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煜庭的马还在向前跑着,他双手死死抓着缰绳,这一系列的事情打了他个措手不及,只能任由马向前狂奔。
他这匹白马是在北疆的草原上奔驰着长大的,速度极快。等他回过神来,竟已跑出老远。宋煜庭用尽力气向后拽缰绳,生生让马停了下来。
宋煜庭心里十分不安,他回过头去看白刚,却发现漆黑一片,连个人影也没有。由于他脑子都是乱的,听声音也听不太清,他第一次感受到了非常强烈的恐惧,害怕找不到师叔,害怕前方的未知。
宋煜庭长舒一口气,逼迫着自己静下心来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白刚在哪?他要原路返回去找他吗?
漆黑的夜里,他只能听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和沉重的呼吸声。
他屏息凝神,渐渐地,一阵并不十分明显的喊杀声隐隐传来。就在他来的那个方向!宋煜庭刚静下来的心又狂跳起来,他想到:“会不会是师叔和那些人打起来了?”他心里担心又疑惑。
“管他呢!过去看看再说。”宋煜庭想着,纵马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他心里盘算着对策,怎么样冲进去把白刚拉到马背上,然后别管哪个方向,他们先跑再说。
喊杀声越来越大,宋煜庭在颠簸的马背上向前方的人群中看去,找了半天,他也没看到白刚那熟悉的身影。宋煜庭正焦急地找着白刚,措不及防地被人群中一抹亮色吸引了目光。他定睛看过去,就这样和一个少年对上了眼。
只见那少年手中提着一把长刀,他正把长刀从身前人的胸口抽出来,血溅了他一身,把那身紫色的袍子染得更加夺人目光。他抬起腿,一脚蹬开眼前的人,然后就这样和宋煜庭对上了眼。
“他怎么会在这?”这两个人都有些吃惊,不约而同地冒出这么一问。
这少年正是叶鸣笙。
叶鸣笙就这样一愣神,身旁就又有人挥剑劈了过来。他侧身躲闪不及,剑尖在左臂划过,鲜血登时留了下来。叶鸣笙强忍疼痛,双手举刀挡住了对方的剑。一时之间,双方僵持不下。
宋煜庭一看叶鸣笙受了伤,心中一惊,当即纵马冲了过去。他双脚稳稳踏着马镫,在路过不知是什么人的尸体时猛地俯下身子,从死人手里夺过了一把剑。
叶鸣笙左臂鲜血直流,体力渐渐不支,抵挡地越发费力,额间鬓角都冒出汗珠来。
就在这危急时刻,突然,一把剑冷不丁地横插入他的视野。
长剑上血迹未干,就这样在他面前向着对面那个拿剑抵着他的人飞去。
手上的压力顿时消失,那人举剑去挡这“飞来横剑”,只不过这扔剑的人不知道是因为太慌乱还是功夫不到家,那把剑半路上就偏了航,从人家身旁飞过,“噌”地一声插在地上。
虚晃一招?那人暗骂了一句。但是就这点时间,足矣了!
趁着那人分神去对付“飞来横剑”的时候,一匹白马冲破黑夜,向这边奔驰而来。宋煜庭向叶鸣笙伸出手,叶鸣笙立即会意,伸手与他相握,同时双脚点地,借力窜上了马背,那白马就犹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等到对面那人回过头来打算继续和叶鸣笙交手的时候,那马早就跑出了一大截。
“当真是匹快马!”叶鸣笙心里暗自感叹。他们边往前跑着边听到身后有人大喊:“快啊!快拉弓,放箭!”
“别让他们跑了!”
“站住!你们站住!”
叶鸣笙一边挥刀挡开后面袭来的箭,一边对着宋煜庭说道:“向东走,那边有片树林,到树林里去!”
宋煜庭应了一声,策马疾驰,带着叶鸣笙,就这样冲进了东方的密林中,把那些大吼大叫的人甩在身后,直至不见踪影。
夜间风凉,两人又骑着马狂奔,风呼呼地从耳边刮过,但他们两人谁也没有感觉到一丝凉意,倒是浑身的热血都在咆哮着,像这匹马一样,肆无忌惮地驰骋在林子里。
不知跑了多久,两人才停下来。天色已经微微亮了起来,惊心动魄的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两人相继下马,宋煜庭把白马栓到旁边的一棵树上。叶鸣笙从衣袍上撕下一小段布条,正准备处理伤口。宋煜庭转身上前,帮他把伤包好。
刚刚骑马逃跑的时候,两人都紧绷着一根弦,生怕身后的人追上来,对方人多势众,他们两个肯定不是对手。如今平安无事,那股疲惫感才向他们袭来。
宋煜庭长叹一声,和叶鸣笙跌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晨光熹微,两人就这样静静看着天空,又看看彼此,也不知道谁先开始的,两人就这么毫无征兆地笑了起来。
是死里逃生的抚慰,是好友重逢的喜悦,也是为这一晚上如小说话本般的经历哭笑不得。
清晨的阳光洒在叶鸣笙身上,他那件紫色的衣袍早已布满血迹,与那略带柔和的眉目有些不符。他眼眸亮亮的,里边映着身旁剑眉星目的少年。叶鸣笙开口问道:“你怎会在此处?”
两人自那次夜谈开始便已相识,方才又一起经历了那样惊心动魄的场面,宋煜庭自然不会藏着掖着。“昨夜那客栈的老板不知道跟师叔说了点什么,师叔就把我叫起来要离开。”宋煜庭简单地把事情经过告诉了叶鸣笙,然后又反过来问他。
“你呢?咱们可真是有缘,客栈相会,在危急时刻又相逢。”
叶鸣笙笑了笑,也向宋煜庭说了自己经历的事。
那日他和镖局的人一同离开客栈,继续追寻那批货的下落。众人出城后向东北方向走,走了几天,果不其然碰上了五龙帮的人——水龙一支和火龙一支。
镖局的人本来就心里窝着火,一心想要找回自家的货。双方谁也不给谁好脸色,谈着谈着就动起手来。
五龙帮作为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帮派,里边的自然都不是等闲之辈。镖局的人虽说也是有武功傍身,但比起人家还是差得远。叶鸣笙等人节节败退,本打算回到清城从长计议,可是好巧不巧,又在城外不远处碰见了,于是才有了那场厮杀。
宋煜庭听着,心里难免对这五龙帮充满了好奇。叶鸣笙跟五龙帮这算结上了仇,白刚和吴祥也好像和五龙帮有点关系,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秘密?
宋煜庭狠狠压下心里的好奇,站起身来,郑重说道:“我要回刚才的地方看看,说不定师叔还在那里找我。”
叶鸣笙也站起来,拍了拍衣服,说道:“我与你同去!”
江湖这么大,你我何不结伴同行?
两人再次同骑一匹马,奔回城外不远处。两人在附近转着找人,宋煜庭一眼就看到了早已一命呜呼的马。
他纵马向前,“这是师叔骑的马,马死在这儿,他人去哪儿了?”宋煜庭焦急地说道。
两人跳下马,叶鸣笙来到近前看了看,“这马腿像是被什么东西折断的,马应该是活生生疼死的。昨天与我们交手的是火龙一支的人,那水龙一支的肯定是在不远处。我觉得,你师叔应该是落入了五龙帮手里。”
“如此看来,咱们是非得去和五龙帮会一会了。”
话音未落,不远处传来一声嗤笑,“两个小娃娃,想跟五龙帮交手,真是大言不惭。”
这话一出,可把叶鸣笙和宋煜庭吓了一跳。叶鸣笙抽出长刀,高声喝道:“什么人?”
“你这少年拔什么刀啊!难不成,还嫌自己身上的伤少吗?”不远处,一个老僧人缓缓朝他们走来,嘴里还不住地念叨着。
两人转过头去一看,这僧人实在是有点寒酸了。
要用个什么词来形容呢?衣衫褴褛有点过分,但这样看上去,实在是穿着一身破烂不堪的衣裳,留着一脸长胡子,花白花白的。他的脸本来就很小,再被胡子这样包裹着,让人生出一种“头重脚轻”的感觉来。他头上还像模像样地顶着一顶小佛帽,腰间挂着个铁葫芦。
原来是个僧人,可这嘴里说出的话……让人听着不大像那种大慈大悲的出家人说出来的,有些许刻薄了。
老僧人不急不慢地走到他们近前,一伸手,便抓住了马缰绳,宋煜庭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恭敬地说道:“这位老前辈,请问尊姓大名?”
老僧人上下打量了宋煜庭一番,刚想上前说话,叶鸣笙就拿着刀拦住了他的去路,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慢着!”
老僧人看着眼前的少年,叹了口气,看起来十分无奈。
“……”
“你们两个小娃娃啊,唉,老衲乃是天地间一逍遥僧,赵希声是也。”说完,赵希声摸了摸胡子,又看着宋煜庭,笑嘻嘻地说道:“哦对了,小煜庭啊,你应当管我叫师伯呢!”
“什么?师伯?!”宋煜庭大吃一惊,高声说道。
赵希声眼底浮现出笑意,说道:“没错,老衲就是你的师伯呀!”
标题“铁骑突出刀枪鸣”出自唐朝白居易《琵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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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铁骑突出刀枪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