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朽光 第9章 第 9 章

操场被烈日照耀，整齐的队列站在树荫下看着阶梯上的老师:“马上期末了，下学期你们的体育课还会减少所以从现在开始每节体育课都交给你们，但是自由活动之前男生三圈女生两圈是必须的。”

缇江续跟着大部队迈上跑道，手腕突然被一股力拉住，回头时撞上了徐阳成的深眸，逆着光时瞳色黑成一片:“你跑两圈没事吧？”

缇江续哼笑了声:“我看起来很弱？”

徐阳成摇了摇头松开了手往前跑，背影融入了男生的大部队与她拉开距离。

缇江续揉了揉肚子低声呼了口气也跟着迈步上了跑道。

周围的身影一个接一个被甩在了身后，赵晨果喘着大气努力让话流畅:“你是怎么做到这么一圈了还不累的？”

“少说话，越说越累。”缇江续牵起了赵晨果的手，“我牵着你跑。”

她们放缓了步调，徐阳成已经结束了三圈的跑步和一群男生奔向篮球场。

不知谁往空中抛了下篮球，球顺着力道往缇江续的方向飞来又稳稳被徐阳成擦肩接住。

耳边是风声还有徐阳成拍回球时口中的大呼:“没看见这边有人吗？”

赵晨果趁着缇江续愣神的这刻停在原地喘着大气，也看见了徐阳成满脸担忧的样子对缇江续说:“放学等我。”

缇江续抬眸看向徐阳成。

那天的阳光很躁仿佛已经入夏，跑步时额间悬挂的汗水仿佛在空气中点了一把火，很难让人平静下心。

但缇江续很平静地站在原地轻轻点头。

有太多人对缇江续好，所以无论是清晨带着余温的早餐还是指尖划过笔记的精心教导都太过平淡。

如果不刻意去回味，这一切在她的世界里都只是常态。

徐阳成说完这句话后便转身继续往篮球场跑。缇江续并没有望向那个背影，再次紧握上赵晨果的手腕向前奔跑。

偷奸耍滑的人很多，她们第二圈跑完时已经有很多人都坐在了石阶上，甚至有几个都没见过人影，额间连滴汗都没有，还扑朔着书本扇风。

赵晨果跑最后半圈时嘴里乱七八糟的话就没停过，一看到面前这些坐着休息的人心中不忿的怒火熊熊燃起:“搞得好像还很累一样，跑了个寂寞啊，真无语……”

缇江续自然也不喜欢这种偷懒的行为，但她懒得花口舌计较这些，只是在一旁点着头赞成赵晨果的说法。

赵晨果准备坐下，但就莫名来气不想和这群人坐一起，视线飘忽不定地寻找着某人，最后看向篮球场：“续续，要不要去看他们打篮球！”

缇江续觉得无所谓，想着待会也要等徐阳成便同意了。

两个人慢悠悠地往篮球场走，缇江续远远望去，只那一瞬便抓住了一个身影——

少年纵身跃起，在空中半转过身，只手拍下了投向篮筐的球，着地时因惯性后退了两步。

一群人涌向篮球，少年站稳步子后也跟在了末尾。

缇江续不喜欢热闹拥挤的人群，所以无论是运动会还是一些其他活动她都很少围观。

也就只有偶尔被赵晨果拉去看球赛时会感受一下篮球场的氛围。

除了自己班零星的几个女生还有些其他年级其他班的。

刚靠近篮球场，就听到了一声整齐热烈的尖叫。

缇江续盘腿坐在了场边的外圈，体育课上围观的人不算多，所以她的位置不优越但也能看清场上的动作。

她对那些复杂的规矩一概不知，但就投进对方筐里的基本规则还是懂的。

场上还有另一个班的男生，虽说不是什么正式比赛，但每个人看起来都挺认真的，反正球在空中一次次划出抛物线，又一次次在地面弹起。

缇江续视线追随着球划出弧度，乏味地打了个哈欠，哈欠没打完就被场上突然的一阵欢呼给吓得停住。

场上徐阳成站在三分线外，球网还大幅地荡着。

“太帅了吧！”赵晨果摇着缇江续的手，感叹着。

缇江续默声点头，眼神停留在了徐阳成身上，片刻徐阳成转头看向她的位置扬眉笑了下。

以缇江续对他的了解，这个表情已经自动演化成了以他那不着调的语气说出的话——

“帅，我知道。别为哥着迷……”

缇江续伸手握住赵晨果手腕，看向她手腕上的钟表，还有几分钟就下课了。

“我去买个水，要是下课了还没回来你就先走吧。”

“我和你一起吧。”赵晨果抬头看向已经起身准备走的缇江续。

“你多休息会儿呗，”缇江续笑了下，降了音量继续说:“你舍得错过陈某的表演？”

赵晨果这么大大咧咧，也难得面露羞涩地别过头，继续看球场上的表演。

也许是此时内心很平静，闷热的空气也不烦躁，脚步踏在操场上整个人都很舒心，缇江续先去了趟厕所才往小卖部走。

货架上摆着各种类型的饮料和水，缇江续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次会注意到徐阳成拿的饮料是橙汁。

后来他手中的饮料也一直都是橙汁。

所以缇江续在拿起橙汁时没有片刻的犹豫，她有些选择困难所以索性也拿了橙汁。

缇江续刚接完账就传来了下课铃，小卖部外瞬时变得热闹。那时候都没什么烦恼，最渴望的事情就是下课、放学、放假。

操场上的人群相对比较零散，只是篮球场边又新围上了一群人，哪怕马上面临高考的学姐学长也难免出现在此。

缇江续揉了揉肚子，脚步放得很慢。与周遭行色匆匆形成反差。

篮球场边围绕着小两圈的人，别说场上打球的人了，就连篮球投出的弧度都休想见识。缇江续扬着脖颈向里看才勉强看见了徐阳成的身影。

她默默坐到了不远处的台阶上，拿起手机时视野出现了一道影子。

“续续，还没回去呢？”陈晖眉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

缇江续点头:“等人，徐阳成还在打吗？”

陈晖在一旁坐下，捏着衣袖擦拭着额间的汗点头说:“刚有几个高三的加进来，他就补了个人头。”

“好，你喝水嘛？”缇江续将一旁的橙汁递了瓶给陈晖。

陈晖接过，拧开瓶盖往嘴里灌，呼气声很重:“续续，我问你个问题啊。”

缇江续眼神并未离开手机上的游戏:“问呗。”

陈晖迟迟没有开口，直到缇江续副本失败抬起头看向他时，他又喝了口水，才开口:“你真的喜欢他？”

他？

缇江续对日常琐事的记忆里仅限于一些难以忘怀的尴尬或骄傲，脑海里搜索了一遍才想起来之前拿徐阳成做挡箭牌这事儿。

即使想起来了，缇江续也没想好怎么去回答。

不是不能否认，只是陈晖似乎确实因为这个对缇江续的打扰减少了，所以缇江续并不想否认。

陈晖大概是初二那年开始追的缇江续，至于因为什么他从未提过。

在那之前他是个不怎么在校的小混混，名声特别臭，抽烟打架被通报批评都是家常便饭。

缇江续心中有种潜移默化的认知——这种人不是什么好人，所以每次遇见时都会避而远之。

但后来陈晖为了缇江续戒烟也不打架了，就连那些枯燥得缇江续都不想上的书法美术他也一节不落。然后又为了缇江续考七中当体育生，如果没记错当时他已经被一所体育院校提前录取了，可他没去。

这些事缇江续其实都知道。

也许很多人都会为此心动，可缇江续就是没有，甚至她自己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应该心动的，可这些思绪一点儿也没影响到她，她就是不喜欢。

从前不喜欢，是因为陈晖抽烟打架，像是阴暗角落里的流浪者;现在也不喜欢，只是单纯毫无兴趣的不喜欢而已。

“陈晖。”缇江续关了手机看向他。

陈晖也顺着声音转头与她对视上。

“谢谢你对我这么好，可是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我不喜欢你的……我们就做朋友吧。”缇江续语气很平淡就只是陈述了一件事实。

被拒绝过很多次，每次都这样干净利落，可每次都很难受:“我知道，你喜欢徐阳成嘛。没关系，我没想着要撬你们墙角，做朋友就做朋友呗！挺好的。”

这话声音不算小，徐阳成准备走近时也听见了，徐阳成看着缇江续没有回答而是故作平淡地低下了头。

……

什么情况？

这是默认了？

徐阳成还在楞神，顾洋从一旁揽上徐阳成的肩调侃道:“哟！这么快就收了个小迷妹？”

徐阳成身边出现过很多形形色色的女生，各种类型都有，都是主动靠近他的。

而他呢，之前叛逆打过耳洞，也有过两三次算不上恋爱的恋爱经历。后来遇到些事儿又分了，本来就没认真还带着目的性，所以断得也是干净利落。

尽管后来还流出了些很迷惑性的传闻，说什么徐阳成被上一任伤了，封心不再爱……

但像徐阳成这种各方面都很优异的男生从来不缺追求者，那些流言丝毫没有影响到现在这群女生的追求。

就像开学那天。

缇江续被要联系方式的那天。

徐阳成也正在那家店排队，拥挤中有位女生直径走向他，大胆地开口要联系方式。

喧闹的店里徐阳成听见了一个陌生声音报出的数字，他便淡然地将那串数字复述给那个女生。

女生挠挠头，看样子便是懵得一个数字也没记住。

他原本以为这句话就这么结束了，可片刻他听见那个声音又一次传来“实力不行，下次再来吧。”

徐阳成听见这话时忍不住笑了，顺其自然地也复述了一遍。

他寻找身影时恰巧看见了身后队伍里，缇江续也回头的身影。

当时一时兴起，还去搜了下号码，没想到是真的，便加了个好友。然后看着对面发来的称呼“实力型选手”，只觉得很有意思，还特地吃完后去打了声招呼。

只是万万没想到，那天陶一鸣指向唯一空桌时，比座位更先入眼的是低着头的女生。

走到位置旁边的时候缇江续正低头看着他的账号资料。

随之徐阳成又笑着坐在了旁边的空位……

所有的机缘巧合又好似刻意安排，但事实上这一切只是来自徐阳成的一时兴起。

他并不喜欢缇江续，换句话说——缘分并没有让他心动过。

“缇江续！”徐阳成唤了一声。

缇江续顺着声音微微仰头看向他，碎发被光照着，没什么表情但长相稚嫩就连不笑也是温和的。

“走了。”

算了，喜欢就喜欢吧，反正她也没表白，她开心就行，如果哪天真表白了再说吧……

徐阳成隔空与她对视上，收回了想要直接说清楚的想法。

“陈晖别总执着于一件事，好好学习什么都有。”

缇江续还是想为陈晖留一份体面，低身拿起另一瓶橙汁往徐阳成的方向走。

“喝水吗？”缇江续把水递给了徐阳成。

徐阳成摇着瓶中的水扬了扬眉:“怎么？这么穷，两个人喝一瓶。”

看着少了小半瓶的水缇江续突然反应过来原本打算给徐阳成的那瓶刚给了陈晖……

“嫌弃就渴死吧。”缇江续夺回饮料便拧开瓶盖往喉咙里灌。

“我可不想渴死，自己坐会儿我俩去买水。”

缇江续本来想跟着一起去的，但小腹突然一阵针扎似的痛，她便乖乖蜷缩在了阶梯上。

不知何时陈晖已经走了。

等徐阳成再次出现在视野时，就只有他一人。

缇江续狠狠按了下肚子起身:“顾洋呢？”

“有事先走了。”徐阳成看着缇江续无奈叹了口气，“这就是你说的不弱？”

关于缇江续每个月痛一次这事，身为同桌的徐阳成每次看见都只能感慨。

特别是上一次某节课上，满是冷空气的窗台边她不停流汗，翻倒椅子蜷缩着，后来还专门请假去买了药。

缇江续的长相就很幼，表情稍微有些皱起就感觉让人怜惜，哪怕陌生人都会想关心。

徐阳成在这一方面唯一的经验来自于那几段搬不上台面的恋爱经历，似乎女生会喜欢在这两天喝红糖水，然后还有些忌口什么的。

徐阳成便也给她泡红糖水，让她不要去吃辛辣的或者冷的。

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份徐阳成看来同桌之间理所应当的关心让陈晖更加验证了俩人恋爱这事。

缇江续强撑着不适站起身，手按在肚子上佝偻着腰。

“当时不痛。”缇江续声音已经虚弱得有些明显了，也懒得和徐阳成去争什么孰强孰弱。

“然后你就这样坚持着啊？”

缇江续点了点头。

“傻不傻。”徐阳成看着缇江续有些虚弱无色的脸，不觉放慢了步子跟在缇江续身后往校门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