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之羽 第8章 曾经的神明

“你觉得我很好糊弄吗，还是我看起来很好骗？”姜焕盯着他，脸上笑容扩大，此时看起来竟有几分嗜血。

说完，他又看了其他人一眼，边用手仔细探测着华采衣消失位置附近的岩壁，边漫不经心地开口：“我不怀疑你前面阐述的事件经过，你不会蠢到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撒谎，但你居然觉得你最后的那套说辞能够含混过关，明显加快的语速，变低的语调，闪躲的神色，你简直把‘我在撒谎，我害了人’写在脸上——”

姜焕摸到一处地方，那里比其他地方软一点，他闭上眼感受了一下，皱了皱眉，艰难地捕捉到一点生气。

他立马抽出别在腰间的枪，用异能凝了一股气力，在开枪前沉着嗓音最后询问了一句：“所以，你们谁能弥补一下他拙劣的谎言？”

随着话音的落下，枪声响起，那枚小小的子弹被异能包裹，爆发出区域性强杀伤力的威力，硝烟散去，那面岩壁塌陷，一股气力将碎石往旁边清扫，一条昏暗的道路显现，而姜焕在此过程未眨一下眼。

一行人被爆破声炸得有些耳鸣，一个人终于忍受不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和自身道德上的谴责，站出来讲出了索加是如何恩将仇报将华采衣推进“沼泽”，又是如何错过救华采衣的最好时机的。

姜焕的眼神刀子般扎在索加脸上，活动了一下右手手指关节，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左手摩挲着枪支，希望靠这些小动作来让自己冷静下来。

那人说完就往后退一步，索加低着头，手背青筋暴起，似是有些愤怒地抬头，想为自己辩解一两句：“我——”

他的话音被抵在额头上的枪支堵住，一时间冷汗直流。

“闭嘴，我暂时不想听你讲话，你最好赶紧祈祷一下你们华队安然无事，我现在心情不太美丽，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姜焕冷冷开口。

“你……不，你不会的！我们同在‘云腾’中，组织最忌讳内部不稳定，你杀了我，会被组织驱逐的……”索加慌乱开口。

“你好像没太搞清楚形势，我都不知道是该夸你天真呢还是说你蠢，‘我们’？谁跟你有‘我们’？我重回‘云腾’是让小衣锻炼锻炼，顺带补充补充物资帮帮忙，我不隶属于任何组织，平时那么喜欢评价别人怎么不多八卦两句了解一下？现在我的小衣被你弄丢了，我的主要目的的主人公出了事，我愤怒也是应该的，人在愤怒之下总是有点不太理智对吗？不然我也不会和你说这么多废话。”姜焕很高，有将近一米九的个子，此时微微弯腰与索加齐平，用枪柄敲了敲索加的头，轻声开口，却压迫感十足。

这时索加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道：“三条规定！你的三条规定我一条也没有违反，你得保障我的安全！”

姜焕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你到现在还有不切实际的天真呐，三条规定是我的次要目的的衍生，是为了更好地“帮帮你们的忙”，华采衣才是我的最高优先级，违反三条规定的下场只是我不管你的命，但现在，我是想要你的命，懂了吗？”

索加捏紧了拳头，咽了咽口水。

姜焕看着他紧张的神情，放下了枪：“现在，闭嘴，默默祈祷吧。”

姜焕威慑他的同时也在用异能探测华采衣的位置，刚刚打通了岩壁，那微薄的生气强烈了一点，足够他探查。

心里有了个大致的方向后，他也没再与索加闲扯，快步转身向里走去。

……

华采衣的头痛得快炸掉，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是睁是闭，也快要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眼前是光怪陆离的记忆碎片，从后往前时间倒退着，记忆快速略过，像死前的走马灯。

痛苦的记忆在他脑海中翻绞，时不时再添加点虚假的幻境给他的痛苦加码，华采衣快要麻木，其实他早该麻木，但是希望总是会不死心地燃起，尽管最后只是给他的绝望增添一点戏剧性。

“命不该此”的想法像紧箍咒一样禁锢着他，平时那是他活下去的动力，是他恢复理智的锚，但是此时，它只是让他痛苦。

记忆来到了美好的那段时期，流速却加快，每当他感到安慰想要留住那段记忆时，它便会快速消逝，所以他告诉自己，不要留恋，不要留恋，那是痛苦。

突然，他的记忆慢了下来，华采衣有些疑惑，看着记忆中的自己以及周围的环境，他猜想这可能是他十岁左右的记忆。

为什么到这里慢下来了呢？华采衣对这段记忆并不是特别熟悉。

他的母亲抚摸着他的脑袋，神色复杂地看着他道：“一一到了人生的新阶段了，也要有新的挑战了，要快点变强，然后更好地保护自己。”

小华采衣懵懂地被他的母亲带到了一片迷宫一样地形崎岖的荒地上，遍地是变异兽的尸体以及人类的残肢。

他的母亲终于露出了点心疼的神色，蹲下来抱了抱他：“一一乖，待会儿你要进去，努力活过一个小时，最大限度地获取里面的资源，这是‘蓬阁’每个人都要经历的挑战，不过你比他们早五年，你只能更强，这样你才能担起更大的责任。”

然后他的母亲一狠心，松开了怀抱，推了华采衣一把，扭头道：“快去吧。”然后头也不回地走掉。

华采衣被推得一个趔趄，愣愣地看着母亲离开的背影，然后低下头，揉了揉自己的脸，像往常一样给自己打了个气，告诉自己要坚强，接着迈步往里走。

里面的道路很乱，华采衣到一个分岔口就用石头刻一个小星星作标记，大概做了七八个标记后，华采衣听到沉重的脚步声以及巨大的撕咬声。

他脚步停下，靠着一处岩石，从腰间拔出一把小刀，侧着身慢慢靠近声源处。

那是一个巨大的变异兽，它伏爬在地上，尾巴扫荡着地面的沙石，带起飘飞的尘土，它的四肢肥大且粗长，紧紧地扒住地面，嘴里正在撕咬着什么，锋利的牙齿露出，鲜红的血液流下。

华采衣咽了咽口水，将小刀用力一甩变长，然后往前迈了一步。

但显然这次他没注意脚下，踩碎了一块石头，这细微的声音被变异兽捕捉到，它撕咬的动作顿住。

华采衣的冷汗流下。

他抓紧了手中的刀。

变异兽猛地抬头用三只绿色的眼睛锁定住了华采衣，顿了三秒，然后跳起朝华采衣扑了过去。

华采衣敏捷地往旁边一躲，抓住时机往变异兽的身上刺去，用力往下按，粘稠的绿色液体流出，华采衣快速收刀打算再来一击。

此举彻底激怒了变异兽，一声巨大的吼声从它口中喊出，带着足以把小华采衣撂倒的气力，华采衣被震地摔倒在地。

但他没有缓冲休息，立马挣扎着爬起，因为变异兽的血盆大口已经朝他张开，他已经看到那两排锋利得足以一击毙命的獠牙。

他奋力往旁边跑，边抓住地上的石头往变异兽身上丢，边冷静地观察地形。

他看到了一处土坡，于是挑了有一块大一点的石头把变异兽的动作砸缓，拼了命地朝土坡上跑去。

爬上土坡后他观察着变异兽的动作，然后抓住时机往它的背上跳去，对着变异兽的脑袋狠狠一刺。

变异兽的动作滞了滞，就当华采衣以为自己要成功了的时候，变异兽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直接把他的长刀震碎，把他震下地面来，然后尾巴一扫，把华采衣狠狠地砸在了岩石上。

华采衣的内脏震颤，吐出了一口血来。

眼看着变异兽朝自己爬了，华采衣卯足了劲爬起来，眼前却一黑，晕眩地站不稳身子。

变异兽的巨口已经张开。

华采衣本能地伸手去挡头，于是变异兽的嘴就咬伤了他的手臂。

他痛地呻吟了一声，全身颤抖，刚刚复明的视线也变得模糊，就在他觉得自己今天就是不死也得断臂的时候，三声枪声响起，变异兽突然松口哀鸣了一声。

他诧异地转头向枪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高挑的黑色短发的年轻人放下了手枪，冲他挑了挑眉。

那人看起来十八、九岁的样子，五官凌厉有压迫感，此时挑眉微笑，显得有点不正经。

那人朝他走来，看了看他手上的伤，又看了看他的脸，问了句：“没事吧，还能走吗？”

他愣愣地盯着他，然后摇了摇头，答了一句：“没事，应该还能继续走——谢谢你救我。”

接着他转头看向旁边的变异兽，那东西的三只眼睛全部被打爆，此时倒在地上一颤一颤。

他的手突然被那个年轻人拉过去，那人从随身携带的背包中掏出绷带和药水，此时正在给他上药。

他听见那人清冽的嗓音：“小不点，打这种变异兽要抓住它的弱点，一般可能会是眼睛。”

上好药后，华采衣再一次向他道了谢，然后往前迈了一步，结果不知道什么时候崴到了脚，他的身形又是一晃。

年轻人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然后无奈地笑笑，蹲下身，转头看着他温柔道：“上来吧，我背你。”

昏黄的阳关打在那人的侧脸上，给他的笑容镀上了温暖的金边，但也许是因为他的笑容，才使那昏暗的光线与明亮的温暖挂钩。

脚边的变异兽还在呜咽着喘气，过了一会儿彻底没了动静。

华采衣看着那人的笑脸，心想，原来姜焕这么早就像神明一般来到过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