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整天下来,温礼都有点浑浑噩噩的。
怕他看到,又怕他真看到了不回复。
手机再没响过。
大三上学期,做完开题报告后面没有什么学习安排,寝室里两个姑娘早早就订好了回家的车票,现在已经开始收拾行李了。
短发女孩把衣柜里所有衣服一次性全倒出来,多到堆满了她一整个桌面和行李箱,于是她抬头和温礼说话,“礼礼,借用一下你的椅子啊。”
“没事你用。”温礼应道。
温礼坐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翻着手机,今天她点开微信的不知道多少回,网名XY的聊天框始终没有弹出小红点。
她第一次觉得,等消息也是一种凌迟,无时无刻不折磨着她的神经。
兴许谢琼楼在忙。
他应该会很忙吧,快到年末了,总是有很多事情要干的。
但万一他看到了,故意不回复呢……
可能昨天的消息就是最后通牒,而她是不识趣,听不懂话的追求者,只差对方没有明明白白告诉她,说他不喜欢她。
她慌乱发错的信息,在他眼里或许是她的自娱自乐。
他不回复,大概是看了一眼选择忽略,根本不理会她的小把戏。
温礼叹了口气,抱着最后一丝侥幸点开他的朋友圈,还是三天可见,他还没有把她拉黑。
她茫然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错按到最大的手机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吓得温礼身子一抖,她忙按低音量键,接起电话。
“喂,妈妈。”
电话那边,传来一道有些严肃的女声。
“礼礼,你们现在没课了吧,怎么还不回来?”
温礼“啊”了一声,手指卷着床帘上的流苏说:“东旅台的实习还没有结束,要到过完元旦才放假。”
董女士顿了顿,语气软了下来,“你们那个电视台也真是的,你一个实习生,这个时候了还要工作。”
温礼小声呢喃,“就是实习生才更要工作……”
“什么?”董丽梅没太听清。
不等温礼接话,温书远的声音就传了过来,男人声音温和,“礼礼啊,在学校钱还够不够花啦?不够的话爸爸给你转一点啊。”
温礼点了点头,说够花。
董丽梅和温书远给温礼的生活费,从高中开始就很多,再加上她上大学以后去东旅台实习,有实习工资,一个月的钱和小公司经理薪水齐平。
但温礼从小到大的物欲都不是很高,那些钱大部分捐给福利院,剩下的钱也够自己生活。
“不够花就和爸爸讲啊,千万别亏待自己……”
温书远话还没说完,手机又被董丽梅夺了去,女人道:“给你钱就是让你花的,多给自己买点衣服,吃好一点,不要老是吃外面的那些垃圾食品,不健康……”
温礼小时候放假,高三生还在备战高考,董女士就把小温礼带到学校,和高三生一起写作业。
当时董女士在讲台上一开口,温礼就听到底下有学生说“话痨女王又开始了”,董女士的外号响彻好几届高三。
“话痨”是因为她讲起某个话题就容易喋喋不休一直讲下去,“女王”是因为董女士带的毕业班,升学率实在很高,挂了正高级教师的职称,一中的金字招牌。
温礼听着董女士从“冬天要多吃水果”一直讲到“早睡对身体的好处”,足足过去了半个小时。
温礼觉得后背都坐的有点僵了,她调整了个坐姿,听见董丽梅话锋一转,问:“礼礼,你在学校里谈恋爱了没?”
她如实回答,说:“没有。”
刚上大一的时候,倒是有不少男生给她写过情书,不过她都礼貌回绝。
后来她什么社交活动都不去,又被院里传“高冷”,“实在沉闷”,也就很少有男生向她表白了。
倒也不是沉闷,只是她觉得她对什么都是淡淡的,不太感兴趣的事情,也就不想浪费时间去社交。
唯独对谢琼楼,是她乏善可陈的青春里,唯一迫切想要追随的热烈。
董丽梅没觉出什么不对劲,又唠叨了五分钟,让她擦亮眼睛,别被学校里的小黄毛骗了。快到她看肥皂剧的点了,董丽梅才挂掉了电话。
底下室友衣服也收拾好了,塞满了一个大大的皮箱子,她早就想问温礼了,等她打完电话,立马出声问道:“礼礼,东旅台还没有给你们放假啊?”
“没有呢。”温礼想了想,“估计要到年前十天才放吧。”
“好辛苦哦。”室友感叹了一声。
温礼对床另外一个室友出声道:“礼礼可是在正经电视台实习,东旅台虽然不是什么特别大的电视台,但毕竟和文旅有关,官方的文旅台,发展前景很大的。”
“要是实习过后能转正的话,辛苦一点也值了。”
“我现在还不知道毕业以后要去干什么呢。”
“要是像礼礼一样有实习机会,也不用发愁了,早知道我也好好学习,争取拿几年的奖学金,把证考下来。闫老师向电视台推荐学生实习的时候,说不定还能多带我一个。”
短发女孩好奇道:“那礼礼,你们领导有说过可以转正嘛?”
温礼摇了摇头,“不知道,现在转正名额很少,不一定有这个机会。”
短发女孩点了点头,让温礼加油,相信她一定可以的。
说话间,寝室门被打开,齐潇带着一身风雪走了进来。她在门口脚垫跺了跺脚,跺掉脚底的碎雪和泥,颤抖着身体说:“好冷啊。”
“外面雪下的好大,我昨晚看天气预报,好像要连续下很久呢。”
“看来要早点买票了,不然大雪封路,回不去家怎么办。”
“那正好。”短发女孩调侃道:“你不是平时和礼礼关系最好了嘛,让礼礼带着你回家过年去。”
齐潇眸光发亮看向温礼,“可以吗礼礼?”
“可以呀。”温礼弯了弯唇,“如果你能受得了家里有两个老师的话。”
“那还是算了吧。”齐潇摇了摇头,“我从小到大最害怕老师了,我和礼礼待在一起,会被当成反面教材的。”
齐潇脱下外套,玩笑出声,“不过礼礼,你爸爸妈妈都是老师,你应该都没机会有叛逆期吧?”
温礼垂下眸,目光落在手机上。
是有的。
喜欢他,一直都是她做的叛逆而又出格的一件事情。
手机屏幕亮了下,晃到了温礼的眼睛。
【XY:我什么时候拒绝你了?】
温礼眨了眨眼,刚划开屏幕,又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XY:嗯?】
温礼听见自己猛烈加快的心跳声,她几乎可以想象到谢琼楼发这两句话时的神情,带些调侃的质问。
她耳根发烫,还没来得及打字回复,一串她能倒背如流的手机号码又跳了出来。
是谢琼楼打来的!
温礼怕电话挂断,急忙翻身下床,“我去接个电话。”
“……”
晚上九点钟,洗衣房没有人,只能依稀听到洗衣机吱呀吱呀运作的声音。
温礼穿着睡衣拖鞋跑进洗衣房,紧张而又期待地按下划动接听按钮。
“喂?”女声温软。
他声音清透,此刻带些偏冷低沉的微哑,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分外撩人。
“说说。”
“我什么时候拒绝你了?”
温礼心头一紧,说不上的甜蜜和心动。
少女低着头,手机放在耳边,她轻声道:“你说让我不要再去了呀。”
“小温老师,平常就是这么教学生误会人的?”
电话那边,男人慵懒的嗓音掺些漫不经心的腔调,又好似质问,“不让你自己来,不是怕你又遇上迷津门口那档子事儿。”
“不领情还冤我,小温老师,这么霸道?”
温礼才要喊冤,她担心那条不让她去的信息是拒绝她的最后通牒,被吓得都没有睡好觉,又被扣上了一顶“霸道”的帽子,小温老师才实在冤枉。
不过温礼心里发甜,不自觉弯了弯唇。
他没有拒绝她,他没有不让她找他。
“我才没有很霸道……”温礼低声说:“可是我走的时候,你也没有来送我呀……”
小姑娘声音越来越低,像是在埋怨他,声音却带点温声的委屈。
“在这儿记着我呢。”谢琼楼轻挑下眉,“走的时候伞也不肯打。”
“喜欢淋雪,嗯?”
他说这种语气词的时候,尾调磁音悠哉悠哉,要笑不笑地异常勾人。
温礼心慌慌的,老陈怎么连这个,也和谢琼楼说呀。
怕他想到她那夜不肯打伞,自诩清醒的场面,温礼忙找补道:“我走的时候雪下得不大,带伞还要收起来,不方便。”
他不知道是真信了她的说辞,还是放她一马,问:“有没有感冒?”
“没有。”温礼说:“我抵抗力很强的,不怎么生病。”
谢琼楼顿了顿,缓缓出声道:“那天是我爷爷,临时来了公司,开了很久的会,结束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就叫了老陈送你。”
温礼没想到他能和自己解释,心底某处一下子软了下来,让她被强烈的幸福感包围着。
她不会应对他这样的好,轻轻开口说:“我知道啦,我也没要你和我解释呀。”
“知道什么?”他眉头一挑,猜透了她爱自己琢磨的性子,出声道:“不解释,小温老师又要在心里偷偷怨我。”
“好的?谢谢?”
温礼算是发现了,谢琼楼这个人,相当记仇!
“你太记仇了!”温礼笑意盈盈,“是不是幼儿园小朋友踩你一脚,你都要等长大以后踩回去啊?”
耳畔传来男人的轻笑,谢琼楼说:“不等长大。”
“我当场就和我们小温老师告状。”
“让我们小温老师,替我主持公道。”
“……”
电话的结尾,是温礼听见有人喊了一声“谢总”,他似乎又要去忙了,温礼和他说了再见。
洗衣房里唯一运作的一台洗衣机现在也已经完成了工作,声音停了下来。可温礼还是能听到自己不断加快的心跳声,在这个安静的房间里,清晰可见。
温礼前脚刚踏出洗衣房,就看见刚洗完澡的齐潇,头发都没吹就抱着一盆衣服走了过来。
四目相对,齐潇也看到了她。
“礼礼,你耳朵怎么这么红啊?”
“刚刚在和谁打电话呀?”
温礼不擅长说谎,她下意识舔了下唇,说:“我……我表哥。”
“表哥?”
齐潇嘟了嘟嘴,绕着她身子走了半圈,像是不太信。
什么表哥打电话还不能在宿舍里面打,要跑到洗衣房来接啊。
齐潇脑海中飘过这几天看的骨科小说,一个震撼的念头闪现出来,她张大嘴巴,一脸不可置信问道。
“禁忌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