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洛宅被添上一层新婚之色。红绸子装点着秋日的红枫树,简直锦上添花。一束平淡的朝阳透过枫树,在石地板上印了两层树影。一层是影子,一层是红枫不可卸去的无上之光。人气充斥着整个洛宅,成了往日可求不可遇的现已愿望成真。
江烬珩正撸着角落里的一只橘猫,橘猫舒服地晃着猫爪。江烬珩仍旧一身黑衣,沈溯月也依旧一身红衣。一切好像都还没变过,只是一年长了一年,无可挑剔地在下一个时代前流逝疾快。
“命定不可改,这次洛锲也跟着‘遭罪’了。”沈溯月道。
“管他们呢,自有天意送他们姻缘。”江烬珩也说道。
“江哥哥!沈哥哥!娘亲不给我吃栗子了,我来找你们要些栗子吃。”洛枕清欣喜地跑到院子里,直至进了屋。
“还有半筐,自己拿吧!”江烬珩大方道。
“我们什么时候这么熟络了?——那我不客气咯。”洛枕清说罢便跑到筐子前,拿起一个栗子剥了皮喂嘴里吃。
“呦呵,三位当真闲情雅致。”司韵庭摇着扇子,也与之闲情地走了过来。
“大师,你怎么也来了?”洛枕清惊叹道,“我最爱韵庭大师了,听闻你会算命,要不帮晚辈算一卦吧。”
“好呀,看你这小孩嘴里抹了蜜,我就姑且给稚子算上一卦。”司韵庭一说完,就开始了第一步。“你这一生的确会碰到一个姓桑的,并与之为良缘。不过你要受些委屈,记住了,这人并非什么月萑六少主。而是名字中带地支第十的一位身份尊贵的九皇子。到最后,我再醒你一句,莫要挨得六少主太近。那样只会适得其反,惹你一身疲惫。远离记住了吗?”
洛枕清明显被恐吓住了,“我记住了,我现在就去看看地支第十是什么。”
“好孩子,快去吧。”
洛枕清走后,满屋子的气氛瞬间沉了下来。江烬珩一脸戏谑地调侃道,“还从未听过司韵庭是什么大师,也从未听过你会算命。”
“不要这么讲嘛!我好歹是一位神官,加上近几年在仙术上学有所成。还是可以算上一卦的。”
“真有你的。”江烬珩撇了撇嘴,敷衍道。
“要不你来给我算一卦?”沈溯月启齿问道。
“啊喂喂?沈二?你真信这登徒子啊?他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好人!”江烬珩提醒道。
“好,我太乐意了。”说罢,司韵庭这人就人模狗样儿的开始为沈溯月算卦。“看手相算卦,我一向玩得准,你不用担心算错。”
“嗯……你这一生,这一生……会碰到一个贵人,救你一命……”司韵庭说的说的,就不太想说了,索性心里有不少话一句也没说出来。恰似一句“我去啊,这命也太烂了,我着实不敢算下去了。”
“不要讲我了,讲讲你们二人吧?”司韵庭深沉地诘问道。
“无聊,要不……我给你们讲个故事?”江烬珩灵机一动。
“我还从未听说过江大世子会讲什么故事。”
“你没听说过的多了去了。你要是什么都听说过了,那还了得。”江烬珩不再继续说下去,提出道:“听闻今日洛宅婚宴,花灼化了男相入这宴席。不如我们来猜猜。”
“没劲,不好玩。你还是跟沈溯月一同玩去吧。”话落,司韵庭便离开罢。
沈溯月在一旁玩弄着白衣木偶,江烬珩无心一瞥发现了书桌前沉迷于白衣木偶的沈溯月。他先轻轻拍了拍白衣木偶的头顶,随即又用左手的食指和拇指撑开了白衣木偶的大嘴。本来一张怪异的脸,显得颇为滑稽。
“少主当真喜欢玩这木偶啊?”江烬珩漫步走近沈溯月,坐在沈溯月身边。
“今日并非常洛大婚吉日,白衣木偶明显感觉到了宅里侵袭了鬼魂。可他告诉我,这是命定之事,我不可介入因果。”沈溯月极为认真地陈述道。
沈溯月将木偶装进袖子里,问道:“你刚刚不是说要讲故事?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和尚。”江烬珩有滋有味地讲道。
“你这个故事或许是我们从小听到大的?”
“不,不一样。你听我讲好了。庙里有个和尚,和尚还有个老和尚做师傅。老师傅善良一生且行善积德,此人极能吃苦。吃了又吃,最后却屡屡都是苦。可老师傅善良纯正,却从未得到过善人该有的福报。但老师傅从未抱怨过,依旧闷声做着善良的好事。途经八十一村,帮了八十二难民。最后却死在了他曾施过恩的人手上。”
“再议和尚,他起初也随老师傅一样,只是不问世事,从未救过什么八十二难民。只是每天帮老师傅做些杂活,抄抄古书,练练绝活。后来不知为何,只听人传来传去说道,这小和尚不知为何,心性大变。不仅没学成功夫,还祸害人间。最后一问,原来是老师傅从不教他功夫,还打压排挤他。这小和尚本来心高气傲,心胸狭隘,于是干脆躲到车水马龙的小镇上。不再做正常和尚该做的事,而是偷盗抢劫,做出各种恶端。反正是五花八门、杂七杂八。最终这个小和尚却并未得到该有的恶报。”
最后,江烬珩道之结尾:“你说,这两人为何有缘做师徒呢?出其不意,玩得甚溜。”
沈溯月有些沉重,“可世间本该如此,若是人人都如意,岂料心高且愈发桀骜,最终死于灰烬里,烂在了死无声息的寻寻念念之中。”
江烬珩也继续道:“或说,尘世被定义了太多太多。人心本不该有着善良邪恶之分,却因人的立场不同,人所经历的因果不同,最终人心有了定义,成了对立两面,世间有了神鬼之分。可总的来说,人就是人,无可替代也无可逆转,甚至更不可定义。”
“可是,最怕的还是既不好也不坏的人,这种人最难猜。”沈溯月沉重地说道。
“故事还算讲得有理,我们去找三水玩吧。现在太过无聊了些。”江烬珩提议道,沈溯月紧接着应了一声“嗯”。
“来,石头,闻一下这个味,帮我找到一册古书。快些,娘亲从不让我来书房。”石头是一只黑色的土狗,耳朵是垂下来的,却垂得很清奇,显得这只狗很傲娇。眼睛又黑又圆又小,加上灵巧的鼻子,这只狗一下子就显得乖巧极了。一个模样甚乖的狗,却傲到了骨子里。
也不枉常梦老夸他洛枕清像条狗。
而此时的洛枕清,正拿着一个手帕,搁在石头的鼻前。
不过一刻钟,石头便叼来一张泛黄的麻纸,洛枕清气得急道:“让你找卷轴不是找纸张。好狗狗好石头,你再去看看。”
石头不予理会,忠诚地坐下并看着洛枕清。洛枕清无可奈何,只好翻开那张纸,静静地看了起来。
纸张记载道,姜琐元年,女权男权均平等。天灾而降之时,巾绝子民大多迁移永兴。其中有贵族子弟,朱、陈、张、洛、明、褚、程等家族。姜琐三年,其诸多巾绝贵族子弟从事商业联姻,其有洛常、张秦、明韩等。姜琐四年春,其诸多巾绝子民纷纷被皇帝关押牢狱二十一天,年至后一载。诸多巾绝子民,被禁令在永兴诞下其后代,于是诸多巾绝贵族子弟,在家中留下一子,儿女双全之家,均都将其女分别丢弃或送给别人家中。尤其洛家送女至月萑皇宫,明家送女至韩家,便是吃得亲家红利。
“哈?不是娘亲与爹讨厌女儿,而是迫不得已?”洛枕清不免惊叹而来,忙地起身朝书柜跑去,翻开一本又一本,却发现没有什么古书,而是洛家夫妻存储的传记。
此时,正好常梦过来书房,开了门,与洛枕清同是愣怔在原地。顷刻,常梦回过神来,大步流星地走来洛枕清面前,一把提起洛枕清。“臭小子,你又在给我干什么?不会用铲挖地,更不会专心去读书。当年我留下你,给我带来什么优势?岂不是让白家儿女还有那两个现在荣华富贵的大小姐小公主让我难堪?”
“娘亲,你说错了,应该是大公主和小小姐。”
常梦边提着洛枕清的后衣领,边要带着他去宅中某个地方。愤怒斥责道:“你少给我多嘴,给我滚到一边去!”话毕,一把给洛枕清扔到了草房里。
待常梦关上门,这座草房变成了让人害怕的小黑屋。洛枕清极为冷静,像是已经习惯,一句请求之言都没说过。
东西两侧,沈江二人朝东观望此屋,待常梦离开后不见踪影之时,便离此屋近了几步,直至站在门口。江烬珩问道一声:“三水,还好吗?”
“三水”没有回应,只是门下边的细缝里,钻出来一个铁盆。铁盆上放着已经又干又硬甚至发臭的米饭,还有几些模样甚引人不适的豆腐油菜。他在诉说:一点儿都不好。
沈溯月触目惊心,“他们平常就给你吃这些?”
“我常常到了晚上的时候,下山去寻无华姐姐。无华姐姐会给我带饭的。”末了,洛枕清又补说了一句。“无华姐姐很爱我的。但也只能在我没被关进草屋里,不然无华姐姐就会在山下等我一天一夜。”
“我想,我会带你去一个地方,逃离这种令人窒息且作呕的生活。”江烬珩突然说道。
一间黑暗的屋子,突然有了光束充斥。可是屋子并不亮堂,原是照进了洛枕清的心间。
“你会带我出去吗?”
“我在已一个永兴子民的身份,带着一个巾绝子民去逃离窘境。但我并不觉得我自身有什么错,所以不会停止做正确的事,我会带你出去,并让你完好无损的,而且能好好活下去。”江烬珩对洛枕清许诺道。
“还有我。”沈溯月真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