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的疾速是无法抵达,一阵落叶吹过,泥土便润了芳华。
炊锅烧进了千万,不及一丝奢望。
一行人趁着未抵晚间,便心有灵犀地想着爬野山去寻寻野性独到的欢乐。
江烬珩当走到一棵果树下时,驻足颇久。沈溯月静静望着他的呆样,半晌也不吭声,允他回忆旧事。
可见他迟迟没有回过神来,便甚是担忧,走近他来,问道:“江烬珩?你怎么样?”
“这座山我好像来过,你看……”他指着头顶上的树枝,上面雕刻了一个十字,颇为歪斜,又很是潦草。许是年久,已经隐隐褪去,很难发现此痕迹。“这是我当年,逃跑时怕迷路留下的印迹。所以我肯定这座山我来过!”
“你当时因为何而逃?”沈溯月发誓,这辈子,就说目前,绝对没有见过江烬珩这般认真的模样。
“因为……因为……其实我也想不起来了。”江烬珩笑得牵强,侧过头看着沈溯月。而沈溯月的眼眸深邃,仿佛一轮明月淌在无人问津的星河里,深到见不得月影,却恰似月影。
沈溯月肯定,江烬珩怎么可能想不起来。痛苦的记忆刻骨铭心,教人回忆起来,却不曾想说他拥有过。难堪,是人一辈子的禁忌。
“那便不想。”沈溯月微微一笑,抚慰道。
再看向前方,该等待的人仍旧没少一个。云暕早就注意到俩人的小动作,于是传给了众人,反正众人也不赶时间,也便不耐烦地留下等待。
“我以为你们走了呢。”江烬珩牵起沈溯月的手腕,一笑了之。
“你小子会不会说话,我们可说好了,野鸡谁抓的多,谁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即可多吃一份烧鸡。”路清风调笑道。
“万一野鸡不够呢?”江烬珩试问道。
“有你和沈少主在,我们还怕少吃一口鸡啊?绝对的,以及肯定,你们兜着点啊!”路清风笑得甚为自在,难得的高兴日子,再不多笑笑,也就没什么自在了。
云暕恢复射箭时的严苛模样,稳当当地射中了今晚的第一只鸡。“路家主大人,废话少说啊?学学我云花君,多能耐?话少实力却够。”
“滚蛋!你这些天上房揭瓦闹得还不够惹人心烦吗?话少是你学会了自保。”路清风颇有些嫌弃。
云想容嫣然一笑,“好啦好啦!我这位女子也射不了箭,去拾些柴火。”
白姗雾跃跃欲试:“我和洛无华也要。”
然而洛无华有些犹豫,只听江恋歌欣悦一喊:“我也留下。留下来保护你们。”
盛玫燕一脸正形:“我和白念朝一起,听她的。”
白念朝眨巴下双眼,“我还想说要听你的来着。姗雾姐姐,我和玫燕就不陪你们啦?”
白姗雾淡然一笑,“无妨。”
孟冬羡用手肘碰了两下颜如意,“我有他,和他一起去。”
颜如意的手轻握成拳,大拇指指向了自己,看样子很是自豪,“各位帅气的公子们,我就不奉陪了。有个老祖宗还得我伺候。”
孟冬羡双手叉腰,“我很老吗?”
颜如意讨好般的眼神,又连续晃了两下手:“不不,小祖宗。”
江烬珩才懒得看这俩人,往江恋歌那边看去:“也好,我和少主一路。”
路清风也不想多说什么,抚慰云想容说道:“有江恋歌在,我就放心了,你们一群娘子,我跟着颇为不合适,我和云暕一路你当如何?”
云想容还是很失落,“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路清风举起右手发誓道:“我一定多带回来只鸡给你吃。如果带不回来,我就把云暕那份抢来给你。”
云暕咧嘴假笑一下,“我要和世子少主人俩一起去。”
江烬珩两手抱胸,“我可不同意啊。你就乖乖等着你那只鸡,被路家主抢走吧!”
云暕看向江烬珩,与他措不及防地对上视:“你忘记我是你的跟屁虫了吗?”
江烬珩心虚地瞥向别处,“那倒没有。”
沈末桅提议道,“路家主,要不要和我一起?”
路清风豪爽道,“成!”
季秋河欣欣然地说道,“你们两个大男人啊,我还是和江恋歌她们一起吧。”
江恋歌两手抱胸,“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江绫右手搭在江楠肩上,“那堂哥……你和少主的二人相处可能就不如意了,我和江楠想着跟你和云暕两位堂兄一起……哦,还有少主!”
江楠慌张地躲开视线,“我都行。”
江烬珩“唉”一声,“真是……算了,我五体投地。”
江绫心满是欢,高兴地说:“好。”
路清风甚是欢喜,“那就分路扬镳!我和沈末桅一起,你们江家一起,娘子们一起。还有……如意和冬羡,要不和我们一起?还有月萑城主白念朝以及冥听少主盛玫燕?”
四人齐声道:“成!”
三行人一同分路扬镳,该拾柴火的拾柴火,捉野鸡的捉野鸡。
江恋歌夹在洛无华和白姗雾中间,却一直不找白姗雾讲话,或许是因为白姗雾太过沉默,便殷勤地来和洛无华聊。可笑的是洛无华却以为江恋歌,对她的看法一定好了不少。
“清风过,小雨来,天地满是言欢喜。雨珠乱舞。”江恋歌学习她堂哥,常常在外游历人间。概是在某地待的久了,连当地口音都学得差不多了。
这首歌唱得,把洛无华逗得差点失了婉约,破了心绪。
“恋歌,唱得不错,下次别再唱了。”云想容莞尔而笑。
路途走到一半,娘子们这边的欢闹瞬息间打破。
笑意正浓,忽地往前一看,一只白狼正凶猛而来,亦是在不远处。
季秋河也是,方才的笑瞬间凝固,她僵在原地,身形有些颤抖。“狼……狼!这年头哪里来的狼?”
白姗雾二话不说,牵起季秋河就跑。“这年头什么也有,你们还不跑吗?”
危险将临,几位娘子一时间无法迈出一步。恐吓止住了她们的前进,促使她们根本不能动弹一分。
云想容两手朝两边伸出,镇静三秒,从腰间的荷包拿出久备的飞镖。江恋歌抖着手扶在云想容的手背上,“飞镖哪行?我身上背弓箭,你先退后,我可以的。”
云想容愣怔地盯着她看,“嗯。”
江恋歌黾勉让自己恢复平静,白狼的迅急而来让她们都措手不及。
“啊啊啊!我可以。”江恋歌一箭飞出,被不知从何而来的箭相向,两箭落地。
“跑啊!”江恋歌大声喊到。
“这年头哪里有白狼?这年头是有心怀不轨之人哪!”季秋河也跟着大喊道。
路清风他们一行人就在附近,娘子们如此一喊,惹得人慌乱。
“念朝玫燕!还有冬羡,听着声音和女娘们一起走。朝前走,不停的走。”颜如意奉劝道。
“不行!颜如意!你护她们一起去。”沈末桅道。
“可是……”
“别可是了。放心,我们两边都可以化解此难。”沈末桅笃定道。
“有劳了。”颜如意拱手道,答应得很是干脆。随即便和三位女娘在林间奔跑。
将临危险,就算是两个生人,为了活命也变得默契起来。
双双坚定对视,再一齐齐点头。坚定得像是久违相遇的故友。
二人挡在白狼前。此刻,白狼还在奔波中,近点儿一看,它右边的腿滴着血,像是在逃命。
路清风心生怜悯,“算了吧,要不把他引到山谷里。”
“丛林间只有法则没有情谊。”沈末桅废话不多说,一箭飞出,射中了白狼,白狼一喊,再无危险。敌人应当被自己亲手抹杀,就算它不是人。
二人凑近一看,路清风惊诧地看着这只白狼,“你和老没良心的,它还是一只小狼啊!”
“它像是被追杀。”沈末桅笃定道,“我们要打起一万分的戒备。”
“好嘞。”
然而没有敌人再来了,只是仰望天空。明明没风,树却有动静,似乎还有一道黑影离开,只可惜已经入夜,不过天色并非彻底黑下来,能看见那道黑影,似是从东南方离开,反正危险已经彻彻底底离开了他们。
“行了。去追赶她们吧。”路清风说道。
二人也不想再耗费精力吊着胆子,说到做到便准备离开。没想到没跑几步,身后便传来了虎声,叫得张扬跋扈。
二人瞪圆双眼,惊恐万分。转向身后,完全不是警惕心带来的幻听,而是实实在在的虎。
“这……沈世子,你还挺有一套的。那就,拿出你杀鸡的本领吧。”路清风颤颤巍巍道。
“听好了,三、二、一!”沈末桅数道。
两箭同时发出,然而还没正中胸膛,眼前那只虎已然倒去。
沈末桅颇为惊异,路清风更是,“虎虎中了毒?”
“概是。我们还是赶紧走吧。”沈末桅只觉路清风这一纯真样有些起鸡皮疙瘩,“太渗人了。”
“大沈沈怎么这么嫌弃本家主?”路清风略带笑意调侃道。
“我才不是你婶婶,下雨了,赶紧走吧,还是快些回江宅吧。”沈末桅依旧冷脸相劝。
“哦,可虽然如此,我还是觉得你比沈二有趣得多。”路清风当真觉得如此。
“那是因为他只想和江家世子说话。”
“江烬珩那屁小子,居然有如此能力?”
“你可别小瞧了他,就连我这亲哥都喊不动阿月。”
娘子们跑了好些路,这俩人不抄近道怕是两个时辰也追不上,更何况她们也一直不停歇地朝前跑着。
白姗雾道,“跑不动了,旁边有个农屋,进去避会儿雨吧?”
“不!前面就快有路了。”云想容两手抵在额前,微微眯起眼睛,被雨水挡住半个视线。
“那不是悬崖吗?”江恋歌说道。
白姗雾启齿问道,“你看得清?”
“我看不清。”似是在赌气,江恋歌故意这么说道。
“那就继续往前走吧。”
“你就跟我杠吧!”
白姗雾走在最前面,江恋歌本来距离她有两拳那么近,可惜她觉得被这人伤了自尊心,所以故意走得很慢,一下落单走在了最后。
然而她并非是唯一的最后,洛无华紧紧地跟在她身边。
“无华,突然觉得你真好。”江恋歌甜言蜜语说到。
虽然被夸了很是欣喜,但她表面上也没说什么,只是温吞地“嗯”了一声。
泥地湿滑,白姗雾一个不经意间滑倒,顺着悬崖处跌下去了。她也不是吃素的,两手渗进泥地里,黏腻的触觉太真。“救……救我。”
白念朝迅急反应过来,一把抓住白姗雾的双手,“抓紧了。”
白姗雾的脚用力蹬着陡峭壁,“太……太滑了我站不稳。”
“姐姐。别怕。再加把劲啊!”白念朝牙齿咬着唇,吃力不讨好。白姗雾还是脚尖一滑,险些摔下去。
“我们快来帮忙。”季秋河招呼道。
雨声太吵,压过了说话声。江恋歌还是不经意间抬起头时,才觉白姗雾的踪影已经不见。“姗雾!”江恋歌焦急地未犹豫一毫,向人群奔去。可惜石地过于湿滑,江恋歌慌张一踩没稳住,身形跌倒在地,雨天滑得也快,江恋歌“咻”的一下飞到了悬崖处左边。
此悬崖不止前处,左右两边也都有路可寻。而前路是从山顶到山脚的漫漫长路,此路两边,便是无边无际的森林。
江烬珩他们一行人从右边的森林正好走出来,江绫两手抓着山鸡举过头顶,“喜提山鸡雨伞!”
“除了吃鸡,你果真还懂山鸡花样。”江楠笑得合不拢嘴。一贯听闻笑话便会回头笑逐颜开的江烬珩此刻却没有这么做。只有沈溯月听到他独自呢喃道:“红衣和粉衣。”他激动一喊,“摔倒的是江恋歌!”
“什么?”江绫一听,山鸡先是仓惶地跌在头顶上,弹得他疼的不得了,随后山鸡跌落在地,因为湿滑的泥地,山鸡瞬间滑倒在一边,云暕没注意一踩,也跟着滑倒跌地。
身前四人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要命呢!”云暕愤愤不平喊到。怪他年长,摔倒再站起来,已经不是小事了。
他晃悠悠地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唾骂一声。“一群没良心的!”
江烬珩一来,洛无华便让位,他一手抓住江恋歌,江绫随后。
“坚持住。别失了重力。”江烬珩箴言。
“知道了!”江恋歌尝试努力挣扎着,却难。
他差一些要滑下山去,却被路清风一把拉回来。
几些人没说任何安慰话,清一色全部朝山下走去。直到走到农屋跟前,沈末桅才好心劝道:“先暂时避避雨,都湿透了!”
眼看这情形,他们也不说什么,便都进了这废弃且无人居住的农屋。
江恋歌打过一个喷嚏,“我再也不爬山了!尤……尤……尤其是雨天……阿嚏!”
江楠也紧随其后地打了个喷嚏,“这种话……这种肯定的话劝你不要乱说。”
“知道知道。”
江烬珩听着二人的对话,无心插话。只想着沈溯月和他当时都分别拉着江恋歌的左右手臂,却被突如其来的江绫一来,差些把沈溯月挤下去跌落悬崖。他有些怒气,便对沈溯月温柔关心道:“你还好吗?”
沈溯月也不懊恼,“没事。”
江烬珩从袖子里掏出了两块桃花酥,概是保护得不错,桃花酥还能吃,当真完好无损。“不生气了,吃些桃花酥。”
沈溯月噗嗤一笑,“你逗小孩呢?我可没有生气。”
“好好好。”说罢,江烬珩咬了一口桃花酥,“和少主同享,真不错!开心!”
“呕……”一旁的路清风忍不住呕吐,他刚安抚完云想容,便看到此景,差些吐出好些唾骂星子。
“本家主也要……桃花酥!”
“没了,滚蛋。”江烬珩拒绝道,“不过……我发现你们咏凉镇的人臂力太惊人了,就好比我当时简单的稚子一样。真是吓到我了。”
“哟!天不怕地不怕的江世子也会惊吓?你说哪位稚子?”路清风道。
“好像是叫……叫滕泽惊还是柏卿渡来着?”江烬珩犹豫道。
路清风肯定道,“大的叫柏卿渡,小的叫滕泽惊。这俩年纪轻轻,前些阵子刚走了。”
“走了?哪种的走样?”
“就你想的那种。升天了呗。”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