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绕野 第4章 梦境

三人踩着上课铃走进教室，老尤已经开始站在讲台那查人数了，他一看到三个人勾肩搭背的晃晃悠悠走过来就怒火冲天：“你们干什么去了？啊？吃饭吃那么长时间吗？不知道还有午练吗？数数还有多少日子高考了！还有你顾言山，才刚来多久就和许允逃混上了？离他远点！”许允逃没搭理老尤径直走向自己座位，顾言山也只是笑着说：“知道了老师。”也回到了许允逃后面。

蘩中一直有午练的传统，从语数外到选修的三本科依次开始排，午练半小时后在睡觉。

顾言山转了转笔，刚准备下笔就发现前桌不知道什么时候头已经趴下了。他笑着拿笔戳了戳许允逃的后背，看到许允逃满脸烦躁的转过来问“干嘛？”后笑得更开怀了，他掀了掀试卷挑眉：“会么？怎么不写？”许允逃不耐的又趴回去闷闷的声音从埋在双臂的头中传出：“滚，不会，自己写。”顾言山得了趣就没继续逗他，神色又认真起来写笔下的试卷。

他刚高考完，经过一年的复习之后对这些知识点简直是熟练透了，快速写完之后交了试卷便也趴下了。

盛夏，窗外的树叶绿的烂漫，阴影打在顾言山挺拔的鼻梁上，蝉鸣聒噪，不一会顾言山就睡着了。

下午的课也非常好熬过去，蘩中管的不严，师资力量和重点高中也没法比，老师对这群不学无术的学生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许允逃就是很好的例子。

物理课上许允逃听着听着就开始点头，本来就没怎么听，迷糊之后整个人显眼的老师一看便知道这个学生已经开始犯困了，正想点点他却看见新面孔的顾言山。吴老师来了兴趣咳咳两声：“那个，许允逃后面的那个同学，转来的是吧，你来回答这题吧。”顾言山站起来看了看题，顺着已经解出来的半条思路延了下去。老吴越听越高兴，眼中的欣赏更是肉眼可见：“很好很好，坐下吧。”

许允逃不知何时已经清醒了，靠着顾言山的桌子嗤道：“你在装两手老吴就要把你当亲儿子了。”顾言山莞尔：“做人还得低调一点么。”许允逃又嗤一声趴下继续睡了。

一个下午顾言山被几个老师来回点了好几次，老尤在办公室里听一群老师夸顾言山的思路清晰表达得当不由得也飘飘然，忽然想到许允逃这个不成器的正好坐在顾言山前面，想让许允逃搬到顾言山旁边学习学习就听到一个令他心梗的消息。

许允逃又又又翘课了。

许允逃已经连续翘了一个星期的晚自习了，今天也接着翘，没有理由没有原因不打请假报告不与外人告知。光这样就已经可以给他一个严重的记过了，但是老尤又念着许允逃身上还有高二打架的一次打过就没有上报给学校，但是也没办法坐视不理。

林烨一直和许允逃好到穿一条裤子，也没办法从他嘴里问出来许允逃到底去哪去干嘛了，尤文生又把目光聚在了顾言山的身上，毕竟中午三个人一同吃饭一同迟到。

他把顾言山喊出教室低声问：“你知道你前桌去哪了吗？”顾言山莫名其妙的摇了摇头：“不知道。”尤文生又不死心：“你们三中午一起吃的他没给你吹过自己晚自习干嘛去了吗？网吧打游戏？翘课回家睡觉？”顾言山感觉很荒谬：“没有老师，林烨同学照顾我没有饭卡才让我和他们一起吃，期间也没聊什么，更别说翘课去哪这么严重的事。”尤文胜想了想觉得也是就让顾言山回教室。

顾言山一坐下林烨的纸条就传了过来：“老尤问你的什么？不会又问许允逃去哪了吧？”顾言山觉得这俩兄弟更是默契的好笑，拔下黑笔冒写道：“嗯。你知道他去哪了么？”顾言山的字笔锋凌厉，潇洒的好看，林烨回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没跟我讲过，一问他也是打马虎眼混过去。”顾言山没回这张纸条，拿出化学试卷继续写了下去。

直到晚上放学许允逃都没有回来。

顾言山回到家，林奶奶已给他留好了饭，四菜一汤都是自己喜欢吃的。顾言山看到这些饭菜眼神柔了柔。

林奶奶听到门关上的声音从卧室走出来喊道：“饿了吧？快吃点吧。”神色温柔，慈祥可亲。两个人一同坐下，林奶奶突然开口问道：“你和你爸妈联系了么？”顾言山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林奶奶停下正在盛汤的手正色道：“他们俩刚才打了个电话，阿言，是从美国那边打来的。”顾言山颜色暗了暗没有说话，他知道父母一定会躲，但确实也没想到已经躲到国外了。

他的思绪回到查完分数庆功宴的那天晚上，被酒精与高分数冲上头脑的他，到家只见一片狼藉。

母亲爱惜的花瓶，父亲珍爱的古籍藏本，碎的碎烂的烂，散了一地。

他瞬间清醒。

打了无数个电话，冰冷的女声一次又一次告诉他拨打的电话已停机。他成年后第一次那么无助，不知道什么情况，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切只能被动的接受。

直到几天后一份文件从别处寄来让他来到蘩荫县找外婆，他才知道自己家道中落，父母早已破产不知所踪。

颓废，落寞。

刚想到不想回忆的地方，隔壁的房子便传来锅碗瓢盆碎落的声音，“婊子！”一个中气十足的中年男声吼道，接着顾言山听到了很重的巴掌声。

被打的人好似没有反抗，只听见中年男人宣泄般的砸东西的声音，辱骂的声音，巴掌扇下去清脆的声音。

顾言山转头看向林奶奶，她点了点头：“阿允家。他爸妈这样很多年了。老许一喝多就这样，白天也见不到人，晚上赌输了喝多了回家便开始这么对他母子俩。”顾言山喉结滚了一下：“那他妈怎么不跑？”林奶奶听到这个字像听到什么一般笑道：“阿言，这里是偏僻的小县城，不是江市。他妈妈是被家里人从隔壁村里卖过来的。十**岁就生下了许允逃，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十九年。”她说完又顿了顿：“人生又有几个十九年呢？”

顾言山听着没说话，一开始还在吃饭的筷子也放了下来。他好像从来没有理解过任何人，他能看懂外婆眼中的同情，却不自知的感受到一种外婆身上感同身受的悲痛。他突然想到外婆离家的这十几年，但也知道外婆家中条件优渥也不需要如此。

他离外婆的距离越来越远，但他现在只有面前的这个老太太，顾言山想。

总有一天会知道。

洗完澡后隔壁的闹剧才刚开始收尾，他卧室对着隔壁的那间次卧的灯过了一会也亮起。他不自觉的想到许允逃的脸，那个倔强带着血的脸。

逃了一下午的课，去了哪？顾言山想着，，想打开手机问问却发现自己来到这之后一个人的联系方式都没有，于是作罢。

他躺在床上，睡意渐渐袭来，对面的暗黄色灯光也已熄灭。

顾言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