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妃 第24章 故人②

他忙高举双手：“末将知错了，王爷别再砸了。”

福王没说话，依然拈着那颗棋子，作势就要砸过来。

“王爷要末将做什么，尽管吩咐。”他连忙说道。

他这才将棋子搁回棋盒，从袖筒中抽一张便条递了过来。

字迹飘逸洒脱，彭将军吃了一惊，抬头看过去，他又在把玩棋子，连忙按下心中疑惑，凝神去看便条上的内容。

上面写着，夜里邀平宁郡王喝酒，察言观色投其所好，激发他的谈兴套他的话，所有听到的看到的都记在心里，明日一早面见王妃，仔细说给她听。

“万一，平宁郡王不肯赴约呢？”彭将军问道。

“想办法。”福王道。

“可是，万一平宁郡王不喝酒呢？”彭将军问道。

“面色青白，好酒之人。”福王说道。

“那，套不出话呢？”彭将军又问。

“酒后必然话多。”福王道。

“可是，末将怕酒后记不住那么多话。”彭将军道。

“你自己，少喝。”他不耐烦道。

彭将军再说一声可是，又一枚棋子扔了过来，好在他早有防备，忙忙侧头躲过。

“多动脑子。”福王道。

“好好好，末将知道了，末将自己想办法。”彭将军点着头，一连声答应。

“去吧。”他摆摆手。

彭将军揉着额头起身欲走，他说声等等，朝他伸出手来。

“怎么？还得我拉你起来？”彭将军茫然。

“便条。”他说。

彭将军迟疑着递还给他，他指指烛台：“点火。”

彭将军擦亮火石点亮烛台上的红蜡，他手中便条伸向火苗，便条燃了起来，很快化为灰烬。

彭将军指着地上的灰烬：“阿衡，你的字可真漂亮。”

“胡说。”他睁着眼睛说瞎话。

彭将军愣住，他冷然吩咐：“收拾干净了。”

彭将军蹲下身两手撮灰，撮起来向外，他在身后道：“还有脑子，也收拾干净。”

“就是忘了的意思呗，把你写字漂亮的事忘了，对吗？”他两手捧着灰，回头问道。

他嗯了一声，皱眉道：“实在，太蠢。”

“我确实蠢笨。”彭将军人到了门外，绕到窗边探头进来，说道，“不过阿衡，你这说话太难懂了，你还得多练练口齿。”

又一枚棋子扔了过来，彭将军忙忙躲开，一边下台阶一边小声嘟囔：“小时候的口吃没好？还是因为装傻成了习惯？也许是平常说话太少？”

次日刚用过早膳，夏至进来说彭将军在平乐堂求见，傅锦想都没想，摆摆手道：“不见。”

福王扯扯她的衣袖，大声说道：“见。”

“今日还得应付平宁郡王。”傅锦对他笑笑，“还是不见了吧。”

“彭将军说，他在京中时与平宁郡王有过几面之缘，也算旧识，昨夜里特意在上阳楼设宴款待，平宁郡王酒后兴起，跟彭将军说了许多话。”夏至说道。

傅锦眼眸亮起，牵了福王的手道：“走吧，听听他都说了些什么。”

“平宁郡王说，皇上为王爷王妃赐婚的时候，他在外办皇差，等到回京，王爷王妃已经成亲，他痛悔不已，深恨自己没有早一步求皇上为他赐婚，可事已至此，他只能接受，因他办差有功，皇上提拔他进了宗正司任右宗正，可巧不巧，刚上任就听说福王妃上奏，要求宗正司将代管的田产交还给福王府，他当即请命前来。”

彭将军说着话，瞟一眼王爷，方继续说道：“平宁郡王说，按道理田产交割应该在秋收之后，他这时候来，是准备多住些日子，住到秋收再走。”

彭将军说罢，偷眼看向王爷，福王面无表情垂眸坐着，好像睡着了似的。

“为何要住到秋收？”傅锦一声嗤笑。

“末将问了，他没有说。”彭将军忙道。

“我拒绝他求亲，他觉得丢了脸面，特意跑来公报私仇。”傅锦咬牙，“你看着吧，他定会千方百计得为难我，不让我如意。”

彭将军瞄一眼王爷，王爷依然如老僧入定，他搓搓手道：“看来是末将多事了。”

“倒也不是。”傅锦道，“他说应在秋收之后交割田产，这句很有用。”

彭将军喜出望外，忙点头道：“有用就好，有用就好。”

傅锦嗯了一声：“你既跟他攀上了交情，这些日子不妨常来常往，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有用没用的，都来告诉我。”

彭将军忙说遵命，再看一眼王爷，依旧是那幅模样，连个眼神都不给，他无奈起身告辞。

他前脚刚走，平宁郡王后脚就来了。

听到外面通传，傅锦一笑，“正好，省得挪地方了。”又看看福王，问他道，“你乏了没？要不要先回去？”

他摇摇头：“不乏，不回去。”

“那就呆着。”傅锦拍拍他手背，“这些日子我忙着处置家务事，你总跟着我，是不是很无趣？等平宁郡王走了，咱们离开东都，找一处山清水秀的所在避暑去。”

“好。”他大声说道。

傅锦就看着他笑，笑着将茶盏递在他唇边，轻声说道：“喝茶。”

他顺势低头，就着她手慢慢吞吞，一口一口得喝茶，不时咬一下杯子。

“真是调皮。”傅锦笑着，抽出帕子为他擦拭额角的汗珠，吩咐人换去冰鉴里的冰，又吩咐再添两个打扇的人。

平宁郡王进来的时候，福王妃正与福王轻声细语，面带微笑目光柔和，向来爽利明快的她，在傻子面前，竟变了个人。

他轻咳一声，也不行礼，径直坐下了。

傅锦倒也不以为意，客气笑道：“郡王来了？来人，快上茶。”

“不必。”平宁郡王口气生硬，“我说几句话就走。”

“郡王请讲。”傅锦笑道。

“昨日见到你后，只顾叙私事，竟误了详谈公事，着实不该。”他说道，“离京前，庆王爷叮嘱本郡王，说是如今正是作物生长时节，今秋是丰收还是欠收，实难预料，是以王府的田产只能在秋收后核算好各项收支，再行交割。”

他说罢，目光直直盯在傅锦脸上，看她的发应。

傅锦略作思忖，说道：“依我看，不用如此麻烦，这一两日就交割，交割之后，田庄上一切开销，都由福王府承担，秋收后的收成，全部给宗正司算作谢礼。如何？”

平宁郡王讶然，敛眸掩下诧异之色，口气却已和缓许多，他问道：“当真？那可是一年的收成，福王府就不要了？还要多负担几个月的开销？”

“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傅锦道，“回头我会给庆王爷写信，将我的想法告诉他，他不可能不答应。”

平宁郡王心中叹息，再次后悔自己没想到去向皇上求情，若皇上为自己赐婚，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一时间自责悔恨失落涌上心头，他咬牙看着傅锦，我先与你相遇，我先看中的你，可是，那个傻子得到了你。

傅锦看他脸色煞白两眼发红，忙道：“郡王脸色发白，是不是中了暑气？近来天气炎热，郡王千万当心。”

说着话扬声吩咐春兰上凉茶，又打发人请良医正过来为平宁郡王把脉。

“喝些凉茶就好，不用把脉。”一杯凉茶猛灌下去，他沉声说道：“你也不必写信，我答应就是。”

傅锦满意一笑，他又说道：“只是，一时间难以交割清楚，你不要着急，容我几日。”

他的声音嘶哑，心里隐隐含着恳求之意，生怕她会拒绝。

“我不急。”傅锦忙道，“郡王好不容易来了，公事上缓着些，在东都到处走走，得了空再办不迟。”

他点点头，起身道：“田庄上细节繁多，我这就回驿馆与属官商讨，有些事尚需禀报庆王爷再做定夺。”

“他怎么不为难我了？”傅锦斜靠在榻上，想着今日与平宁郡王说的每一句话，“是哪一句话让他改了主意？是因为我出手大方，白送宗正司一年收成？还是因为我威胁要给庆王爷写信？”

“是因为姑娘关心他吧。”夏至为她打着扇说道，“姑娘担心他中了暑，又让上凉茶，又让把脉的，他毕竟与姑娘有过旧情，能不感动吗？”

“我与他哪来的旧情？”傅锦指指她笑骂道，“平宁郡王有没有跟你打听过我的喜好？你老实告诉我。”

“没有呀。”夏至哼了一声，“我是嘴快，可秋月姐姐早就嘱咐过了，不许跟臭男人乱说姑娘的事，否则，她拿针扎我的嘴。”

“这话我信，你最怕秋月了……”傅锦说着话愣住了，蹙眉自语道，“那么，他为何会知道我的喜好？每回送的礼品我都很喜欢。”

“喂鱼去。”身旁有人大声吵嚷，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扭脸一瞧，不由得笑了：“跑哪儿去了？醒来就不见你。”

“喂鱼去。”他一把握住她手，用力拉她起来。

“天气怪热的，我懒得动。”她摇着头笑，“就想这么歪着，想些事情。”

“不热。”他说道，“有云。”

“阴天了吗？”她看向窗外。

“乌云滚滚的，怕是要下雨。”夏至抻着脖子看向窗外。

“那走吧，咱们到听雨轩一游。”她起了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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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故人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