”
流樱剑三个字一出,一片哗然。
苏遇白愣了下,转头看向台下。台下的修士嗡嗡地议论开来,显然兴奋起来了。能来天衍宗的,大多是爱剑之人。苏遇白没听说过这名字,但在场多得是识货之人,对上灵界十大仙剑如数家珍。那可是千年难遇的一柄地级仙剑。整个上灵界名声能与流樱齐名的不过两手之数。
扶桑老祖不愧是一方大能,如此豪奢。
“如何?”扶桑又问了一次,“若是你愿意,本尊这就能将流樱给你。”
苏遇白虽然不知道什么流樱不流樱,但却知道修仙界想来是弱肉强食,这天底下从来不会掉馅饼。扶桑既然能开口索要破魔,那破魔的品级必然不能比流樱低。他才不相信什么前辈扶持后辈的鬼话,扶桑这老东西活了几千年。人性早在漫长的岁月里被磨了个干净,谁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多谢老祖好意。但是不必了。破魔乃家中长辈所赐。正所谓长者赐不可辞。即便破魔煞气重,徒孙也只有受着了。”
他出口拒绝,又是一片哗然。
扶桑脸色不大好看,挥手一道劲风斥道:“庶子无知,小人之心!”
苏遇白冷不丁被劲风击中,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跪在了地上。
扶桑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自己随手一挥伤到了人。但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也拉不下脸来跟一个没筑基的小子道歉。冷着脸哼了一声,他便转过身去。
苏遇白擦了嘴角的血渍爬起来,握着破魔剑转身便走下了高台。
薛九卿目送他走下去,眼神晦暗。
众人虽对扶桑的蛮横行径略感不适,却也只当老祖好心被无知蠢儿拒绝心生不悦罢了。毕竟自古以来大能脾性怪异的不胜枚举,行事嚣张才是正常。扶桑这般几百年就呆在宗门闭关的,反而是大能中脾气少见温和的了。更何况这红毛小子扎破了扶桑的手腕,只是挨了一下,已算得上极为宽容。
众人的漠视和习以为常,显然这才是修真界的常态。
薛九卿眉头蹙起来,此时再看扶桑时眼中便带了一丝审视。旁人不知苏遇白的剑从何而来,他却是很清楚。这柄破魔乃华清所赠。华清是界外仙人,他与苏遇白是华清划破虚空越界收下的徒弟,华清所赠之剑且不说有特殊的意义,必然并非凡品。
他立在一旁冷冷注视的目光,扶桑自然感觉得到。但是他从来不为自己的行为解释,不愿意,更加不屑。此时只蹙着眉头,态度比薛九卿更加高傲。
师徒二人对面而立,谁也没有开口说话,莫名有种对峙的味道。
扶桑还是那身飘逸的白袍,腰间骨笛被风吹得发出细微的声响,飘然若仙。薛九卿则换掉了那身世家公子的锦袍。一身天衍宗统一的道袍,碧青的广袖长袍。两个人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冷。扶桑是久居高位的漠然,薛九卿则是天性的冷感。
这一个月来,他也是急速成长。与苏遇白被武岳真人亲手揍着不同,薛九卿则被扶桑丢进了特殊试炼秘境。没有任何外援,孤身一人在秘境厮杀整整一个月。无数次死里逃生,绝境中突破,顿悟,如今他已经筑基中期,隐约有突破的迹象。不出意外,十年内必然结丹。这样的神速虽说有秘境强逼的原因,但更多还是本身资质逆天。逆天到扶桑看到他都觉得眼红……
眼看着吉时就要过去,掌门万川连忙上来提醒:“老祖,吉时快过了,九卿的命灯还未点。您看……”
“跪下。”扶桑袖子一挥,开了口。
薛九卿神情一凛,看了眼对他挤眉弄眼的掌门,缓缓地跪在了蒲团上。
给灵魂下印记被打破,如今想再下,得另寻时机。
扶桑心情郁卒,取了一根凤凰木去引凤凰神火。凤凰神火是天衍宗特有,或者说,是天玑苑特有的圣火。此火一经点燃经年不灭,且与施术者和承术者便产生极强的联系。承术者身死道陨火才会湮灭,与此同时,施术者不仅会立即感应到,还会受到神火反噬。
天衍宗的各峰长老会为自己看中的弟子点长命灯,也算是一种传统。扶桑点燃了薛九卿的长命灯。将事先准备好的拜师礼赐给薛九卿,并指着半空中漂浮的十八块铭牌让他挑选:“你且仔细感应。若有那等看得上眼的,取一滴心头血,本尊助你结契。”
躲在人群中的苏遇白心口一跳,抬眸看着薛九卿。
薛九卿还是那张死人脸。
他不紧不慢地抬头,那双异瞳打量了一圈围绕在高台半空的铭牌。每张铭牌上都刻印着一个狰狞的妖兽,远远看去,就像是符篆画在上面。薛九卿虽说未曾见过灵界妖兽,但华清曾给他和苏遇白的识海打入过一部灵界演变的编年史。其中囊括了千万年来修真界妖兽的演变以及种类。显然这里的妖兽战力虽然强悍,但他没有看中任何一只。
薛九卿扬起了脑袋看向了天空,那双特殊的异瞳被强光照射,发出了如琉璃般剔透的光。他微微眯起眼睛,问了一句:“可是任何一只都可?”
“自然。”扶桑见他听话,态度也和缓了些许。
薛九卿笑了一下。
他本就生得绝美,这一笑犹如万花盛开。他伸出一只手指向天空,淡声道:“那我要头顶这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