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朽光 第13章 第 13 章

余晖撒在路面上，两个人的影子被拉长，缇江续倒完垃圾后让徐阳成在校门等她。

一直到路灯亮起时，缇江续穿了件杏色的连衣裙，头发逆着风扬起，轻喘着气跑来。

走到徐阳成面前时撩了下头发，左肩的头发被撩到了胸前。杏色的吊带长裙，露出了一大片的锁骨，昏淡的光芒从斜上方打下来，嘴角的笑意被小括弧包住。

徐阳成还没开口问话，面前摊开了一只手：“哪张好看？”

声音很淡，还带着微弱的喘气声。

她手里捏着一叠薄薄的五寸蓝底照。

其实都大差不差，微弱的灯光下，徐阳成一张一张翻看：“所以你去拍照了？”

“嗯，”缇江续在他旁边坐下“哪张比较好看？”

徐阳成拿着几张照片仿佛在找不同，最后从一堆照片里选了张带着淡淡微笑的那张：“这张吧。”

缇江续从他手里接过，认真打量了番点了点头，站起身把徐阳成也拉了起来：“走吧。”

校园里安静得只剩下草丛里蟋蟀振翅的鸣叫声，高考生们还坐在教室里为即将来临的人生大考做准备。

路上灯光昏暗，几重人影交叠在身旁。

缇江续在荣誉榜前止步，踮起脚将那张照片取出，把手中的照片放了进去。

“这就是你的大事？”徐阳成看着框内的照片，一排排旧照里有些显眼。

缇江续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我的作用呢？”

徐阳成站在缇江续的身后，她刚好到徐阳成的肩，披散的长发擦过了他的脖颈。

缇江续转过身抬头，灯光映射在她的瞳孔里，星星点点，也许是被风吹的还泛着一丝泪光。

声音干净温和：“我一个人不敢。”

“其实我也怕鬼。”徐阳成语气淡，漠不关心却又带着分认真。

缇江续迟疑了一秒，因为那个“鬼”字：“你不说没有鬼嘛？”

“我不是说的，有你这个胆小鬼嘛？”徐阳成叹了口气，在那儿坐着喂蚊子就为了换个照片。

从头到尾甚至不需要他动手：“我真是怕了你了。”

*

高考结束后，他们也陷入了最后的复习阶段。

缇江续把高考的数学卷印了出来，正在计算着。

面前落下一盒奶和一袋小馒头。

这是第多少次了，缇江续伸手将便签上的数字又划了改掉，拿起牛奶边喝边继续思考着题目。

徐阳成看了一眼：“高考卷？”

脑海有了思路，缇江续点了点头，便拿起草稿纸开始计算。

差不多上课铃打响的时候，前面一面的题目也做完了。

她正准备对答案的时候，徐阳成递了张折得四四方方的纸。

笔迹透过纸张若隐若现。

“这是什么？”

“我也做了一遍，然后按着你的思维整理了一下较难的点，你在做后面的题之前可以先看一下，不是答案只是一些比较绕的思路。”徐阳成拿出了课本。

最近他桌上鲜少再出现生物课本，他并不是别人眼中从理转到文后做事轻而易举的学霸。

但并不然，尽管很多次他都拿着本生物在做，可他从没有在其他科目上懈怠。

缇江续就坐在他的旁边，那些课间喧闹里沉寂记单词的身影和无时无刻第一时间研究难题的过程，她都一一目睹着。

她远不及徐阳成努力，只是靠着自己那些天赋站在前列而已。

如果没有徐阳成的出现，她的数学依旧，等到高三那一年，总会有一群黑马让她连年级前三十都进不了。

所以失去第一之后，她接纳得很快。

缇江续打开了那张纸，上面标注了几个题号，后面紧跟着一些公式和逻辑线。

列得很清楚。

缇江续捏着纸，转头看向他。

入了夏，窗帘拉得紧紧的，头顶的风扇吱吱呀呀的转着。

这么燥热的天气，其实看这些文字总归是烦心的。

可是徐阳成时刻关心着，就连今天的牛奶也不是加热的。

并不冰凉，而是舒心的清透。

“徐阳成，虽然你这人骄傲得很，还抢我第一，但看在早餐的份上，下学期我还会和你做同桌的。”缇江续晃了晃手中的牛奶，脸上带着笑。

*

时间过得很快，在酷暑中一张张答卷交上后的一通铃声里，他们也结束了高二的生活。

缇江续回到教室的时候，桌凳已经被搬回了原位，徐阳成的身影被一群对答案的勇士遮挡得严严实实。

“要不然，待会我把答案发群里吧。”徐阳成透过人群的缝隙看见了缇江续的身影。

周边的人纷纷散开，缇江续原本打算站在一边等候的计划还没开始就结束了：“什么情况？”

“散会了。”徐阳成笑着解释，将手中誊抄的答案递给缇江续，“要不要对答案？”

缇江续摇了摇头。

考完及解放，无论是高考还是平日里的小考试，缇江续都不喜欢对答案。

从前是反正稳居第一，现在是反正又超不过他。

隔了一小会儿，陶一鸣走进了教室开始讲假期的注意事项以及开学时间。

话讲到一半，广播发出吱吱的声音。

陶一鸣抬头看了眼，不以为然地继续讲着。

突然标准的播音腔传出：“请各班班主任在组织完放假后到办公楼三楼会议厅开会。”

标准的播音腔再次重复了一遍。

讲台上陶一鸣的话戛然而止，很明显的一声吐槽：“早的时候不开会，现在开。”

全班哄笑起来。

陶一鸣是最有打工人气质的教师了，随便扯了两句后便放了学。

炎热的夏季，七中向那群迈出脚步的毕业生挥手。

两年时间也是在那一刻才感觉流逝得悄无声息，转眼他们也将成为口中常念叨的“这届高三生”。

缇江续简单收拾了一下和徐阳成一起走出了教室：“你待会还要去打篮球嘛？”

“不去，我得赶车。”徐阳成单肩挎着书包，穿着件白色的宽松短袖，整个人显得松弛慵懒。

“你还要赶车啊，你不是南临的嘛？”缇江续走在他身旁，两只手扯着书包带，还穿着夏季那身校服，高马尾一甩一甩的。

“我只是暑假不待在南临而已。”

缇江续无所谓地继续问着：“那你的车很急吗？”

徐阳成轻呼了一口气，打开手机看了眼车票信息：“不算急吧，晚上九点多的，但还要回去收拾东西，还要吃饭。”

缇江续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顿下了脚步：“啊哈，那拜拜。”

徐阳成皱了皱眉看向她。

“？”

“我本来准备喊你和我们一起去撸串的，但是你要赶车的话就算了吧。”缇江续笑笑，又折回教学楼去找符诗丞他们。

走这么一截路，就为这件事。

还不如一开始在教室直接问一句。

不过想了两秒，她傻，也能理解了。

缇江续走出一段距离后回头看向徐阳成的背影，又慢慢跟了上去。

顾洋说今天是他生日，怎么感觉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缇江续握着手机在刚建的小群里发了条消息【紧急情况！他说他要赶车诶。】

几条消息轮番弹出。

【符诗丞：什么情况@顾洋，你是不是搞错了？】

【顾洋：我都说了，他不过生日的，你们偏要给他准备惊喜，现在好了吧，浪费钱。】

【赵晨果：他不会自己忘了吧，还是说他要去其他地方过生日？】

缇江续想了想，她也有忘掉生日的经历，还不止一次，便在框里输入【我觉得前者很有可能，因为我就经常这样。】

陈晖在这个群里一直相当沉寂，他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个群会把他也拉进来。

现在总算发了个言【你忘记生日更方便我们准备惊喜，都习惯了。】

缇江续隔着屏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要不然换方案，他九点多的车还来得及，我先去拿蛋糕。】

说着她收起了手机，扯着包开始奔跑。

他的十八岁生日可不能连句生日快乐都没有。

缇江续拿到蛋糕后坐在了店里看群里的消息，在这期间已经聊了好几个方案。

最后顾洋明里暗里让徐阳成早点出发，怕堵车，所以最后的方案是——去车站庆生。

群里现在垫底的一条也是来自顾洋【但是先说好，他真的不过生日，如果他生气什么了的，你们做好准备。】

缇江续不理解，为什么会有这么一条劝告。

说来，她从未见过徐阳成发火，他似乎一直都很淡定，哪怕陈晖时常和他明面上不对付，他也很平淡地无视这些。

讲真，十六七岁冲动鲁莽是常态，他身上的少年气让缇江续觉得他也应该是个冲动不计较得失的人。

可并不然，他脾气太稳定了。

甚至不像是个十八岁的少年。

短暂想了两秒，她提起蛋糕去打车。

炎热的夏日里，出租车内的冷空气换得一时清凉。

司机从车内的后视镜看了眼缇江续：“去哪啊？”

“北站。”缇江续的手搭在蛋糕盒上，带着笑意。

她挺期待徐阳成看见这份惊喜时的反应的。

车开始前行。

“妹儿，你是要去给别个过生日迈？”司机叔叔的口音和房东阿姨不相上下。

缇江续笑着点点头：“我同桌。”

司机在这条路上天天跑，看了眼校徽：“七中的啊，好学生也谈恋爱啊？”

“不是，就我同桌。”缇江续解释道

司机笑着点点头：“行嘛，你说同桌就同桌嘛。”

车窗紧闭，冷空气席上来。

她那时候怀揣着期待，希望徐阳成往后都开心。

那时候是来自一位同桌、一个朋友的祝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