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世子一贯无心听任何人聊起与自己毫不相关的别人的往事,尤其池颖新讲的过程中还不忘念叨哪个公子。着实令人烦恼。江烬珩两手抱胸惬意地靠在墙边:“池姑娘讲得好,不如再讲讲?让我好生尽兴一番。”
池颖新人不笨自然明晓他这话里有诈,虽心有万分不满,可是要遭惨摔的是自己,她哪敢多说一句粗鄙言辞?
索性她仍是迫切地为自己辩驳,叫喊着道:“江世子我问心有愧,着实难堪,你宽容君子不如好心放我下来。我定当不多说任何我昔日往事,望世子海涵。”
江世子慵懒涣散得淋漓尽致,“好,池姑娘这般焦急,我当真是过意不去。”
说罢他便欣然跃起,脚踏屋檐之上与池颖新比肩而立。
“你抓紧我的手。我带你迎风飞跃而下。”江烬珩向池颖新又一次伸出手。这人牵过却面色难耐。出于窘迫她还是直言:“江世子,这……不太好吧。”
江烬珩憬然有悟地“啊”了一声,哭笑不得:“姑娘害怕了?勿怕勿怕,我又不会做些什么。”
话音刚落,池颖新脸颊潮红结连耳根也通红万分,姑娘可甚是羞怯。而风度翩翩的公子却不以为然:“好啦好啦,小心一点。摔倒概不负责。”
池颖新半晌无语。江烬珩毫无芥蒂。
双双落地后,江烬珩见池颖新无任何言辞。“你怎么样?”江烬珩热忱问道。
池颖新点头回应:“无碍,世子千万勿牵挂。”
“那好,既然人没事你就可以先回清云楼了,我和沈少主会追查此事。至于你的前尘往事还是要跟我讲到的。只不过……是有关行凶者的,还请池姑娘好好协助。”
池颖新拱手与眼前人直抒说道:“江世子放心,方才我已是虔诚许诺,定当不负世子心意。”登时池颖新便离去,她当真是不愿多留在此地,房檐上的冷风并不如何,并不是可以回味无穷的尚好地方。
然而那位女郎甚为分晓世子他人并不会与旁人闲言碎语,世子爱民之心现如今虽已是难有多少,但不比从前差几许。
自然,曾经的世子,爱民之心鲜少。
江烬珩昂首仰望房檐,“池姑娘谦虚有礼,这房檐甚是光滑。她竟能如此云淡风轻的与我辩解,果真是……嗯?倒不如说她是行事谨慎。”他非常笃定,池姑娘一定有过人的本事。
沈少主刚来便听到江世子自言自语,于是问了一句:“什么?”,只见那身形乍然一顿随即耸肩。江烬珩转身便说道,“没什么,就是……”
“我都听见了,你看破什么了?”
那人悠哉悠哉地两手靠在脑后,极其散漫地走近沈溯月,“少主想听?”
沈溯月侧过脸去,淡然地“嗯”了一声。
江烬珩端起双手,再次耸肩,“那多没趣?”话是这么说他还是指明了自己所想之处。“池姑娘轻功尚可、人又积极,不过还是不够聪慧……”
沈溯月倏地插话:“在你眼中,好像谁都没有脑子。”
江烬珩微微一笑,道:“你错了,我觉得少主你,就比较聪慧,比较入我眼。”
沈溯月的脸颊稍显红润。
江烬珩冁然而笑仍旧黾勉陈言:“在清云楼地道的时候也就是今日卯时,我觉察到另有其人,不过他在缓步而行,绕另一方而走。估摸着他就是行凶者,恐怕那就是他早就与店家串通好的作案通道。行凶者最佳人选林骁页、辅助池颖新、蠢人四娘子。当然啦,这只是猜测之一,今个亥时咱过去瞧瞧。”
沈溯月瞅他那正经样,霎时缄口无言,江烬珩仍旧阐释道:“这案子应该很快就可以了结了。只不过还有些南公子的意中人……我猜正在地道的某一端。我恳切认定大抵都是所处一室,真当好寻。”
沈溯月却颦眉否定:“据我所知南隐双为人两面三刀。城府颇深怎会思虑不周?地道只有自北向南应当没有余外路可走。还有一种可能,他把众女郎藏在墙垣之后。”
江烬珩展眉很是赞许,“少主聪慧过人,岂是我能相比。”随即他便朝府外走去,仅在顷刻间沈少主莞尔而笑,似是对方才世子给予的感叹尤其欣喜。
须臾,江烬珩回首望着院内唯有的梅花树下很是俊郎的一个人。他呼喊着:“少主?你也在回忆着什么昔日往事吗?”
沈溯月回过神来淡漠地走向江烬珩,回应他道,“当然不是,我只是……看到梅花想吟诗一首。”
“那便甚好。先同去清云楼还是吃顿午饭?虽说红日被云层挡住,但现在,已是午时。”
“那便按往常来,吃午饭。”
饭馆内,店小二很是热情。江烬珩兜里还剩些金子银子,便大方与前台掌柜点了些糖醋里脊、鱼香茄子、蜜汁叉烧及馆内特色甜食桃花酥,还有他最爱吃的红豆酥饼。
江烬珩前脚落座,即刻,店小二就热情地端上来佳肴。沈溯月看着这些味重之食,委实震惊,但仍是坦然自若细细品味。
这顿饭实在油腻。
少主向来喜好饮食清淡,抿唇无言,决定还是夹块叉烧品味起来作罢。
江烬珩自行捋了一遍:“南隐双亥时前后便会抵达清云楼,玩闹过后他便离去,隔日亥时女妓便会莫名身处在地道。所以行凶者是见不得南公子幸福是吗?当真是憎恨够深。这俩人无非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不然怎会见不得对方与人家的意中人相处融洽?”
思量到位,他便发问,“少主,南隐双是和林骁页有什么恩怨吗?”
“的确是各自恨之入骨。这俩人曾是友人,之后南隐双意外得了件罕见药材。哪知林骁页家中正好有人患疾需要这份药材。南隐双视而不见,林骁页曾三跪南府只愿他心善一回。甚至山盟海誓会千金酬谢。待到第三次跪南府的那一天,正好神医前来林府却没人接待,便离去。那位患者整日发烧,根本不知有神医会来。因此并无接客。若是知晓怕是愈发悔恨。林骁页他人当夜因为没有及时回到家中,错过了为家中人治病的良机。心中生恨,尤其怨恨南隐双。友谊不比昔日,从此一刀两断。”
“林骁页他丧心病狂,原来也曾为一人三跪一府。概是生平尤为悔恨之事。”他斟酌须臾,“一生太短,若总活在怨恨中,实属凄凉。再或许他会为了一个人的离去永远埋葬自己,总有人在路遥马急的人间里,独守一份回忆。”
沈溯月并不这么想,“我想,若是为心爱之人跪府,并不值得悔恨。”
江烬珩挑眉,“你这是什么奇葩道理?”
“我喜欢他,愿意为他守护一切。”
江烬珩哑口无言,只是心中默默记下了那句“愿意为他守护一切”。
当日亥时,沈溯月与江烬珩走入地道。此道别无他路,自北向南道路甚窄。
江烬珩手举火把,在少主身前领着头慢慢走着,“这墙垣够厚的,墙后面应当不会藏着女妓。”
沈溯月闷哼一声,“那可未必。”
地道尽头的确如猜测一般,只可惜并无洒脱林公子。二人还没来得及翻开那帘子进去瞧个样子,便有一道骂声清晰传来。
“哼,林骁页那个不识好歹的,都添了多少乱子了?他竟然毁约?那个娇滴滴的女妓逃走了!她居然逃了?我迟早露馅儿!都怪那个林骁页,瞎搞什么?”
“哦?他作了什么竟让四娘子能如此气愤?”江烬珩翻开帘子,差点没吓个半死。映入眼帘的除了那醒目的楼梯,约莫是通往某地的通道。而眼前那个人,江烬珩一眼便知那是清云楼店家四娘子,只不过此时此刻她竟是男装在身,甚至还让人莫名觉得这就是她本来的模样。
“你……!”江烬珩顿时哑口无言。
沈溯月心道不妙,只是稍一不留神这人就莽撞行事,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应当是个言教他的好理由。他倏然翻开帘子也是一怔,这店家不男不女与传闻中的人妖毫无区别。
沈溯月对这男儿身的“四娘子”颇为熟知,他笃定这正是伪女十四郎——云暕。家大业大的云家正是栽在这家中十四郎也是位庶子的云暕手里。后来云家灭门,这位十四郎以“不孝之子”而臭名昭著。
云暕人声较细,多年伪装成女儿身无人质疑。有天犯浑,故而败露。正巧还被林骁页碰见,以此成了威胁,还被喂下了他亲手所制的缠蛊虫,要为他忠心耿耿、苦干一世。现又是被这江湖中的江烬珩与皇室中的沈溯月晓得。
当真是一滩水沾了污渍再也不能纯净如初。
“你们怎会来这里?”云暕连连后退,后背冷汗侵袭,方才抱怨林骁页的气势全然泯没。
沈溯月完全不理解这人为何如此慌张?还未判罪便紧张万分,这确切是备受质疑的典例。
“你慌什么?犯下大罪了?”江烬珩都被他搞得额头冷汗冒出,天下有林骁页这样的颓靡人士莫非还不够吗?
云暕缩在角落里,显得可怜无助。“他没有来!林骁页他没有来!我也没有犯下任何罪行。不!不对……林骁页才是条狗,他灌给池颖新**药,他才是那条狗!”说罢他忽然暴起,似是有什么刺激到他。
他凑近沈江两人,面目狰狞,痛心怒吼着:“今晚亥时他不会来,女妓也不会期待他。倒是南隐双,约莫是来了。少主世子,办案还请谨慎,别闹的我清云楼不愉快。”
“南隐双有多少‘意中人’啊?”江烬珩淡然询问。
云暕没有料到他会问这些,但出于心虚怕事,下意识予他回应:“二十三。”
沈溯月霍地咳呛几声。江烬珩蹙眉侧过脸,才发觉这地道尽头是间寝室,四周银色纱帘包围着。帘子外黑漆漆的,细一看似乎是暗室。而这帘子所包围的寝室仅仅只是暗室的中央。
所以很有可能,这暗室会藏着这二十三位女妓。但又考量到某些不便他没有问出心中所想。而是待到单独在沈溯月身边时再与之说明他所认为的一切。
这案件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他认为南隐双从始至终都没有过错。
世间没有绝对情意,高山流水遇知音这从来都是罕见,人心没那么软,人情也没那么暖。
沈溯月霍地咳呛几声。江烬珩蹙眉侧过脸。
这一段并没有“酱紫”嫌弃“阿月”的意思!而且阿月也并没有对着酱紫咳呛。是酱紫正好想要看看周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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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心有之佳人难再得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