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绝义墓前,江烬珩哭肿了眼,为他斟了一杯酒,便同沈另染一路回景桉。
越过景桉城门,众民汇聚街道两旁,迎新君归来。
沈另染颇为不爽,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调侃道:“你算什么嘛!我儿若在,还轮得到你来当这君主吗?”
江烬珩靠在窗边,没敢撩开帘子往外看看。他觉得自己哭肿了眼,丑得很,不敢这样恐吓苍生。
可后来想想,他已不是神。
过了很久很久,沈另染才等到江烬珩的回答。他只是逐字逐句地说:“你说的儿?是谁?”
沈另染怔住,愣怔地看着江烬珩有好一会儿。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止了摸胡须的手,随意地搭在座上。“哈哈哈,当是末桅啊。”
江烬珩淡然一笑,“你果真,还是更喜欢沈末桅这个儿子。”
“哈哈哈哈哈……”沈另染笑得喘不过气来,“小子,其实……你肿了眼也还是帅的。”
江烬珩挑了挑眉,心上人还没夸过自己呢,这位什么实力啊?竟然敢抢先一步夸自己!
一想到这里,江烬珩愤恨地“呸”了一声。沈另染疑惑未解,这正夸人,怎么反被嫌弃了呢?
不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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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桉皇宫,江烬珩步履匆匆,只为快些看到沈溯月。然而真到了门前,他又反而慢了下来,理了理自己的衣领,又吩咐一旁的宫女去拿镜子,等了半天没等到,他终于等不住了,急切拉开门,就进去里屋了。
观望了个遍,没见有一人,他吓得嘴里发颤,他不敢相信。一着急心慌,他走遍皇宫各大院,只为找一人,然而不见身影。
终于来到沈另染的院子,还是没见人影,他按捺不住心里的疯狂,像疯魔了一样拿起东西就摔在地上。
宫女看着江烬珩这个样子,不敢心有恐慌,硬着头皮追了上去。“江城主,这是你要的镜子,我拿来了。你别摔了沈城主的东西啊!”
宫女梳了两个丸子头,声音也显俏皮。
“滚!滚开!我不要镜子了!我只要沈溯月!”江烬珩猩红的眼,回眸一望宫女,宫女吓得摔坐在地上。
江烬珩看着宫女委屈的模样,终于回过神来,半天只憋出来来两个字。“抱歉。”
宫女接受了,点了点头,随后垂下了眼,站起身,拍拍身后的灰尘。还是恭恭敬敬地对他道:“公子,沈二少主,在国主的宫殿里,不在景桉城内。”
江烬珩看着宫女,这一次与方才不一样,他只是流下多年委屈积攒出来的泪水,“嗯……嗯,谢谢你啊。姑娘。”
“我还从没见过,天下第一也有流泪的样子。”宫女歪着头,只见江烬珩向前与她近了一步,宫女还是怕江烬珩,随之后退了一步。江烬珩只好微微弯唇,乍一看不是笑,只是妥协,只是无奈。
“公子,现在快马加鞭,还能赶上见他。”宫女微笑道,便退下了。
只是她还是等到了一句,“好。”
宫女回眸,两人便是心有灵犀地相视一笑。
爱大于恨,恨未解,爱未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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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另染总算回到宫里,一进来便看见满地狼籍。
“是谁给我宫整成这样了?都给我滚出来!”
无人应声。
江烬珩骑马奔向沈溯月的路途中,不出意外地打了好些个喷嚏。
他默默思量,是谁在心里好生伺候着自己?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永兴皇宫,国主姜琐的榻上,正正躺着一个安静的身躯。金甲早已被取下,衣不蔽体,发丝凌乱,脸上血痕累累,身上疤痕无数。
江烬珩步履维艰地靠近沈溯月,心死,百好也抚不平。
是夜,他靠在床榻边喝了一夜的酒,是心上人亲手酿的春梅俏,只是那样一坛喝了让人心生愉悦的酒,这一次却尽生凄凉。
原来,甜酒也不一定甜啊。
他忆起与沈溯月的种种过往,难堪一笑,为什么不愿对他好?为什么重逢的第一次相见,却是口是心非,却是冷脸对他那般模样。他可曾委屈过?
“骂骂我也好,只要你醒着。只要我能保护好你。只要你不疼。”
“可我早已和你相知了沈另染的用兵计策,却万万没想到,他不让你同我去须离救灾,不是让你去当军师,是,让你奔赴战场啊……”
只是这一夜,江烬珩灌了好几坛酒,一坛又一坛,说不清他对沈溯月是爱的执念还是更爱的执念。
第二天一早,他合上了眼,辗转反侧,怎也睡不着,便起身打了一盆水,又拿来一条干净的布子和一件干净的衣服。
江烬珩把沈溯月的衣服解下来,为他轻轻擦拭着身体,直到身上的伤疤明显。
他想唤醒沈溯月,但不想让一醒来的他就感到身上疤痕予之疼痛,所以他想等沈溯月身上的伤疤好了,不疼了,再唤醒他。
江烬珩为他擦干身体以后,便又为他换上新衣。白色的太不吉利,红色的又太过吉利,都不太适合。索性为他换上一件青衣,清新,清了伤疤,清了过往不好的回忆,便有了新生。
做好这些以后,江烬珩便上了街。街上终于恢复了旧景盛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