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行 第1章 社长

新高一的军训结束这天傍晚，陈江暮早早洗漱完，站在教室旁的走廊旁吹风，两手搭在栏杆上，感受夏天独有的热风。

陈江暮不禁闭上了眼，仔细体会这种新学校新阶段的清爽感觉。

她正准备拧开手上刚刚从小卖部买的冰镇农夫山泉，矿泉水仍然散发着从冰箱里拿出的冷气，手也被冰得发凉。

瓶盖咔哒一声轻响，落在陈江暮仍有冰凉余温的手上。

她突然想看墙上那份班级大合照，于是视线移向旁边，蓦地发现一个中年男人拿着茶杯出现在她身边。陈江暮吓了一个激灵，手中的农夫山泉也洒了出来，打湿了衣服。

男人是个地中海，发顶的头发及其稀疏，身材微胖，有点啤酒肚。穿着一套标准的主任穿搭。脸上已经满是岁月的痕迹，笑起来很和蔼，能出现许多的的沟壑。看起来和蔼可亲。

“哦哟，”中年男人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吐槽，“水都撒出来了。大家都说我吓人，我有那么吓人吗？”他摊开一只手表示无奈。

“是有点吓人。”陈江暮诚实说。

地中海、啤酒肚、主任穿搭、再加上吓人。这位中年男人八成就是江港一中的教导主任了。

江港一中的教导主任，出了名的吓人与神秘。新生入学没发言，军训时也从未露面，与其他教导主任完全不同。

“先不管这个，请问你是陈江暮同学吗？”主任笑着说。

“我是，请问老师您有什么事吗？”

“啊哈哈哈哈，我是你们教导主任，我姓李，找你有点正事。”

印证了原来的猜想，陈江暮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将滑下的眼镜推上鼻梁，认真地看着主任，等待他说的正事。

“看你初中的获奖档案，是得过校内辩论赛的最佳辩手对吧。”

陈江暮怔了一下，但很快回答：“是。”

“那陈江暮同学，你愿不愿意做我们学校辩论社社长呢？”

“您这话说得很奇怪，学校社团一般而言都是老师或学生有此类兴趣爱好才创立的。在我的认知里，几乎没有高一新生被老师要求当社长的这种现象。”

“是啊，但也有为了比赛而创立的社团嘛。”说完，主任掏出出自己插在口袋里文件，递给她。

映入眼帘的是《全国高中生辩论联赛参赛说明及规则》，她装作认真地翻阅了几下。很快递回。

“我可以拒绝吗？我在高中阶段并没有参加有关辩论社团的想法。”

“不能。”主任摇摇头，“我们学校已经多年没有辩论社团了。我们的老师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得找个有经验的学生。”

“为了学校荣誉，你必须参加。我们可不能输给你的初中母校啊。”

“……您说这话，让我很难做人啊。”

“放屁，你要是真愿意呆在那狗地方，还会选择高中考来一中？以你的中考成绩，我们这里他们那里最好的班，你哪个上不了？”主任指了指远方，又手指了指她的教室。

“多好的出风头的机会啊，让你那些同学们都看看，你在这也能如此意气风发。”主任咂了咂嘴，说道。

主任的话语一针见血，如子弹击中她尘封已久的心灵，但很快复原，仿若它从未来过。

“不了。我还想参加别的社团。”她搪塞过去。

但陈江暮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后悔了，今天是社团集体纳新的日子，可她无所事事站在这里喝水看风景。实在是说不过去。

主任挑眉，看了眼那里的综合楼，以示他已经知道她的借口拙劣。

“我不想参加，我现在对辩论赛不感兴趣。准确的来说，我一直不是特别的感兴趣。”

“那你还拿奖，我们更该请你了。”主任穷追不舍。

“可我不想打比赛。”陈江暮直说。

“你可以不上场啊！当教练吧！”

“……？”

有点语出惊人了吧？

突然，陈江暮想到一个非常好的问题。

“如果我当教练，有没有报酬？”当她为自己的问题感到沾沾自喜，准备听主任吃瘪时。

“我给你补习化学！保准你回回90！行不行？”

主任是市特级化学老师，曾经能把平行班的化学成绩拉到只差重点班3分。

“我化学还可以。虽然是不错的提议，但是我找您问问题不是一样的吗？”

“那就加辩论队所有经费学校承担！”

“本来学校就该承担。”陈江暮无奈。

“那就我的食堂饭卡给你随便刷，高中三年！”一气之下，主任抛出重磅提议，这回真的令人无法拒绝。

“食堂的饭那么好吃，你确定这个羊毛不薅？小卖部也能刷。”

“成交。”

事成的很快。

瞬间，主任的餐补灰飞烟灭。他捂着心口把自己的饭卡交了出去。

“你可得好好用啊，千万不要浪费食物！”

“我挺有良心的。”陈江暮接过饭卡，点了点头。“那您怎么办？”

“呵呵。你以为我随便提这个建议吗。我已经五年不在学校吃了，我得回家给我家那位做饭啊。余额再不花，留着也没用。”主任无奈摇摇头。

“噢，那没事了。我还有点担心你的生计问题。”

“不用担心。不过你可得好好带队啊，别辜负我的餐补。”主任背起手来说道。

“嗯。”陈江暮从他手里拿过文件，他还给她了一把钥匙，说：“学校给你们直接配了一个教室，也要好好利用啊。学校对你们多关心。教室在综合楼308。”

“嗯。”

“会的。”

—

李主任走后，留下陈江暮迟迟回不过神。

主任说让她做辩论社社长的具体原因是，一个月后全国高中辩论联赛开赛，教育局都很关注。

甚至前所未有的给出了获奖认可，拿到冠军的队伍可以获得各大高校历史类/文科冬令营的机会。这是第一届比赛。

江港一中作为江港市的两大顶层高中之一，是肯定要派出选手参赛的。

但一中在最近三届都取消了辩论社，比赛要持续打一年，不能耽误高二高三的学生学习，就只能在高一里面找合适的人选，就找到了陈江暮——高一年里唯一有辩论履历的人。

陈江暮现在无比后悔在档案上写了：

“江港市实验中学初中部校内辩论赛最佳辩手”。

既然是无法拒绝的差事，那就只能好好做吧。

陈江暮也无法解释，她其实也是个菜鸟。是因为对手太弱，队友也不强所以才能拿到这个奖的。本身对辩论赛也不是非常了解。

在李主任飘飘然离开之前，给了她那叠材料和那把钥匙，反正她现在没事干，刚好可以去看看。

从教学楼到综合楼的路，陈江暮还真的不是很熟悉。

夏日，道路两旁的香樟树枝叶摇摇晃晃，清风拂过陈江暮的面庞。

江港今年夏天很热。但军训后的自由每一分都清甜无比，仿若冰镇饮料。

她踏步迈上综合楼楼梯，边走边随意翻开手里那份细则。

进入视野的是赛制。

“本辩论赛采用下列赛制：

自由分配时间17分钟，自由辩论各4分钟另外计时。

质询方可以进行打断，被质询方不能对此环节进行打断、反问。质询回答时间计入质询者时间。

第一轮发言：

正方一辩陈词，接受反方四辩质询；

反方一辩陈词，接受正方四辩质询。

第一轮陈词质询结束后，评委投印象票。

第二轮发言：

正方二辩发言，发言完毕后反方三辩质询正方二辩；

反方二辩发言，发言完毕后正方三辩质询反方二辩。

质询小结由双方三辩完成，正方先。

本轮结束后评委第二轮投票

自由辩论：（共8分钟）

正方先开始，此后正、反自动轮流发言。每位辩手发言次数、时间及每方四位辩手的发言次序均无限制，但某一方辩手发言落座后，在对方发言之前这一方任何一名辩手不得再次发言。

双方各有4分钟时间。一方辩手发言落座时该方计时暂停，另一方计时开始。每方用时还剩30秒时有哨声一次提示，时间用尽两次哨声提示，发言必须停止，此时如对方尚有时间，可继续发言，也可向主席示意放弃剩余时间。

总结陈词：

每方总结陈词由该队四辩进行，由反方先发言。

最后评委投第三轮最终票。”

赛制与陈江暮熟悉的新国辩赛制几乎没有不同，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了。

陈江暮意外地觉得赛制亲切。毕竟是熟悉的赛制，辩论时不说游刃有余，至少也不会手足无措。

她仔细研读后便翻开下一页，模块是辩论选手规定。

前面写了许多不太要紧的基础内容，比如选手是高中或职校在校学生等等。

“参赛选手最少应达到4人，最多6人。缺少或增多均记为违规处理。一次上场四人，每人必须参加2场比赛及以上才能获得获奖资格。”

陈江暮看到此项，忍不住笑了下。

她曾经最不喜欢的就是只允许四个人参赛这项，因为不可抗力因素太大。曾经就有一个学校的辩论队，有一个辩手休学，无法继续参加辩论赛，但已经打过一场，无法再修改人员，于是只能集体放弃资格。

这种有替补的设定，似乎会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遗憾。

陈江暮还真的挺好奇这个辩论活动室什么样。

回忆起曾经在整个江港实验到处找空教室的窘迫感，这种有固定场所的地方的确是让人心动。

陈江暮当时也是队长，带着一群队员在教学楼跑上跑下找空教室。没找到就在楼底的小石桌或者自习小木桌上破题改稿，但总之都很好玩。

是很让人幸福的回忆，但也真的好累。

人总是会有情绪闪回的瞬间，偶尔会怀念一些东西。

因为军训和其他原因，其实陈江暮并没有好好看过这个校园，在校园中也几乎没有认识的人，第一次走进综合楼。

一楼地面是普通的红砖纹样的，散发着古老的气息。旋转楼梯通向二楼，

上到二楼，陈江暮就已经听到楼上传来的嘈杂声音。尤其合唱团，乐团和舞蹈社声音最大声，能听见古典乐、和声和kpop的结合。

面前一片吵闹，但意外令人感到前所未有的青春感。她本来是打算做个不参与社团的学生，好好在班级蹲着晚自习。

但想到主任的和蔼眼神，陈江暮拒绝都变得有罪恶感。

陈江暮仔细想了想，现在觉得参加辩论社也挺好的，就是没有学长学姐。学生时代不参加社团会不会太亏了，陈江暮这样想。

学校给辩论社团留的活动室在走廊尽头的最后一间，陈江暮走向属于辩论活动室的那扇门，在门外稍停片刻，掏出主任给的钥匙。

随着锁匙“咔嗒”一声轻响，门被打开一条缝，露出内部教室的原木色一侧。

陈江暮推开门，已经是有点陈旧的门，推开时会发出一声“吱呀”的声音。门豁然洞开。

扑面而来的是许久不通风的木质铁锈混杂的气味，是那种专属于古老房子的陈旧味道，充斥着整个房间，让她有点发晕。

房间里与综合楼外部走廊空调的温差很大，陈江暮进门，闷热的热气瞬间包围全身。

陈江暮抿了抿唇，环视四周，屋子中间是一个木质长桌，还有六把椅子。前方是一个讲台还有黑板，有一台笔记本电脑在讲台上，旁边是一台打印机，讲台上方是一个投影仪，投影仪机器上还闪着幽幽的红光。

投影仪和电脑看起来是新的。桌子是旧的，陈江暮伸出手指，往桌子上一抹，指腹上已经是一片灰色，抹过的一部分露出了与其他灰蒙蒙的部分不同的亮色。地板也布满了灰尘，只留下人走过的痕迹。

她向后看注意到后方有柜子，打开长柜，里面有抹布，扫帚和拖把。都是新的，似乎是专为这间教室的新客准备。

她后退几步，仔细思考要不要做卫生，毕竟这里的灰尘已经多到足够引起一个鼻炎患者的鼻塞。

最终陈江暮放弃脑内挣扎，选择拿出抹布和拖把开始打扫卫生。

陈江暮拿着抹布和拖把，把抹布和拖把洗干净，走回教室。将抹布包住手，用尽全身力气把木桌和黑板擦得闪闪发亮。

她再拿起拖把把地板狠狠地拖了两遍地，最终看着如抛光般发亮的地面，满意地点了点头。

“已经开始打扫卫生了？”刚才听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陈江暮猛地回头，手里的拖把差点滑落，发现李主任出现在门口。

“主任，您以后能不这么神出鬼没吗。”有些发颤的声音响起。

“不行。应激反应最真实。”主任笑着背起手说。

“我忘记说了，你们这个社团没有负责老师，你就当我是就行。别去烦社团部的人，所以有什么事直接找我就行。他们可麻烦。虽然我不一定都在办公室。”

“好的老师。”

“你还真乖啊，”李主任点点头微笑了下继续说，“别看我们这个学校确实都是尖子生，每个都聪明，但确实也有很多同学都不太听老师话了。”

“尤其是像你们一样搞辩论的，之前学校是有辩论社团的，不过人越来越少了，也就被取消了。”

“青春时期，通过社团交点朋友，真挺不错的。你得试试。”主任自顾自的喃喃说着。

“嗯。好。谢谢您对我的关心。”陈江暮回答道。

“哦哦哦，对了，柜子里面已经配了打印机的墨和纸什么的的，之后要是这些东西没了的话去保管室拿就行了。那我就先回家了吼，再见啊陈同学。”

“好的老师。老师再见。”

这个年纪的老师不知道怎么回事，都挺碎嘴，都是些挺可爱的老师。陈江暮自顾自想着。

陈江暮在电脑和打印机面前摆弄半天，给打印机灌满了墨放了纸，还搞看了半天使用指南，终于捣鼓出了一张白纸黑字的社团招新通知。就是大字特别显眼。

陈江暮回到教学楼，拿出图钉盒，倒了几个出来，将辩论社招新通知和其他社团招新的通知钉在一起。

与其他颜色丰富，字体可爱的招新通知贴在一起，陈江暮的辩论招新通知显得过于突兀，甚至像是处分单。

陈江暮看着这格格不入的通知，暗暗有点担心，会不会没有人看这个通知呢。

收起这些疑惑，陈江暮再次仔细看了看这个通知：

上面写着：

“辩论社社团招新，面向高一年招生。

纳新辩题：准备“辩论赛有没有意义？”

欢迎对辩论有兴趣的，学有余力的学生参与辩论社。

纳新时间：9月6日周五第二节晚自习

地点：综合楼308”

看起来是没有什么太大问题。

她捣鼓完这些，暮色已至。

于是陈江暮放心地转头，离开教学楼拿着主任的饭卡“去往食堂吃饭。

原本改完打算分两章发，奈何1700实在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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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社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