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快让祖母看看。”裴老太太松开她。
一看脸瘦了一圈,止不住地心疼:“怎么瘦了这么多?在青州没有好好吃饭吗?”
傅鸢摸摸脸:“瘦了吗?是这晚上光线不好吧。我答应过您要好好照顾自己的,所以一日三餐我一顿都没落。”
“不过我答应您的我做到了,您答应我的呢?刘嬷嬷说您这几日都没有好好吃饭哦。”
裴老太太轻哼一声:“这个老妇,又跟我孙女告状。”
等刘嬷嬷送饭菜过来。
“老太太您这可是冤枉我了,七姑娘一下马车,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问您,我这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脑子哪有那么快,那不一下就都说出去了。”
说着手往外一摊。
房间里的几人都被逗笑。
饭菜摆上桌,裴老太太拉着傅鸢落座,刚拿起筷子,一道声音随着脚步声闯进来。
“娘,是不是小七回来了?”
话说着,一个身材丰腴的妇人走了进来。来人一见坐在桌旁的傅鸢,一喜:“小七!”
“二舅母!”
何清圆上前一把就把傅鸢搂进怀里。傅鸢脸贴着她柔软的腹部,双手顺势环抱住她的腰。
何清圆摸摸她的背,又摸摸她的脸:“盼星星盼月亮的,总算是回来了。这一路还平安吧?没出什么事吧?”
没等傅鸢回答,手捧起她的脸,一看,不由皱眉:“怎么看着瘦了?”
刚才转移开的话题再次被提起,傅鸢赶忙说:“刚刚祖母也这么说,应该是这晚上光线不太好,看着显瘦,大哥跟三姐姐都没说我瘦了啊。”
何清圆:“柏君和寄春?他们俩不是在上京么,你们怎么见到面的?”
“这就说来话长了。”
裴老太太打断:“那就先吃饭。”
“对对对,先吃饭先吃饭。”何清圆松开傅鸢,应和着在一旁坐下。
裴老太太跟何清圆一人坐一边,一个忙着夹菜,一个看着傅鸢喜欢吃哪样就把菜端到她面前。
看着桌上就几道家常炒菜,何清圆说:“以为你还要过两天才到家,要不是听到厨房有动静,我说出来看看,都还不知道你回来了。早知道今天回来,就该给家里来个信儿啊,我们也好准备好饭菜等你回来。”
她喜欢的红烧鱼,藕丸子都没来得及准备。
“这些也都是我爱吃的啊,而且还是祖母跟二舅母一起陪着我吃,谁有我这么大面子?”
何清圆一下被逗笑,又说:“你大舅母也天天念着你呢,虽然嘴上不说,但这两天晚上得喝了药才睡得着觉。”
“娘,是不是让人去跟大嫂说一声小七回来了?”
裴老太太让李嬷嬷去,又嘱咐:“你先在院外看看,要是已经歇下了,就别吵她了。”
李嬷嬷转身往屋外去,结果在门口跟要去找的人险些撞上。
对着门这边坐的何清圆一眼看到了沈连芝:“大嫂。”
“正让李嬷嬷去找你呢,小七回来了。”
正埋头吃饭的傅鸢闻声赶紧塞下这一口,扭头:“大舅母……”
看她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像只松鼠,沈连芝忍俊不禁。裴老太太叫她过去坐,沈连芝依言过去,拿了帕子送到傅鸢面前:“赶紧擦擦,一嘴的油,哪里还有点姑娘家的样子。”
话虽这样说,声音却是带着笑意。
傅鸢嘴里忙着嚼东西,直接把脸往前送。
“都多大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沈连芝一边帮她擦擦嘴一边说。
“可不就是个孩子,不然也不会叫人这么牵肠挂肚了,”何清圆说。
“虽说也是出过远门的,商队也都是自己人,可只要一想到青州以前从来没去过,又刚遭了水灾,我这个心啊就忽上忽下忽上忽下的,不过好在是现在已经平安回来了。”
说着说着反应过来:“不过商队不是说要后日才到吗?”
“我没有跟着商队走。我想着家里快秋收了,就想赶紧回来。刚好有个朋友要回上京,我就让他带我一起了。”
“那你是在哪儿碰到柏君跟寄春的?”裴老太太问。
“柏君?柏君他们不是在上京吗?”沈连芝说。
傅鸢把陶伯一家的事,还有送芋头去上京的事一一说来。
听到她说燕燕快十一岁但看起来只有**岁,一双手上都是裂口,屋里几人都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何清圆眨眨微红的眼:“我一会儿回去找找心竹跟兰英以前穿的衣服,我记得有几件棉袄都没怎么穿。这夏天还好说,冬天可怎么熬。”
“别找了,”沈连芝说,“你忘了,前两年下大雪,那年冬天出奇地冷,家里的衣服能送的都送出去了。”
被这么一提,何清圆才想起来。
沈连芝说:“重新做几件吧,也就两三个人,天冷之前肯定能穿上。”
裴老太太点头:“棉花多用些,料子就别用太好了,寻常料子厚实一点的就行。家里一老一小一病,穿太好不是什么好事。除了棉袄,再备些被褥。”
“我知道了,娘。”沈连芝应。
*
一顿饭吃完,夜色已深,明日开镰还要早起去女娲娘娘庙祭祀上香,裴老太太发话:“好了,天色也不早了,都赶紧回去休息吧。”
何清圆起身:“也是,小七这几天肯定累了,是该早点休息。”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娘。”沈连芝道。
“去吧去吧。”
傅鸢上前抱了下老太太,浅浅撒了个娇才跟着两位舅母离开。
三个人说着话往外走。
“大嫂今天晚上能睡个好觉了吧,”何清圆走在前面,长舒了一口气,“我也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沈连芝浅浅一笑,转头跟傅鸢说:“我让刘嬷嬷给你备了热水,一会儿就给你送过去,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
三个人在院门口分开。
傅鸢拎着一个食盒往最后面的院子走,食盒里装的是大哥给她们买的吃的。
路上经过九华轩,二姐姐喜静,又酷爱作画,需要地方放画桌笔墨颜料画纸,还有一箱一箱的画作,加上又担着村里学堂夫子一职,就没有跟她们住一个院子里,而是一个人住在这九华轩。见房里还亮着灯,灯光不算十分明亮,一般这个亮度就不是在作画,多是在批改学生的功课。
真是辛勤又负责任的裴夫子。
傅鸢看了眼手里的食盒,往怀里一抱兴冲冲就往九华轩里走,刚到院子里,听到屋里传来摔笔声。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一听这气不打一处来的动静,傅鸢当即一退三步远,然后缩着脖子,踮着脚转头就撤。
还是不要打扰辛勤的裴夫子了。
*
裴心竹趴在床上,手里捧着一本画本,看得嘿嘿直笑。正起劲,房门突然被推开。裴心竹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把画本往枕头下一塞,倒头就睡。
傅鸢站在门口,一看床头的灯大亮着,床上的人做作地打着小呼,忍不住笑。
就轻轻一声,裴心竹发觉不对,“噌”地坐起来,一见是她:“阿鸢?!”
“你怎么回来了?”
不等傅鸢回答,又说:“我还以为是我娘呢,你吓我一跳!”
都以为裴六姑娘是胆小少言的性子,实际上那只是对外人,在熟悉亲近的人面前近乎是个话痨。
傅鸢顺手关上门,把食盒放到桌子上:“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不打呼,干嘛每次都给自己设计这种多余的情节?”
“你天天跟我睡一个屋,你当然知道我不打呼啊,但我娘又没有跟我天天睡一个屋。”
这个院子里三间房,傅鸢跟裴心竹住一间,剩下两间,裴寄春跟裴兰英一人一间。不过裴寄春跟裴兰英,一个在上京做大厨,一个跟着父亲伯父走商队,这个院子里平日里也就只有傅鸢跟裴心竹两个人。
房间一分为二,两个人一人一边。傅鸢从包袱里拿出一本书,朝着床头边的案桌走去。案桌靠墙放着,一尘不染,上面只摆了一个琉璃托盘,墙上挂着一副鸢飞鱼跃图,落款是:裴仪景。
傅鸢从书页里取出一朵已经压成型的小花,不是什么名贵的花,就是在青州的田间摘的一朵野花,轻轻放到琉璃盘里。
娘,我回来了。
在案桌前站了片刻,再转身时已面色如常,傅鸢边脱外衫边接上刚才的话继续说:“不过你看画本子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就算二舅母看见了,顶多让你小心别把眼睛看坏了,干嘛要弄得这么偷偷摸摸的?”
裴心竹穿上鞋,坐到桌边,打开食盒挑了块自己爱吃的点心就吃起来:“这你就不懂了吧,画本子里都是情情爱爱,我只是喜欢看画本子,万一他们以为我是想成亲了那还得了!”
刘嬷嬷送水过来,傅鸢帮着搭把手。
把水备好之后,刘嬷嬷就走了,傅鸢光着脚走进屏风里,脱下衣服一件一件搭到屏风上。
“我这次认识了一个人,长得比你那些画本子里画的人还好看。”
裴心竹头上像是有个无形的耳朵直直竖起:“真的假的?!”
“真的啊,有机会让你们俩认识认识。”
“够义气!”
……
等傅鸢洗完出来,发现自己的床上已经躺了人。
裴心竹捧着自己的画本子换了个地方,见她出来,伸手拍拍床:“来,今天晚上姐姐陪你睡。”
傅鸢:“…………”
“你该不会又看了什么恐怖画本子吧?”
“另,祖母说了,我们是同时出生的。”
“哦~祖母可不是这么说的,祖母说的是我们‘几乎’是同时出生的,几乎,那就不是完全同时啊,差一点我也是你姐姐。”
“那你也要叫兰英姐姐咯。”
“裴兰英你看她就不像是个好惹的,肯定是在娘肚子里的时候,她踹了我一脚,所以抢了先,但是实际上我才是姐姐。”
傅鸢哑然失笑。
吹灯脱鞋上床,手往人身上一搭,一起躺下:“好了,睡觉吧,裴小六。”
*
天刚蒙蒙亮,裴家庄陆续亮起灯。
傅鸢收拾好到女娲娘娘庙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到了。
离门口近的人看到她:“阿鸢?!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了过来,见到她,七嘴八舌问着。
“不是说还有两日才到吗?”
“这一路还平安吗?”
“青州那边情况还好吗?”
“看着好像瘦了点。”
“…………”
傅鸢四下应着。
直到有人说吉时快到了,围在她身边的人群才松散开,一只只手将她往前送。
“快去吧,快去吧……”
天光蒙蒙,女娲娘娘庙里四处点着烛。跳跃烛光里,傅鸢顺着人群让开的路一路走到最前面。
吉时到,四下静。拜神,敬香。
随着清晨第一缕阳光跃起,一声长喝穿云过。
“开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