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菁的孕吐好在并不严重,在医院输了两瓶葡萄糖后,医生便开了药让她离开了。晚上吃了药,沈菁便早早的去睡了。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她梦见陈四充满戾气的脸,说要来带她走,再也不许她离开陈家村。于是她便吓得惊叫着醒了过来,摸了摸满头的汗,再看见周围熟悉的房间摆设,才抚着胸口松了口气。
但悬着的心还未完全放下,便又听到外面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紧接着便是沈妈妈走向门口的脚步声。沈菁几乎是下意识的急急打开门:“妈,别开!”
沈妈妈闻声回过头,看到连鞋子都来不及穿,赤脚批发就奔出来的沈菁,连忙扶住她:“这是怎么了?都要当妈的人了还这么不小心。”
沈菁用力的握住母亲的手,眼神却直直盯着那道单薄的门板,咬着唇,一时无言。
沈妈妈顿时就明白了她到底在怕什么,只觉内心宛如刀绞一般的痛,她努力止住几乎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温声安慰女儿道:“别怕,外面有保安,那个人不敢进来的,啊。”
说完,又拍了拍女儿的手,才提高了声音朝门外喊道:“谁啊?”
门外的人很快应声:“沈姨,是我,陆之明。”
沈妈妈这才连忙去开了门,只见门外的陆之明一脸憔悴,看见屋里的沈菁眼睛才突然亮起光来,然后他急急走进来,像献宝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塞到沈菁手里:“你不是说我不敢跟你结婚吗?我这就证明给你看,沈菁,我想娶你,我现在就要娶你!”
却原来,是陆之明家的户口本。红色的小本因为长时间被人攥在手里,而显得有些折痕。曾经,她多么希望他能跟她一起拿着户口本去民政局,现在,这个东西真正的到了她手里,却显得格外讽刺。
沈菁看向面前显然一夜未睡的之明,将户口本递还给他,声音有些干涩:“我已经结过婚了,在陈家村,你不是知道么?”
“但根据我国《刑法》第二百四十一条的规定,与被收买的妇女结婚的,如果有强行、胁迫结婚的情节,属于可撤销婚姻。被收买的妇女可以在结婚登记一年内或者恢复人身自由一年内提出撤销婚姻。婚姻被撤销后,自始无效。沈小姐,所以你现在是可以申请撤销之前的婚姻的。”说话的,却是自将她送回家就再未见过人影的陆叙,他似乎也是刚从警队过来,连身上的警服都还没来得及换,也不知道他在门外待了多久。
陆叙好歹也算是她的恩人,沈菁这才只得将舅甥两人迎了进来,只是四人对坐,稍显有些尴尬。加上陆叙这也是第一次给人说媒,只觉浑身的不自在。酝酿了好一会才开口道:“沈小姐,你也知道我哥嫂常年都在国外,这一时也回不来,因此便由我这舅舅代劳,来提个亲。我们家这小子虽说平日里混了点,但这一年多他为你奔走我也是看在眼里的,就请你原谅他以前干的混账事,给他个照顾你的机会吧。”说完,直接翻开公文包就掏出了一沓东西放在桌子上。
沈菁拿起一看,只见最上面是几把车钥匙,三本房产证,然后是几本存折。这架势,倒真是和刚刚的陆之明如出一辙。她动了动唇,刚想说些什么,便又听陆叙说道:“孩子的事你也无须担心,如果不想生下来,我会安排人给你做手术。如果你想生下来,这孩子也会姓陆,会拥有很好很富裕的一生,会有很多人爱他。还有你母亲,也能多一个人照顾,你妈妈为你操心一辈子,你也不想她这么大年纪了还要每日为你担惊受怕吧?”
如果说之前的话沈菁都可以不在乎,但这最后一句却真的有点戳心了。在这个才刚开始都市化进程的时代,纵然她出生在省城,但人们对于被拐卖、未婚生子之类的事情也无法很好地包容,届时,不但是她自己,就连妈妈也要被人暗地里笑话。这是她绝不愿看到的。
旁边的沈妈妈又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想法,但她斟酌半晌,终于也没有出言阻止。菁菁还太年轻,她不知道一个经历了那么多的女人未来会活得有多艰难。陆之明纵然不是一个非常完美的女婿人选,但陆家有权有钱,菁菁嫁过去,总好过独自一人承担现在这个局面。
果然,并未犹豫太久,沈菁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但我有个条件,这个孩子我不要,我想要尽快手术。”
陆叙很快答道:“没问题。”
陆叙办事果然很稳妥,不到半日,便已安排好一切。手术时间定在后日,术后两周,便是婚礼日期。依沈菁的想法,两家人只各自通知了一些要好的亲戚朋友吃个饭即可,一张简单的婚纱照,一场简单的仪式,便算是结婚了。
只可惜两人算来算去,偏没算到就在婚礼前夕,陈四不知怎么竟混进了沈菁家的小区。他跟陈年一起偷偷混了进来后,便潜入了沈菁的房间。彼时,刚做完手术没几天脸色还一片苍白的沈菁正虚弱的躺在床上,即便如此,她的脸依然很美,月光下像凝了一层光滑的白釉,漂亮的惊人。
陈四就这样静静的蹲跪在床头看着她,许久,都不忍打扰眼前这个女人。曾经,他以为沈菁可以属于他,他买了她,占有过她,他们有正经的结婚证,她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但是经过这几个月的分别,他看着她竟然有点陌生,有些不敢亵渎。或者陈年说得对,她注定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这样胡思乱想着,烟已抽了好几根。不知道是不是被烟味熏着了,只见睡梦中的沈菁忽然蹙起了眉头,嘴里也念叨着什么。陈四连忙灭了烟,秉着呼吸,不敢再发出任何声响。
但沈菁还是醒了,她是被噩梦惊醒的。梦里,她被束缚着,关在陈家村那间熟悉的土屋里,她想挣扎,想呼喊,但都发不出声来,直到她从梦中惊醒。
沈菁抚着不停悸动的胸口,安慰着自己,别怕,那只是梦。但紧张的心还没放下去,她便闻到了一丝奇怪的烟味,紧接着,便看到了桌子边被摁灭的几个烟头。顺着烟头往下看,只见月光映照的地下,赫然映照出一个模糊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