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年前,天帝与怜女相爱,孕育天地生灵,就此分为三界:人,妖,魔。”
“三界本和平共生,天帝失策,生出欲念,从此,三界分裂,争夺天地之首,万灵之王。人妖魔各成一派,三界之首诞生,大战爆发。”
“为平息战争,拯救天地生灵,怜女自取圣心,封印三界之首。从此,怜女不复存在,天帝悲痛欲绝,而三界的恩怨仍在,至今八百年。”
“……”
说书人话音落下,手中折扇“啪”的一合,掌声四起,寒雪中的酒馆被衬得格外热闹。
“要我说,妖魔皆会邪术,最易蛊惑人心,称作三界之首,只会霍乱世间,人则不然,补天救世,大义,这才是大义啊!”一位看客听后感概道,声音愈来愈激动,忍不住站了起来。
“好!”台下之人兴致顿起,皆纷纷拍桌应和,此起彼伏的叫好声交织回荡,令这寒雪中的酒馆暖意渐浓,气氛愈发炽热。
“切。”
角落里突然传出了一声不屑,一位男子满脸厌恶地咽下一口酒。此人身形提拔,红绿相间的锦袍加身,赤色如焰,翠色如笋,一头高马尾束发于顶,金色发冠在流光下闪烁,更显风姿。近看,他眉发浓密,双眸有神,鼻梁高挺,却总透露着一丝不易近人的冷色。
“小友这是什么意思,可是对老朽说的有何异议?”
“人妖魔众生平等,为何非要一届为首?何况,凡是生灵,都为天帝的子嗣,皆都有好坏之分,老爷爷,您说的话太过绝对了吧。”
一位女子款步上前,启唇而言。她身着粉白相间的罗衣,恰如春日初开的桃瓣,青丝如墨般垂落,两侧扎起俏皮的发辫。发辫间穿插着几枚玉饰,散发着细碎的光芒。女子启齿间,腰间的铃铛发出阵阵清脆的声音,甚是悦耳。
“小姑娘,慎言呐!这世间妖魔当道,人心惶惶,与妖魔有染之人,向来为人世所不容。”
“勾结妖魔?老爷爷,你不要污蔑我啊,我可是伏妖师,不过,我只捉坏妖。”
“看你样子,明明就是个黄毛丫头,哪里像伏妖师。”老爷爷摇了摇头。
“我……我虽然现在法力低微,不过我阿娘说过,我以后一定会和她一样厉害。”
众人对她的辩解仿若未闻,皆觉无趣,便纷纷转身回座,自顾自地畅饮起来。那女子见此,也未多在意,径直走向方才那男子所在之处,在男子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同道中人啊,怎么样,我说的还不错吧。对了,我叫叶潇潇,你叫什么?”
“多管闲事。”男子眉眼间尽是疏离,猛的一耸肩膀,把叶潇潇的手抖落开,提起剑准备离开。
叶潇潇愣在了原地,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没礼貌的人,亏她还帮他说话呢。叶潇潇望着男子的身影,双手叉腰站在原地,心里暗暗替自己愤愤不平。
“不好了不好了,有妖,有妖啊!”店里的小二从庖屋慌张地冲出来,但还没等他站定,他像被附身一般,嘴里念叨着几句话,双眸空洞无神,一头撞在墙上,鲜血泉涌,染红了酒馆,四肢很快变得冰冷而僵硬。
“死了。”叶潇潇心中一紧,正赶忙要凑上前去,探一探小二还有没有气息,可那冰冷又简短的两个字,已然从男人嘴里不带丝毫温度地吐了出来,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一眼就能断定生死,你不是普通人,你到底是谁,好歹有个名字吧。”
“陆子吟。”
“没听过。”
陆子吟无语地眯了眯眼,刚准备离开,唱戏声从庖屋中传出,仔细听,唱的是:
“儿着红衣裳,如今不见郎……”
屋子里的其他人一听到这诡异的乐声,身子猛地一僵,瞬间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忽的就立在原地纹丝不动了。紧接着,他们竟也跟着那乐声,机械地张嘴唱了起来,那场面透着说不出的怪异。
“大家快捂住耳朵!”叶潇潇意识到了什么,马上捂住了耳朵,身体却还是不自主的晃动。
相比之下,陆子吟像听不见声音一样,神情自若地站在原地,眉头微锁,留下一副不屑的神情。
八句过,乐声止,一地狼籍。
叶潇潇赶忙伸手摘下腰间那精致的铃铛,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她将铃铛举至半空,纤细的手指灵活地变换着手势,一道道微光随着她的动作闪烁,仿佛有神秘的力量在指尖流转,她全神贯注地施展着术法,试图探寻那妖物的踪迹。
“已经逃了。”她失落地把铃铛又系回腰间,抬袖间手上的玉镯露了出来,这一幕被陆子吟刚好看到,眼中的不屑逐渐转为震惊。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臂,纤细的手腕被捏的生疼。
“嘶……你干什么?”叶潇潇甩开手,发出一声呻吟。
“你这手镯,哪里来的?”
“说起来真挺奇怪的,打从我有记忆起,这镯子就一直戴在我手上了。我自己试过好多回,想尽办法也摘不下来,别人帮忙同样也是无济于事。不过,它还有个奇特的地方,就是会跟着我年龄一点点变大,就好像和我一起在成长似的。”
“谁给你的?”
“喂,你这人好奇怪,刚才一点礼貌都没有,现在倒开始问东问西了。”
陆子吟见势不再追问,后退了几步,冷笑一声:“刚才话那么多,现在倒是哑巴了。”叶潇潇这一次才算听清他的声音,少年的声音里有半许玩味,也有半许青涩,却无处不散发着敌意。
“若我杀了你,这镯子是不是就归我了。”陆子吟摩挲着下巴,故作疑惑地说道,黑色的瞳孔闪烁出金色的光芒,却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不是啊大哥,我和你有仇吗,你一会儿说我多管闲事,一会又要杀了我……啊——”寒光一闪,陆子吟的剑抵上她的脖颈,一丝鲜血缓缓渗出。
叶潇潇双脚不受控制的踉跄后退,眼神里满是惊恐和疑惑。抬起头看陆子吟,他却无半分歉疚。
「这人到底是谁,算了,先保命再说。」
叶潇潇如是想着,嘴上却说:“这位兄台,你看啊,这镯子从出生就跟着我,我死了它可能也没了。如果这镯子对你来说很重要,不如等我回家问问阿娘它的来历,你看怎样。”
叶潇潇使劲的眨巴着眼睛,勉强露出一个讨好的微笑。
陆子吟手腕轻轻一转,手中的剑随意垂下:“开个玩笑。”
「这人哪是开玩笑,这人脑子好像有问题吧。」叶潇潇虽然这样想,却可怒不可言,满腔的怒火被自己生生咽了下去。
天色渐明,微光照在被血色染红的大堂里,刚才惨烈的一切又浮现在叶潇潇的脑海中。
「用这样的手段伤人,却又不吸食人的魂魄,看样子纯粹就是为了夺命,这里面肯定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缘由。」叶潇潇看着那刚刚还和自己激烈争论的老爷爷,此刻正毫无生气地躺在桌旁,脸色苍白如纸,已然没了丝毫气息。她心里就像被一块大石头压着似的,满是酸涩与难受。
这酒馆里此刻已然没了那妖物的丝毫踪迹,那妖物似乎已经施展了什么妖法,将自己的身形隐匿起来了。当下之计,唯有想办法把它从藏身之处引出来,才能逮住它,也好避免它再去伤害那些无辜之人。
这酒馆周围有一村庄名为孩儿庄,酒馆中除了游人路经此地躲避风寒的,就是孩儿庄的老老小小来听戏的。
叶潇潇伸出手缓缓推开酒馆那扇门,寒风裹挟着些许雪花趁机灌了进来,她裹了裹衣裳,目光坚定,正打算抬脚往孩儿庄走去,想查探一下那里的情况,弄清楚这妖物的来历。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清晰的脚步声,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陆子吟跟了过来,那脚步声在这寂静的氛围里,显得格外突兀。
“你跟着我干嘛?”
“东西总要物归原主,我才放心。”
陆子吟指了指她的镯子,微微挑眉,嘴角的笑含着三分戏谑,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像一只狡黠的狐狸在观赏自己的猎物。
“你问清它的来历之前,我会一直跟着你,保护——你,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