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有一瞬间的静默,姜拂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她不明白那么一个温润爽朗的人为何会忽然变成如今这样,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你……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她拧着眉,慢慢撑着从床上坐起,眼前的素色帷帐好似沈燚这段时间来戴着的面具,让她看不清,望不明。
“真正的我?”桌旁的身影微微一动,像是也抬眼看了过来,“真与假重要吗,我用你能够接受的方式相处,你难道还不满意?”
姜拂仿佛听到了个什么笑话般,摇头呵笑一声:“我该满意什么?满意你伪装出一副和善的面孔欺骗我,还是满意你现在强行将我绑来?”
话音落下,那头的人也跟着轻笑了声:“你该庆幸如今我还有些耐心,否则早在离开山洞那日你就已经被我带走,何来致远堂中这段再遇。”
听到这话,姜拂又是一怔,那日在致远堂见到亓风后的点点滴滴一下涌进脑海中。
“所以这所谓的巧遇都是你精心设计的?”她也曾对这巧合感到奇怪,可也仅仅是如此,她如何能想到会有人伪装到这般地步,甚至连时辰地点都一一设计好了。
像是听见了她心里的话,沈燚轻描淡写道:“一个毫无身世背景的农女,想要查清你每日做什么去哪里,都不必费什么气力,谈不上精心设计。”
“……”
姜拂撑在床榻上的手不由地攥紧,不死心地再次问道:“那你身上的伤病也是假的,还有……”
她忽然记起什么,嗓音不由自主拔高:“那两日医馆来了那么多病人,远比平时整整半年的人都要多,这些人……也是你安排的?”
“你觉得呢?”沈燚语气轻松,仿佛不是在面对她的质问,倒像是在逗弄什么猫阿狗的。
姜拂心里一沉,过去的好意竟都是被一一算计好的,她有些心灰意冷地抬眸,不解地问:“你这样时时都要伪装作另一个人,难道不累吗?”
“阿拂姑娘,你应该还记得我与你说过的我家中那些事吧?”沈燚忽然一转话头,语气里带着捉摸不透的情绪:“比起这些,在你跟前装一装翩翩公子可显得轻松简单极了,何谈一个累字。”
姜拂听到这里便已经明白,不论她再多说什么,对面这个人都不会意识到自己做的有哪里不对,她放弃继续质问,默了默才再次开口:“我不想再了解你到底对我用过多少计谋手段,我现在只想告诉你,我不会跟你去任何地方,你若还记得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立刻放我回去!”
“看来姑娘还是没有想明白。”桌边的人说着,忽然缓缓站起身。
姜拂一直紧盯着他,见他一有动作,整个人下意识绷紧。
“姑娘在怕什么,在下又不会吃人,”沈燚轻笑一声,并没有往前,“其实我并不想为难你,只要你跟我走,荣华富贵,地位权势,你想有便有。”
姜拂眉头紧皱:“我不要什么荣华富贵,我只要离开这里。”
沈燚像是没听见她这句话,只是自顾自道:“我的耐心有限,姑娘还可以再考虑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我会再回来,希望姑娘能斟酌利弊,好好给我答复。”
说完,他深深地朝床榻方向望了一眼,而后转身离开了屋子。
姜拂听见房门一开一合的声响,见人真的离开,忙掀开帷帐起身跑下了床。她第一时间去开屋门,可手用力一推才发现门早已从外面上了锁。
她有些焦急地大喊,手在门上重重一拍,但压根无人回应。
这是沈燚的地盘,不必想也能知道,除非他开口,谁会替她打开这扇门。
姜拂此时真有些心急无措,说是给半个时辰,可不管给她考虑多久,她的回答都只有一个,这一点想来沈燚也清楚,但既是如此,他又为何要白白给她这个时间来拖延?
姜拂按着酸疼的脖颈,不自觉地在屋里打转,她必须想一个法子,让沈燚不得不放自己回家。
好在她已经给阿爹留过字条,只要在日落之前赶回去,她便能寻个事由应付爹娘,不必让他们担心。
等等……
字条!
姜拂灵光一闪,心里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或许这个法子并没有任何作用,但不试试又怎么知道,毕竟谁都有软肋,而能让沈燚头疼忌惮的……
姜拂心口一跳一跳的,她不再随意走动,就着身后的椅子直直地坐了下去。
现在要做的便只有等,等半个时辰后沈燚出现……
偌大的卧房陌生而又华丽,但姜拂却无暇去欣赏周围一切,她死死握抓着椅子两侧的扶手,忽然之间一道说话声从屋外传来,打破了静默。
“里面的人如何?”
“回殿下,只有最开始敲打过房门,之后一直没什么动静。”
原来门外有人守着!
姜拂先是意识到这一点,直到脚步声靠近,她的脑海里才匆匆闪过方才那人的称呼——殿下?
什么殿下?
姜拂还未想明白,下一瞬便听见房门“咯吱”一声轻响,紧接着,一个身影缓缓出现在视线中。
“时辰已经到了。”
沈燚逆着光踏进门内,脚跟落地的同时,磁性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姑娘考虑好了吗?”
姜拂下意识眯了眯眼,慢慢才适应了透进来的光线,她抬眸看着来人,心下暗自起伏,片刻后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道:“我,我不会跟你离开。”
面前的男人立在原处,他没有立刻说什么,手轻轻一抬,身后的门被人缓缓合上。
屋子里又恢复到方才稍显昏暗的模样,姜拂莫名感觉到紧张,抓着扶手的手掌渐渐收紧。
“我一直以为阿拂姑娘是聪明人,没想到还是做出了这个错误的选择。”沈燚的语气听不出好坏。
姜拂咽了咽口水,几乎是咬牙逼迫着自己抬眼同他对视,道:“我若是聪明,便不会糊里糊涂救下一个白眼狼,我若是聪明,更不会一次次被你的伪装所欺骗,现在我告诉你,我不会和你走……你,你又打算怎么对付我?”
“这张嘴倒是伶俐,”沈燚冷冷说着,人也往前迈了两步,“但我怎么听着姑娘此刻很是紧张呢。”
明明两个人还有几步的距离,可姜拂还是感受到了强烈的压迫力,她咬了咬下唇内里的肉,再次开口:“我紧张,是因为我手无寸铁,难道当你性命受到威胁时,你不紧张?”
“哈哈哈……”沈燚忽然大笑两声,垂眸看过来的目光中甚至隐约带了点笑意:“我若是想要姑娘你的性命,此刻怕就不是这么一副光景了,不过姑娘既问我打算如何对付你,那我倒也可以透露一些。”
姜拂眼中渐生防备,就在她等着他继续开口时,却见他忽然又朝她走近两步,直接站在了她跟前。
“你……”
她刚要质问,眼前男人却突然慢慢低下.身,宽阔的肩膀几乎将她的视野遮盖。
姜拂试图往后靠避开沈燚,然而他却像是察觉到了她的意图,两只大掌不由分说地往扶手上一放,正好将她的手压住。
似乎是觉着有趣,他又侧头凑到她的耳边,低低笑说:“阿拂姑娘,我若想折磨一个人,有的是生不如死的法子,这可比直接让一个人死有意思多了。”
姜拂心里一颤,后背只觉阵阵寒意,有那么一瞬间,她已然不敢再开口说什么,但只要想到爹娘,想到幼弟,她唯有一赌。
“沈燚。”她僵着身子,视线不知垂落向何处,嗓音沙哑道:“我知道你骗过我许多事,可我想有一点你一定没有说过假话。”
大概是没想到她还会继续开口,沈燚微微抬高了身子,深邃的双目落在她那张未经半点修饰却依旧漂亮夺目的脸蛋上。
“你想说什么。”他的语气平静。
姜拂抿了抿唇,这才慢慢抬眼同他对视,道:“当初在山洞里,你曾说过好几次不能让人知晓你的存在,那时我不理解原因,可后来听过你的家事,我却也能明白多少。你的那个后母一定让你十分忌惮吧,她现在知道你在这里吗?”
毫不意外,在听到“后母”二字时,沈燚的眼睛微眯了眯。
即便这是很小的反应,可对姜拂而言,却已经足够。
她不等他开口说什么,接着又道:“我想她应该不知道,她若是知道你在这里,一定会有所动作,但……若是我有办法将你在这里的消息传出去呢。”
将这句带着威胁性质的话说出口,已经用去姜拂大半的气力,不只是因为她从没做过这样威胁人的事,更是因为她并没有十分的底气。
她只是在赌。
“你的人都已经在这里,如何传出去?”沈燚面不改色道。
姜拂知道他会问这么一句,便笑道:“我不知道那个穿着一身玄衣,将我绑来的人有没有同你说过,在我被带走时,我曾留下过一张字条。”
沈燚没有说话,但那明显沉下来的脸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底气又增加了几分,姜拂继续道:“我在上面写,日落之前我一定会回去,这是承诺,我家人便会以此为准。那么假如我没有按时回去,你觉得普通人如我爹娘,会做什么?”
不等他回答,她便自己说道:“我可以告诉你,我阿爹定会去报官。”
沈燚看着她,冷冷一笑:“你以为报官便能威胁到我?”
“自然不能。”姜拂立刻答道:“你的身份到底是什么我不知道,但……”
她想到了方才门外那人喊的一声“殿下”。
姜拂抿了抿唇:“但我知道你一定不怕报官,不过你还忘了另外一件事。”
沈燚不语,显然是在等她继续。
“那日亓风能顺利从山洞接你离开,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人也知道你的存在。”
姜拂说这话时,目光紧紧盯着沈燚,果然他的脸色在听到最后半句时微微一变。
昨天晚上不小心睡着了……这是补的昨天,今晚还有更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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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