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睡着了吗?”
“什么东西这么香?”
那人走近一看,四人围坐在一起,旁边的巨石上平平稳稳搁着一口烂锅。他灵敏的鼻子嗅到了花香,“这是……这是——不知道啥玩意儿啊。”
那人眼冒金星,想到了自己躺在金子堆成的小山上,摆动着自己的手臂,开怀大笑着。
“哈哈哈。”那人于是眼里尽是贪欲地凑上前,妄想带着炊锅跑去别的地带发家致富。
“钱,钱,都是我的!”那人如愿碰到了那口锅,可是这锅里正在炼着药,锅可是不一般的烫。
“啊啊啊。”那人撕心裂肺地叫喊道,突然发觉自己是在偷偷摸摸的强取这口锅,于是他赶紧捂住嘴,喘着粗气。
“呼……呼……呼。”他鬼鬼祟祟地朝四处望了望,果真没人,为此而奸笑着。
“哈哈哈,都是我的了。”
他害怕这口锅烫,便弯着四指,大拇指在一旁偷懒。四指一直向内延伸,直到抓住了衣袖,便毫不费力地抓起来,抓到把整个胳膊都堵住了的地步,四指才敢深陷进了手心中间,衣袖于是紧了些,也不怕锅烫了。
随后这人才安心地护住了炊锅,又鬼鬼祟祟地跑了出去。
没想到地滑,自己刚迈出几步便摔了个狗吃屎。“哎哟,我的老腰啊。”
他倏然又捂住了嘴,“我怎么又忘了,我是要逃跑的呀。”
他嘴里嘀咕完,视线缓缓下移,已经制成的药宛若鼻涕一般,流动在地上,墨云间透出着那一缕天光,隐约还能看见刚淋下来的雨水,他一心慌,嘴巴颤抖了一下,“啊——”
“哎呀,我怎么又叫出来了。我这张不争气的老嘴。”
这人赶紧将地上淋着雨水的滚动液体捧起来,随后用胳膊肘碰了碰倒着的炊锅,炊锅完好无损,轻易地就直立起来,锅底还摇晃着发出“嗦嗦嗦嗦、滴答”的声音,这样久久转了几圈后,他才将药放进锅里去。
待他跑进洞穴里,还是无人醒来,他轻手轻脚地将锅放回原处,又蹑手蹑脚回到原位去装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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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睡就是一个时辰过去了,睁开眼,眼前一位公子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尽管额头上有那么一抹灰,却也依旧风尘仆仆的。
师臣风将泡好的药给了他,“快喝吧,这可是神医酿制出来的药。”
“啊——”那人惊慌地叫了一声。
师臣风嫌恶地皱了皱眉头,将碗放在他身前那块地上,随后就离开了。
再回到原来的角落里,司韵庭对着这口锅左看看右看看,撅着大腚丝毫不顾自己的形象。“这锅怎么就凉了呢。”
“毕竟是城民逃难从家里带来的锅,有锅就不错了,质量不好也无妨。何况离洞穴口这么近。”师臣风正巧走来,沉稳说道。
“哎,你怎么回来了?”司韵庭透过师臣风,将视线停留在那个偷锅的老头身上,于是不怀好意一笑,走了过去。
师臣风看他神神秘秘的,也跑着跟了上去,问候道:“你干嘛去。”
“治治他。”
“嗯?”师臣风疑惑不解。
而那人已经被吓傻了,晕了过去,司韵庭只好带着一股怒气回到原位,“真是想报仇也得看个好时机,欺人太甚!”
“他到底怎么了?”师臣风可不想看着他发癫了。
“没什么,你以后就知道了。”
“傻缺。”师臣风解恨地骂了他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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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烬珩忙活了这么多天,又因为过度地对一人思念,心实在太累,便睡了许久。这刚醒来,还是没能缓过劲来。他有些挫败地坐起身,久久不动弹。
闻引昀在一旁和齐映折着千纸鹤,“瞅见没?这可是最漂亮的千纸鹤,送给你,齐映!”
齐映欣欣然接过,“太谢谢你了。真的好看。”
江烬珩看着这对,总算明白当时和沈溯月秀恩爱旁人是一种什么想法了。
这都什么事啊。
“咳咳咳……”
只在刹那间,整个洞穴里的人开始叫了起来,一些不同的声音充斥在整个洞穴里。
嘈杂的声音惹得人心烦意乱,江培戴着虎狼面具,江烬珩却还是认出了他。“江烬珩!快将这些面具发放给那些没有病情的人啊?快点的。”
江烬珩呆滞地“哦哦。”两声,随即先给自己戴上一个面具,然后又浑浑噩噩地给他们发着面具。
废了好大一阵,江烬珩与其他人才将面具发完。闻引昀在齐映身边倒了下来,齐映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慢点。”
“知道了,我好累啊。”
“累了就扒在我身边休息一下吧。”
闻引昀只是甜甜地说了一句,“好。”
不过面具听见了,齐映没顾得上。
“这到底怎么了?”齐映看向朝他走来的师臣风,“是那药有问题吗?”
“或许可以这么理解,因为这些都是刚刚吃过药的人。”师臣风焦急地走过来。
薛僚心急如焚的,脸色也跟着热得通红了。“这可如何是好啊,我都亲眼目睹了,那药是没问题的。”
“你当时看了没问题,不乏有人做了什么坏事呢。”司韵庭点到为止。
随后,他又唉声叹气地低下头,“或许这就是他们的命运吧。谁也掌控不了。”
江烬珩没话可说,只是把玩着手里余出来的虎狼面具。他开始后悔了,不该这么鲁莽的得罪那么多人。现在棘手了,处处是难了。
“哈,哈哈哈哈。”江烬珩笑了起来,尽兴地笑着。头一次觉得自己无能,还是第一次。
薛僚看着奇怪的江烬珩,“帮主,你又怎么啦?”
江烬珩没说话,自顾自地坐下来了,嘲讽道:“他们不让我站着,他们不让我站着。”
“那你就坐下啊。”薛僚道。
“可他们又嫌我坐着。”
“那你不听他们的。”
“他们会怪罪于我。”江烬珩挫败地闭住眼睛,低着头,呢喃道。
闻引昀看不下去了,一把揪起江烬珩,大骂道:“你是江湖中名扬天下的大侠不是吗?这就是他们口中的大侠吗?江世子,你怎如此懦弱胆小。”
师臣风“啧”了一声,“别雪上加霜,滚一边去。”
“你还有意思说我?你一个江湖神医,制不好药,成天吊儿郎当的,也配江湖神医这个名号。不过是见了馒头就饿得找不到妈妈了。”闻引昀怒斥道。
司韵庭和魏子彻同时捂住闻引昀的嘴,齐映没话可说,只听着捂别人嘴那两人的解释。“他欠的。”
正在这时,何以睽“呃”了一声,猛然间从嘴里喷出一口血,随即狰狞地倒在人群里,耳朵无限充斥着那阵叫声。
正向江烬珩走来的迟括回头一看,“师傅!”
他眼里间含着泪,立马跑回去,蹲下身在何以睽跟前,“师傅,我只是走开了一小会儿而已。”
霎时间,他的身后又来一人,猛地环住了他的脖颈,带着恨意咬了他的耳垂。
只是什么都没说,就能让人轻易地察觉这股恨意不一般,
迟括只是瞪大了双眼,笑都没力气笑,便从前倒去,倒在何以睽的腹部上,大腿贴在地面,小腿因为没了力气,本还是悬在空中的,现在却也无力地跌在地上。
不能掌控命运的感觉,那样很痛苦。
只是幸好,他离师傅很近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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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括……何以睽……”薛僚眼里并没有泪,只是嘴唇在不停的颤抖。
面具没有遮住他那张嘴,这一细节轻而易举便被司韵庭发现了。只是在方才捂闻引昀那张嘴的时候,他才豁然醒悟,有面具抵挡着,怎么可能遮住嘴呢?不过是有人配合得不说话了而已。
司韵庭冷冷一笑。
世间总是这样破败不堪,无人来修葺它,真是可怜啊。
“啊啊啊啊!你们不是说能救我们吗?这救了吗?”
“是啊。根本没救。你在骗我们。”
江烬珩只是看着眼前向他们走来的并且戴着虎狼面具的一群人,“救了。”
“可他们呢。”
“与你们无关。”江烬珩冷哼一声。
“也与你们无关是吗?”
“不是。”江烬珩语气间,有了一阵愤怒。
司韵庭拍了下他的肩膀,“别跟这群人置气。”
“好。”
“那我们可怎么办啊?”
薛僚看不得这群人吵吵闹闹的,“你们在这里待着,我们去给你们找药。”
“你去吧,我们可不去。”司韵庭微微一笑。
薛僚并没有理会他。
到时候他趁机跑路,谁敢对他这么吵吵嚷嚷?
一行人走去寻了药,倒是还有那么几个就在这里照应着。
许洹忍气吞声地把汤熬了出来,“你们先喝汤……”
“谁知道你的汤会把我们害成什么样儿啊!”
许洹抿着嘴,眼里间透着愤恨。“那你们就别喝,都饿着。”
江烬珩第一次见这样温和的人生气了,可见这群人有多么可怕。
众人纷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不说要不要喝汤。
江烬珩没话可说,他只觉自己现在很挫败,不该说话的。
“鬼知道你是不是把那碗药放进这汤里了,你们就是伪君子啊。”
然而,许洹只是平静地喊了一句,“我没有。”
江烬珩忍不了了,仓促站了起来,在众人面前一口饮下这碗汤。“不喝就滚,吃你的草根去。”
“这里没有草根。”许洹在他耳旁轻声说道。
“那就自生自灭去吧。”江烬珩坐下来喝着这口汤,“可甭管他们了,他们爱喝不喝……”
“哈哈哈,你们果真这么令人嫌恶,我们就不该把你们安全地放进洞穴里。”
一群人纷纷涌上来,将许洹和江烬珩挤到里面,又狠心将其抓住,一心想着把他们扔到洞穴外面,去享受那一句简单的“自生自灭”。
“你不是要自生自灭吗?你们就先滚出去吧。”
江烬珩疾快地捞出两件斗篷,“走就走啊。”
“等等,应该把他们绑起来。他们走了后,这些东西怎么办?我们是需要的。”
“说得好,这口汤是你做的吧。”他们对着许洹上前一步道。
“是又怎样?”
“那就是你要害我们了。”一行人将他抓起丢进那群“嗷嗷”叫的人群间,“你去死吧。”
江烬珩被抓着久久挣脱不开,只能干瞪着眼。
心累的人,是挣扎不出一点力气的。
他眼睁睁看着许洹被丢进人群里,明明不是自己愿意去的人群间,结局却和迟括一模一样。
正在此时,江培带着一堆人走过来,呵斥道:“通通闪开。”
那群人看着江培势力庞大,便也听话得闪开了。
还一并放开了江烬珩。
闻引昀忙地上前扶住他,“你这废物。怎么不上前拦着。”
“你为什么不上前。”江烬珩反问道。
“这山洞穴这么大,赶过来不得走个几十步,何况我们在最里面,哪能听见啊。”
江烬珩皮笑肉不笑,冷冷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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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僚趴在小河边,雨水淅淅沥沥地啪嗒在他的身上,他的斗篷染着泥水,显得脏兮兮的。
“果真还有浮倾池。”薛僚高兴道。
“但是蔫了。”桑酉拉着洛枕清,上前一步道。
瞬息,树木被风刮倒,薛僚的斗篷没扣紧,斗篷在风中摇曳着,久久不停息,薛僚毫不顾忌地摘掉了浮倾池,根本没有心思去管。
只在刹那间,斗篷扣子松了,两根绳子晃动着,薛僚拿到了浮倾池,尽管是蔫了,也毫不犹豫地摘来,于是欢呼地张开两手,斗篷携着浮倾池一同被吹走了。
桑酉立刻松开了拉着洛枕清的手,乍然向薛僚扑上去,薛僚重心不稳,桑酉跟着他都掉进河里面,司韵庭和魏子彻在一旁光顾着惊讶,脑子一片空白,然而已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