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烬珩与沈溯月决定住这一晚,于是另外包了雅间。而沈末桅付完钱以后也没和俩人多说什么,则是颇为神秘地回了自己和季秋河那间。
江烬珩自己买了壶酒,“嚯,这桂桃三生李没想到在须离也这么受欢迎,看来于颜的手艺当真妙哉!”他将酒往高抬了几分,离自己右耳仅有三拳的距离,双眼乐乐陶陶地看着手中那坛酒,心里的期许止都止不住。
“还是春梅俏好喝。”沈溯月提议道。
“不!两个都好喝。”江烬珩道。沈溯月看江烬珩的眼神从质问瞬息间缓和了不少。“那是,这可是我酿的酒,当然蛊惑人心!”
“那快些回雅间吧!我等不及要喝这酒了。”江烬珩乐哉。
雅间再平常不过,许是对于他们二人颇为陌生。就连这平常的烟火气席卷着人间温暖,也好似没了应有的瑰丽。
一切的温暖本源于人之善心,可惜有了外界的干扰或是推波助澜,总归是没有最初的那般平静好。
“不得不说,这桂桃三生李啊,在不同地方喝时,有着不同的感觉。果真流传多年的东西不是人吹,是实在好啊。”江烬珩感叹道。脸颊两边红如枫,酒予他的晕乎,让他差些失了神智。
“你当真喜欢这桂桃三生李?”沈溯月却是平静,这点小酒跟他在未许山一口气喝的那几罐,简直无法相比。
“嗯。”江烬珩赞同道,“只不过,我更喜欢春梅俏。”他坚定的双眸,忽然直勾勾地盯着沈溯月半分不移。盯好像是贬义词,含了爱意,便再不能让人厌弃。
“若是没有酒,何谈喜欢?”沈溯月举杯畅饮,喜乐直冲云霄。
两个人醉倒在地,一个是真醉,一个其实也并非假醉。沉醉爱意其中,也令人难逃之醉。
沈末桅回到雅间后,便少了几些在外的神秘,话却还是少。他坐在桌前,尝着客栈特色菜:水炼犊。
沈末桅感叹声“哎”,“如此味美,怎么会有人为了置气一口也不尝尝呢?真是小家子气!”
季秋河一听就不太好受了,从床上坐起来,双手抱胸朝圆桌走过来,睨着眼好似不屑,却又哑然一笑:“好啊,就你大度、潇洒风流是吧?”
“行了,快吃吧,不够我在招呼小二继续上菜。”沈末桅箴言。
季秋河也不挣扎,坐下来品尝起来。
“哦,对了。裴公子我把他收回了,我听你的不去阻拦你,可不是让你肆意妄为的。你可吓坏街上百姓了。”沈末桅道。
季姑娘顿了一下,片刻后又神色如常地吃着水炼犊。“你收回他了?哼,和那位裴公子真是像得很。你这般令我深信不疑的是,裴公子一定还活在这世上。”
“随你怎样。”沈末桅忽然凑近季秋河,有些暧昧。“冒昧地问一下,你只是把我当做与裴公子很像的人?所以才如此相处?”
季秋河冷着脸摇摇头,闭上双眼,“你们只是都有一种,就算是天塌下来,也会平静地记着吃饭这种理智。你只是你,裴公子也只是裴公子。”
“你再说一遍。我没有听清。”
“沈世子只是沈世子,裴公子也只是裴公子。敢问沈末桅世子,你现在,都听清楚了吗?”季秋河用筷子夹着肉,停留在空中,很是认真地看着眼前这个人。
“我还是没有听清楚。”
“你要是耳聋,我在你脑袋上扎一针。扎傻了,我也省的生气了。”季秋河将筷子移在耳边,正要吃掉这块肉,没想到这肉神不知鬼不觉地掉地上了。
沈末桅笑得合不拢嘴,“吃块肉你都夹不住,你要争傻啊?”说着,他夹了两块肉在季秋河的瓷碗里。
“我不要吃你夹的。”季秋河自顾自地去夹肉,沈末桅懒得理会她,将盘子往他自己这边移了点。于是季秋河落了一场空。只听沈末桅其人道:“这盘肉都是我的,你一块也别想吃了。”
“哼!反正我也吃饱了,你爱怎便就怎便吧!你个无耻之人!”说罢,季秋河起身又躺回在床上,“关灯!你要是不关,就在地上睡吧。”
“不必了。”沈末桅冷言冷语道,即刻起身朝门外走去,关上灯,屋里就剩了季秋河一人。
季秋河翻过身,觉得连那道门都看着不顺眼。“我稀罕你似的。走了就别回来!”她怒喊道。
“别,我稀罕你。我现在,这不就回来了吗。”屋内灯瞬息间一亮,只听门开声一响,是漫无目的地等候忽然有了定义,关于归来的定义。
季秋河忽然间起身,被褥还压在身上,丝毫没有下地的意思。“那还不赶紧睡觉?外面都下起小雨了!”季秋河望了一眼窗外,视线又回到门前沈末桅身上。
“好。”沈末桅应声。
寂静了半个时辰,季秋河忽然问道:“你把你兄弟叫来这里,是因为什么?”
“我想你招来那裴公子的魂,我对抗他的话有些棘手,便叫阿月来。谁承想对抗你那裴公子那么易如反掌。”沈末桅道。
翌日,沈末桅一早醒来,去街上买了几些饼便回到客栈。其余三人已然醒来,聚拢在沈世子的包间里,看样子像是刚来不久。
“兄长去哪了?”沈溯月焦急地问道。
“我也不知,醒来他就不见了。”季秋河回答说道。
“我在这!”沈末桅进了包间,向三人招呼了一下,“吃些朝食便启程回江宅吧,我们四人一起,这里毕竟离边疆近一些,更离景桉远,等路家主婚礼在这边举行过后,再离开须离吧。”他将饼搁在圆桌上,从容不迫地拆着油纸。
“看着做什么?快来吃啊!”沈末桅看了三人一眼,便说笑道。
“哥!你不是和江家闹矛盾吗?”沈溯月欣喜落座,接过沈末桅递来的饼。他浅浅咬了一口,发现味道还不错,“是红萝卜冬菇肉馅饼。我好久没吃到了。”
“嗯。每个人可以尝到的饼都不一样,那位店家会做的饼还真不少。”沈末桅又看向江烬珩,“听闻江湖上的江世子颇为喜爱红豆酥饼,我有幸买到,现在不妨试吃,看看味道比景桉如何。”
沈末桅吃着牛肉萝卜馅饼,他为季秋河买的是南瓜豆沙馅饼,这是季姑娘的喜爱之一,他还为她买了紫薯白芸豆馅饼和香蕉馅南瓜饼。
辰时,四人乘坐马车离开了客栈。差不多两个时辰后,离江宅那条街近了些许,可发现整条街空无一人,连只最经常出没的小白狗都不见踪影。
四个人稍许焦虑地继续看着马车,向前行驶,只是稍走几步,就被两位禁卫拦了下来,“月萑城主与冥听少主大驾光临,清场子!不允任何人踏在这条街上!”
沈末桅掀开窗帘,探出头来,很是正经地看着阻拦他们前行的那两位禁卫,“就算我是景桉世子也不可以吗?”
“可以。景桉世子、少主都可以。”禁卫对他拱手道,随即便放下了兵器,恭恭敬敬地不再阻拦他们。
沈溯月正在和江烬珩眉来眼去地下着围棋,沈少主兴高采烈好不尽兴:“我怕是要赢了!”
“那就你赢咯。”江烬珩略带笑意,并非一盘棋能止住,怕是输得高兴。
“明明是我,将要赢了,你怎么比我还高兴?”沈溯月探问道。
“因为,今日的你和往日不太一样。”江烬珩似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半天也无法戒这浮躁。
江宅门前,停了不止这一辆马车,还有一辆看着很是奢华的车。
“那是?”江烬珩最后一个下马车,看见距离自己并不遥远的那一辆马车,颇有些疑惑,“我猜,叔父并不在府上。”
“为何这么猜?”沈末桅略微抬头,疑惑不解地看着江烬珩。
“因为叔父正在赶来。他可能要回来接客了。”
“那你又是怎么确定你叔父此时不在府上的?”
“江家男郎有两个侍卫,一个看家,一个看人。只要外出时,必会将两个侍卫都一同带走。只是这一次门前少了位侍卫,正是叔父侍卫的其中之一。”
“你不常来江宅,倒是观察的仔细。”沈末桅夸赞着江烬珩。
“过奖了过奖了。”江烬珩自幼谦虚。
“我们走着瞧。”沈末桅笑道。
正厅果然没有江培的身影,只见江恋歌正和云随在院里的石桌上品茶。
“江小姐,不是我哄骗你,我真心觉得洛无华更是对你有意思。”云随道。
“那又如何?我对她可没意思。我不喜欢她。”江恋歌大大咧咧地否决道。
“可我觉得你口是心非,你看洛无华和白姗雾的眼神并不同。”
“那是,我对洛无华肯定是鄙弃,我一点都不喜欢她。”
“我瞧并非如此,你看白姗雾的眼神不是一般的纯粹,就像是对待友人那样的眼神!而你对洛无华就不一样,像是……像是。”
江恋歌急了,一脸严肃地板正身形,“想是什么?”
“像是你看中的人!”云随笑谈,激情澎湃的笑意难以止住。
“真的假的?”江恋歌欢欣鼓舞,两手撑在石桌上,身子明显往前移了几许,激情难以按耐。
“我说真的。”
“堂妹!”江烬珩欣然招呼道。不知不觉间,四人已然走近了坐在石桌前的两人。
江恋歌顺着声音的来向看过去,欣喜说道:“堂哥,你终于回来了。”
她走近江烬珩,“堂哥,路家主在后院的射铺里和念朝姐姐正喝酒呢!还有……云暕堂兄,玫燕姐姐,想容姐姐也在,还有还有呢,洛无华和白姗雾!”
“你二人怎么不去啊?”江烬珩诘问道。
“云随姐姐不能喝酒,我来陪陪她。”江恋歌解释道。
“你倒是良心了一回。”
“我一直都很良心好吗。”江恋歌的确是很骄傲。
“行啦!竟然恋歌要去喝酒咯,那就不用管我啦!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云随看着似乎很失落。
“真的吗?你一个人可以吗?”江恋歌问道。
云随还以为江小姐有一丝挽回之意,于是更失落了,“你走吧!我不用人陪的。”
江恋歌这人一向自在,倒是没注意那么多,“那我走了。”
云随也懒得留人,一句客套话也不说,放任五个人离开。
走了一半路过后,江烬珩才启齿诚挚问道,“云随看着很不想让你离开哎?你就这么走了,不怕她独自一人难过吗?”
“真的吗?”江恋歌甚为惊讶地看过江烬珩,“你说的是真的吗?”
“是的,伤了任何一个人的心,你肯定也会偷偷难过的!”沈溯月调侃道。
“啊?那我先回去,陪她一会儿。”江恋歌二话不说跑回去找云随了。
沈末桅在一旁什么都没顾上听,只看江恋歌自顾自地忽然跑去,“她这是?被你俩气跑了?”
“没有的事。”沈溯月道。
“你今天看样子很开心啊?”沈末桅关心道。
“没有没有,只是比平常高兴很多很多而已。”
沈末桅不再说话,懒得理这贤弟了。
射铺欢闹声颇浓,云暕夹带着醉意,豪爽道:“我们云家的酒叫云上鹤。入莲尽深情,不问鹤,云上皆如意。”
路清风笑得欢欣,“哦?好韵味,这酒是你酿的吗?味道实在好喝。”
云暕笑容可掬,“少来!不是我自说自话,这酒正是在下所酿。”
路清风不再追究,突然瞥见一坛酒上标注着独独“江”这一字。“还从未听过江家酿酒!”
“冰江晚舟。是在下入江湖那日所酿,平日莫喝,皆是悲意。”江烬珩道。
“可有诗否?”
“无。不过在下可现场来一首。寒栖莫过春,有朝得幸来。”
路清风乐得久久停不下来一笑,“好诗!好诗!沈世子和季姑娘也来了?还有沈少主也来了,一向不喜欢喧闹的沈少主。”
“破例而为。”沈溯月道。
“快来尝尝王家的清帘竹趁,经我之手,此酒也赚的不少!”路清风自豪得很。
“沈家的春梅俏入世不过多久,竟也畅销天下,您可尝否?”沈溯月和江烬珩落座,说着就要斟酒。
路清风一个激灵坐起身来,“好家伙!春梅俏是你们沈家的?这酒上怎没标注‘沈’这一字?”
“黄梅时落灯,野尽半长天。可能是无人知这春梅俏,是经我沈溯月一手罢了。”
“往清不慢枝,摇帘溪上庭。动风亦难竹,趁春不来袭。或说换春趁来袭,东风亦吹竹。帘卷雨潺潺,清听夜上风。清帘竹趁才是酒中王道!”路清风又道。
“还有桂桃三生李!风起久落哀,不闻随心意。”江楠热情举荐道。
白念朝看了姐姐白姗雾一眼,“王家的八句诗赢得也太容易了。落花无穷流水漫,近似天涯远似山。我们白家的涵花倾欢映,远不低于你们任何。”
盛玫燕委实镇定,“那我以茉茉的名义,给各位介绍介绍,盛家的菊枝名提。若菊与风徐,任菊以风绪。柳絮匿名来,任海风上吹。”
江恋歌来时,云随还未离开,一人单手撑着左脸,半晌无动于衷。
“云小随随!”江恋歌招呼着云随,云随一听是江恋歌的声音,猛地抬起头来。
“恋歌?你怎么回来了?”云随坐起身,激动的心颤得不停。
“我怕你伤心难过。”江恋歌坐下来,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