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雪之刃 第29章 一生大笑能几回

三人吃酒一直到半夜，才从依旧灯火通明的“与天齐”中出来。

王武喝得确实有点多了，他上台舞剑免了酒钱，叫上两个兄弟心安理得地吃了顿“霸王餐”，这酒自然也是毫无顾忌地喝了不少，如今，王武就这般摇摇晃晃地走在两人身前。他一边往前走着，还一边回头与两人说话。

宋煜庭和叶鸣笙都在他身后不远处，两人一边一个。虽然也喝了不少酒，但是两人相比王武还是差得远，再说他俩酒量也不错，所以没有像王武那般，反倒是还清醒着跟在大哥身后，随着王武的步伐走，感觉王武只要身子一歪倒下来，不管往哪边，他们两个都能伸手接住。

叶鸣笙手中提着方才“与天齐”的小伙计给他摘下来的红灯笼，将三人回镖局的路照得十分明亮。

宋煜庭方才在酒楼里无论是舞剑还是吃酒，都可谓是酣畅淋漓，他觉得身上有些泛热，反应都迟钝了些。出了门被冷风一吹，登时长舒一口气，觉得神清气爽，一丝困意也没有。他的眼睛直直盯着地上红灯笼映出的影子。

那红灯笼被叶鸣笙拿在右手上，影子刚好在两人中间。宋煜庭就这般盯着它看，他觉得这灯笼影子活像个淘气鬼，晃来晃去，一会儿往左走点，一会儿又跳到右边来。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竟然生出一种想与这灯笼影子嬉闹一番的冲动。他的目光一直随着这影子左右摇摆，等他回过神来时，不禁觉得自己这想法可笑至极。

刚想扯扯嘴角笑话一下自己，他就听见一旁的人发出一声轻笑，随着寒风一同拂过他的耳朵，朦胧又清晰。宋煜庭觉得自己的心脏狠狠砸了一下，他猛地一转头，就看见了叶鸣笙还未来得及收回去的笑意。

见宋煜庭看他，叶鸣笙干脆直接笑了起来，还用力晃了晃手中提着的灯笼。

宋煜庭十分无奈地撇了他一眼，心说还真让他逗上了，真是……有点丢人，但……也确实好笑，想着，他的嘴角也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宋煜庭心中还未平复，就听见王武问道：“二弟，方才我看你毫不犹豫就冲出去拿刀，还以为你想到什么想要的东西了，怎么闹了半天，弄回来个灯笼？”

宋煜庭看向叶鸣笙，也想听听他怎么说，难不成给大哥说要逗小孩吗？

叶鸣笙道：“我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要点什么，这不是到了腊月马上要过年了，拿个灯笼喜庆些。”

“哦，”王武的目光也盯着地上的影子，点了点头，“是这样啊。”

宋煜庭在心中暗骂叶鸣笙：“真是油嘴滑舌的家伙。”

“哎？这大街上那么多卖灯笼的，各种花型的，怎么之前没见你买？”王武挠挠头，又问道。

叶鸣笙道：“那些……那些没这个大，没这个看着气派，这个……这个可是‘与天齐’的！”他边想边回答王武。

“哦，也是。”王武现在正被“与天齐”的十里余香环绕着，脑子根本转不过来，索性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三人就这般一路往镖局走，王武也不再说话，只是一味地盯着地上他们三人的影子。快到镖局时，他突然站住了，但是目光还是看着地上。

宋煜庭和叶鸣笙皆是一愣，连忙走上前来，问他怎么了。

王武指着地上三人的影子哈哈大笑道：“这样才对嘛，我们三人就是要并肩同行。”

宋煜庭和叶鸣笙随着他的手看去，只见三人的影子同在一处，挨得十分紧凑。方才他们两人走在王武身后，王武的影子始终比两人快上一步，三人的影子之间有一道很大的缝隙，现在他们两人走过来，三道影子齐刷刷地摆在一处，看上去就如亲兄弟般亲密无间。

“我记得小时候，两个哥哥也是这般走在我身后，他们护着我，我们三人的影子也是这样。”王武仰起头，在满天星辰下微微闭了闭眼，然后，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可是现在……”

“可是现在我们三人的影子是挨在一起的，这就说明我们不会分开，大哥，我们是好兄弟。”宋煜庭看着地上的影子说。

“是啊，大哥放心，有小弟我为咱们兄弟三人提灯探路，有什么路咱们一起走呗。”叶鸣笙说着晃了晃手中的灯笼。

或许是酒劲的缘故，被冷风一吹，王武的眼眶眼眶有些泛红，他一把揽住宋煜庭和叶鸣笙的肩膀，“咱们是兄弟！就该这般……一起走！”

“走着！”叶鸣笙笑着说，三人并肩走进了镖局。

宋煜庭和叶鸣笙一起将王武送回他的屋里，给他铺好床，看着他睡下两人才轻声出了门。

“行了，酒也喝够了，快去睡吧。”叶鸣笙道。

宋煜庭伸个懒腰，点了点头，“你也早睡。”说罢，他就回了屋。困意袭来，宋煜庭还没来得及细细回味今日在“与天齐”中发生的事，就沉沉睡了过去。

翌日，宋煜庭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他揉了揉眼，听见刘小祥在门外喊他：“宋大哥，宋大哥你起了没？”

宋煜庭穿好衣服，给他开了门，“何事？”他的头发还有些而乱，说话的声音也是嘶哑的。

刘小祥笑得灿烂，“小镖头让我过来叫你，说等你收拾好了咱们一同去街上玩！”

“去街上玩？玩什么？”

“当时是去买新鲜的小玩意儿啊，这都要过年了，镖局也是要买年货的啊。”

宋煜庭一听，顿时来了兴趣，“好，你等我洗把脸。”

宋煜庭洗了把脸，又急匆匆地梳了梳头发，来到房门前找刘小祥，“好了，咱们走吧。”

“好，”刘小祥道，说完，他又指着宋煜庭身后的房檐说道：“宋大哥，你这灯笼真好看，像……像是‘与天齐’门口那个！”

闻言，宋煜庭忽地一回头，只见昨日被叶鸣笙拿在手中的灯笼正挂在他屋的房檐上，灯笼下垂的穗子还随风灵动地晃悠着。

宋煜庭：“……”

宋煜庭和刘小祥一同来找叶鸣笙，叶鸣笙正和王武在门口说话，见他们两人来了，他挥了挥手：“咱们走吧。”

四人一同到四方里城内那条主街上，刘小祥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宋煜庭、叶鸣笙和王武就在他身后跟着。

“我们都要买些什么？”宋煜庭问道。

“红纸，爹一直有习惯，每年过年的对联必须要他老人家自己写。”叶鸣笙笑着说道，“再买点烟花炮仗什么的，咱们过年要有个乐子。”

“剩下的，你想要什么买什么就好了。”

王武道：“咱们一定要多买些烟花啊、炮仗啊，过年就是要放烟花才有意思。”

叶鸣笙点点头，他转过身问宋煜庭：“你在北疆时，放过烟花吗？”

“当然了！”宋煜庭一挑眉，随即又有些无奈，“不过，后来就放得少了。”

“为何？”叶鸣笙有些好奇，王武也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宋煜庭受着两人的目光，有些发窘，“因为……”他抿了抿嘴，“因为有一次我和一个朋友趁着半夜大家都睡了去放烟花，差一点把隔壁大娘家的干草堆点燃了，我回去被师父和师叔好生训斥了一顿，我那个好朋友也被他阿娘打得不轻。”宋煜庭一摊手，“就因为这事，每到过年师叔就更严地看着我，不叫我再出去胡闹了。”

听了宋煜庭小时候的顽皮事，叶鸣笙和王武都大笑起来。宋煜庭绷着脸忍了一会，看他们两人越笑声音越大，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索性也不忍着了，跟他们一起笑了起来。

叶鸣笙笑得险些直不起腰，他弯着胳膊搭在宋煜庭肩膀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有点力气对着他说：“镖局附近好像没什么干草堆，今年我们一同看着你胡闹。”

宋煜庭笑着一把把他的胳膊拍下去，“我带着你胡闹，出了事算你的。”

刘小祥被他们这动静吓了一跳，又颠颠儿地跑回来，“小镖头，你们怎么这般开心，快走吧快走吧，前边就是烟火集了，今年咱们要放最好看的烟花。”

“好好好，咱们这就去！”

四人一同来到了四方里烟火集，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处地方总会在临近过年时挤满售卖烟火的商贩，不论你想要什么样的烟火，总能找到。据说，三岁小孩走进这地方都不会空着手出去。因为生意兴隆，这一地带也被称为烟火商贩们的“风水宝地”。

进了烟火集，刘小祥就一眼相中了一个名为“龙头春”的烟花，拽着叶鸣笙到近前，要他一定买下这个。

那小贩一看叶鸣笙剑眉星目，气宇不凡，忙起身介绍这“龙头春”。

叶鸣笙看着“龙头春”，虽说不知道点火后是什么样的，但是光看外形确实做工精巧，这烟花做成了个红色的龙头型，一双有神的大眼睛吸引着来往的行人，倒是与“龙头春”这个名字很配。

“红色的龙头……火龙报春么？”叶鸣笙心中想到，“多少钱，我买下了！”他爽快地说道。

借个寓意，快快了却一桩心事吧，他想。

买下了“龙头春”，叶鸣笙一回头看见宋煜庭手中正拿着一串最传统也最简单的炮仗。许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宋煜庭将手中的对着他举了举。

这声响才大，一声破万难，他是这般想的。

标题“一生大笑能几回”选自唐朝岑参《凉州馆中与诸判官夜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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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一生大笑能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