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锲与娘子婚礼之日,江烬珩竟真赴约而来。
娘子头戴凤冠,红盖头遮住了那般尚可的容颜。仪态端庄地坐在铜镜前,铜镜中的她,姿色甚美。
“夫人,请便。”
说罢,娘子起身,朝着大堂走去。一进大厅,只见洛锲在路的尽头等着她,而其余人,是见证此番美好的旁观者。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一切都沉沦在美好中,只是瞬息间,一支箭飞速地刺向娘子。以为是要命中娘子,却无法想象,那支箭单单只是直奔红盖头,现了娘子容颜。
众人纷纷说好,却还没有来得及连连说好,大堂里须臾弥漫着团团黑雾,侵袭了人的鼻尖,刺鼻的味道惹得人发呕。
娘子仅在顷刻间成了数不尽的碎片,消失于大堂之中。而其余人,则是清一色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唯有洛锲,金光显现,与江烬珩一齐,尚存此屋间。
“百敌入侵我岂难?众说风云我悼哀。怎么回事啊?”江烬珩一句诗吐言,激励自身,不怕此难。
“小子,好样的!曾天将晓化泣身,我皆生灵独胜零。”洛锲回之一笑,“可否听闻杏仁一村鬼闻皆谈?莫说百鬼夜行,单单说白天,都是处处凶险。”
江烬珩低笑一声,然而准备就绪,却发现在那以后便无事发生。便是大堂之中,除江烬珩与洛锲二人,其他人均都逝去。
衰亡模样凄惨悲凉,很快没了凡人身影尚存,整间屋子光点交辉,人人逃离,俯视一看,身影交错复杂,如此寂寞无声离去。
洛锲默默地哀悼新娘子,露出惋惜的神色。心痛如刀割,可那般最初的爱意,割不断理不完。是一个人的思念不尽,成了死去的回忆终不见果,原是无尽的相思成了悲凉无限,且密闭无生还。
江烬珩气喘吁吁地靠在墙边上,哑口无言。
那是他无法想象的一场婚礼,至今都不明曾时是如何的状况。他扶着沈溯月已然走进一间屋子里,从屋中仍旧能听见后院的喧闹声。
他未理会,将一切抛之脑后,细心照顾着沈溯月。昏倒的他同往常不一样,一向强势的他,如今病弱此般,头冒冷汗,浑身发冷,脸色通红,像是在发烧。
江烬珩急切地跑去湖边,回来后已是端着盆凉水,用着湿布子,擦拭着沈溯月的脸庞,那双眼,像是久久不见的花开,包容了世间瑰丽,
“江……烬珩,我想……想……”沈溯月低语呢喃着,江烬珩听见了沈溯月口中的低语,头脑伸前,凑近旁人耳边,探问道:“什么?——想什么?”
“我想……你能不能一直陪我走下去。”
江烬珩愣住了,原来平常如此寡淡清冷的人,心中竟也有了依靠。
他并未犹豫一分一毫,诚挚道:“不畏万里冰封,你我必是长相守,永不分离。”
屋里的情意升温至极,后院的喧闹聒噪不乏。
洛枕清两手交叠在一起,搁在栅栏顶端之上,“桑妄哥哥,为何戴着面具?”
“我喜欢戴。”
“只是因为这个吗?你能不能摘下来给我看看?”
桑妄干脆果决地拒绝道:“不能。”
“啊?那好吧。”洛枕清垂头丧气地都不敢直视桑妄一眼。
桑妄不忍看着小屁孩哭得落花流水,于是用手指轻轻碰了碰洛枕清的脊背。待洛枕清回过头时,桑妄已然摘下了面具。
清秀的脸庞如同绿竹那般,就像竹叶顾及着他如此模样。于此连他的影子,都镌刻着竹子的正气凛然。
洛枕清看呆了,“《竹》,难想梦眠生竹林,百木畅晚截截开。早已君子之声传,却夜一窜欲天高。”
桑妄听之片刻后便笑出声来,“这可是你作的诗?当真是……”
洛枕清未有一分一毫的懈怠,“嗯”了一声。随后又道:“送给哥哥。”
桑妄淡然而笑,斟了一杯茶,自顾自地喝起来。一股淡淡的清茶味旋绕在舌尖,清爽的茶意弥漫在思绪里,惹得晴天一方好。
“哥哥爱喝茶吗?”洛枕清询问道。
“哥哥不爱喝茶。”桑妄冷言道。
洛枕清轻描淡写地“哦”了一声,随即也拿起茶壶斟了一杯茶。洛卿年在一旁不远处端着一盘饺子,欣然地吃了起来。“小妹的厨艺,姐姐很久没有尝到了。今日一品,果真有味。”
“嘿!我都还没吃一个呢。”洛无华伸出两手,洛卿年见机将盘子举过头顶。“姐姐!我本来想带给弟弟尝尝的。你这样……简直是荒谬!”
洛卿年被说得脸映红得像是秋天的枫叶红一般,羞怯得说不上来一句话。只得听洛无华细心有品地说道:“这饺子也没什么异于常人之处,姐姐,你想吃,我以后还可以给你做。而枕清,搞不好只吃这一回了。”
洛枕清一听,便蹑手蹑脚地走过来,凑近洛无华问道:“饺子是给我吃的吗?”
“当然。还热乎着呢。”洛无华一脸笑意地将盘子搁在桌上,将筷子递给洛枕清,又问他说道:“醋要不要来一点儿?”
“不要,我吃饺子不爱蘸醋。太酸了不好吃,还是原味的香喷喷啊。”洛枕清倔强地说道,随后又将饺子随着筷子而举到洛无华的嘴边。“二姐姐要不要来一个,二姐姐的厨艺最好啦!”
“嗯。”洛无华闷哼一声,将饺子一口吞进了肚子里,只咀嚼了两下。就听洛卿年说到:“吃饺子不蘸醋的小孩儿,没人稀罕。”
“不听不听,坏蛋念经。”
洛卿年愤恨地瞪圆了双眼,“你这熊孩子,说谁是坏蛋?叫二姐姐给你惯的。”
洛枕清见好就收,便也喂了洛卿年一个饺子。“姐姐不生气,吃饺饺。”
洛卿年嘟着嘴,带着戏谑之意眯起了双眼,头扭过一边去,视线却依旧停留在洛枕清身上。样子既可爱又羞怯,好似含羞草,也像躲进云层的月亮。
桑妄看着姐弟仨的欢乐,自觉在此无法融入,因而任由她们在自己耳边吵闹,半晌没有一句怒言。
江烬珩听着后院的吵闹声,也无怨恨。坐在床边的木质摇椅上,手中拿着卷轴,卷轴上是流传千古的诗。
沈溯月从嬉笑声之中而醒,嘴唇干涩,念想喝水。江烬珩并非全心全意专注卷轴,一听动静,便急切放下卷轴走近溯月。一看便知,提起角落的茶壶,倒了一杯清水,递给溯月。
沈溯月“咳”了三声,声音颇有沙哑。继续说道:“明晚是洛锲与常梦的大婚,当日,你记得不要为枕清挡箭。”
江烬珩诧异片刻,坐在床边,闻言有些苦恼。“少主莫不是发烧了?”
“我没有。”沈溯月懊恼地撇过头去,不愿再多说一句。自顾自地躺下去,掖紧了被褥。久而不语。
江烬珩被沈溯月逗笑了,“没有便没有,少主!我知道了。”他的眼神诚挚,并未有丝毫懈怠。
“少主是做了什么奇怪的梦吗?”
沈溯月沉思须臾,“梦中,明晚,黑雾,旋绕,屋静,无客,是逃。婚夜,洞房,双亡,红针,捉箭,余毒,将亡。未亡,归镇,捉雾,熟人,而死,是毒,吞噬。”
“你且先休息,将要午时,我给你端来些素面或是素汤如何?”江烬珩听完沈溯月陈言后明显愣怔顷刻,但并未多想。
“不必劳烦。”一女子手提提盒,正是常梦。
“这里有无华亲手所包之素饺,其余还有素菜,味美鲜嫩,放心可吃。”常梦笑意正是浓,掀开盖子,逐一端出菜肴。各个竞相争艳,每道都夺人眼球。
“多谢。”江烬珩道谢后,常梦便嫣然一笑,随后离开。
沈溯月从床上坐起来,懒散地下了床后坐在桌前。发觉江烬珩方才随手摆在摇椅上的卷轴,翻开一看。卷上的诗词入之眼眸: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江烬珩提来一坛涵花倾欢映,“落花无穷流水漫,近似天涯远似山。”
沈溯月夹了一块素饺喂进嘴里,尝尝味道如何,心道味美,于是挨个儿夹了两个在江烬珩碗里。此时,江烬珩还在斟着酒。
“白家的涵花倾欢映竟无下句诗?”沈溯月倏然间才觉察到此事。
江烬珩“嗯”了一声,“她们家的酒不好喝,但就是咽进肚子里的那一刻,感觉一上来,这股真实洒脱的味道便弥漫开来。好似回忆起曾时天河不畏事,源是秋风没落痕。”
沈溯月很是欣赏,听着江烬珩继续说道:“原来不曾被我回忆起的细枝末节,似乎也就化成了火花,成了心中细小的浪漫。当雨点随同其它的跌进潭水里,终于溅起一阵水花,忽然间明白。原来不是浪漫,而是我曾有一阵的荒诞油生,所以怪诞的美,成了夕阳还未落幕之时的一片火红。因而间,火红成了永不褪弃的誓言,它无处不在,源是落在了秋天。”
“本应无结果的事,我竟尝试对接那个不存在的结果。于是空虚本无成了必须存在,于是不存在的事理,成了我的独白。然而独白没有色彩,我也从未留下一个好的独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