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汴梁城望安楼内,芊芊此刻可是睡得正香。
她房间内所有的门窗都紧闭着,即使外面天亮了房内视线也是昏暗的。她的床头放着一只熏炉,里面燃烧着沉香,是最具有安神助眠的作用,只不过经过一晚的焚烧此刻也所剩无几,香味四散了。
在寒冷的冬天,柔软的床被配上安眠的熏香,是最具有幸福感的一件事了。芊芊贪恋这份舒适,不愿意起床,在半梦半醒间徘徊着。
忽的,外面响起一阵急切又猛烈的敲门声,把芊芊这份舒适打破,只听见江逸尘在门外大喊:“芊芊,快收拾好东西今天就回派里。”
芊芊懒洋洋的坐起身,头脑还尚是一副混沌状态,她将全身裹进被褥里面,像一个毛毛虫一般缓慢走到门前把门打开。
门外的江逸尘看见芊芊这幅模样都惊呆了,只见芊芊打着哈欠向江逸尘道:“这么早就要走啊。”
江逸尘震惊道:“早?”然后一把推开芊芊的房门,走到窗前推开窗子道:“都日上三竿了,姐姐!”
突然推开的窗子令房间内视线一下明亮了不少,芊芊连忙用手遮住眼睛,被褥从她的身上掉了下去。此时她身上也仅剩一件单薄的素白棉衣,紧接着一股寒风从窗外吹进来,直直吹到芊芊身上,顿时让芊芊清醒了不少。
“都这么晚了?!那我赶紧收拾收拾,不然连告别的时间都没有了。”芊芊赶忙道,随即开始手忙脚乱的满屋乱窜整理自己的行李。
江逸尘倒是不紧不慢的在她房间的堂屋坐下来,一边吃着桌子上的糕点一边对芊芊道:“倒也不用这么急,我今天已经给陈俊生他们说了我们要回去复命了,他们本想再为我们摆一桌饯行酒被我拒绝了,就等一会你收拾好,我们在汴梁城城门口与他们会面,寒暄寒暄略表离别之意便好。”
只见芊芊一边忙一边道:“我们除了要跟陈城主他们告别,也要跟顾司年告别呀,毕竟他这几天帮了我们不少忙,我们也要好好谢谢他才是,也许日后很难再相见了。”
“他呀。”江逸尘伸了个懒腰,一脸松懈道:“他已经走了。”
“啊?!”芊芊听到这句话,眼神里的光似乎黯淡下来,她停下了手里的活,向江逸尘走去,表情里却是充满失望的向江逸尘问道:“他怎么走了呢?我甚至还来不及向他告别?”
江逸尘看见芊芊这幅失望的模样,忍不住又调侃起来道:“谁让你早晨起不来呢,他可是一大早的向我告别了呢。”
两个时辰以前。
清晨,天刚蒙蒙亮,顾司年早已收拾完毕,他将一封辞别信放在望安楼的房间内,自己披上他来时穿的那件雪白的斗篷离开了这里。
在汴梁城城门楼前,守城的侍卫自然知道他的身份,便纷纷放行让他离去了。他独自一人走在汴梁城外的官道上,雪白的身影在灰蒙蒙的天地间显得格外醒目。
在城门外十余里处,有一送别长亭,自古以来亲朋好友送别游子时都送到此处再进行真正的告别。顾司年刚走到长亭处,就听见长亭里有一声音道:“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走了?不跟我们好好告别么?”
说出此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江逸尘。
顾司年放下兜帽,走进了长亭。江逸尘端坐在长亭之内,在他面前的石桌上摆着两盏茶杯。
顾司年坐到江逸尘对面,微笑着缓缓道:“既然来我是悄无声息的来,走也应该是悄无声息的走。”
“你是生怕离别太过伤感吧。”江逸尘一针见血道。
顾司年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江兄啊。”
江逸尘问向顾司年道:“之后你有何打算?”
顾司年答:“出来这么久了也该回去看看了,看看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他们乱没乱。接着再拜访一下师父逍遥仙人,把最近的所见所闻讲给他听。”
“那芊芊呢?”江逸尘试探性的向顾司年问道:“你跟踪了她这么久,就这么放弃待在她的身边心里不难过么?”
这句话击中了顾司年心中最柔软的一块地方,他的目光开始温柔起来。难受肯定是会难受,他似乎已经习惯这个女孩在他的周围,关注着她一举一动,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但他也只能把这些藏心底。
他外表虽然镇定,却仍然藏不住他语气的苦涩。只听顾司年缓缓道:“这两天与她的相处也让我发自内心的开心,就让这段回忆永久的停留在此吧,毕竟我的出现,对她而言终究太危险了。”
江逸尘听到顾司年这番回答很是满意,他举起茶盏,以茶代酒向顾司年敬道:“从此天涯不相见。”
顾司年也举起茶盏回敬道:“从此天涯不相见。”
天已然大亮,原本空无一人的官道上已经陆续有些人在走了。江逸尘将顾司年送出长亭,临别之际,江逸尘突然对顾司年道:“看在我们是亲戚的份上,再忠告你最后一句吧,如果以后遇见了苍穹派的乾元,最好绕着走,此人心机缜密,心思深沉,是个难缠的对手,如果不想惹麻烦就别招惹他。”
顾司年笑道:“谢谢你的忠告,我们后会无期。”
江逸尘道:“后会无期。”
芊芊静坐在望安楼内,顾司年的不告而别让她心里很是难过,仿佛生命里失了光一样,这也是她第一次有这样的情绪。
看见芊芊魂不守舍的样子,江逸尘问道:“还在想顾司年么?你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芊芊突然抬头急忙反驳道:“才……才没有,我就是觉得他太不礼貌了,毕竟我们是朋友啊。”
尽管芊芊嘴上这么说,脸上早已滚烫发红,这种神情变化是逃不过江逸尘眼睛的。
江逸尘内心突然涌上一股烦躁的情绪,他不耐烦道:“你管他怎么离开呢,你又不是他娘他还得处处向你报备啊。还有……”江逸尘突然抓住芊芊手腕,他的脸不断向芊芊的脸靠近,眼睛直视芊芊对芊芊道:“玩暗器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以后离远一点。”
看见江逸尘这一脸警告的模样,芊芊一开始也是愣了一下,她从未看见江逸尘如此认真的神情,随即她便反应过来,一把甩开了江逸尘的手,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人,我也要离你远一点。”
江逸尘收回身子不再看向芊芊,满嘴应和道:“对对对,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以后离我远一点,别总黏在我身后让我给你讲故事。”
“哼,我才不稀罕。”芊芊白了眼江逸尘,不过气话归气话,她确实喜欢听江逸尘讲故事,也不知道江逸尘哪来的这么多故事,他不仅能把这些故事讲得非常精彩,而且还分析其中的道理,总令芊芊醍醐灌顶般领悟这些人生的真谛。
想到这里,芊芊不禁道:“也不知道林婉华下一世能否过上好日子。”
江逸尘一脸淡然道:“说不定她此时已经重新出生了。”
夏府。
夏老爷此时在花园里着急地团团转,他的夫人此时在房内正在临盆,整个夏府上上下下的人都忙着不可开交。
众人皆知,夏老爷求女心切,可老天爷偏愿意给夏老爷开个玩笑,让夏老爷一妻二妾接连给夏老爷生了八个儿子,眼看第九个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夏老爷是天天往寺庙上供烧香,就是求上天能赏他个女儿。
夏夫人已经在房内哀嚎快一整天了,就是迟迟听不见孩子呱呱落地的声音,把夏老爷急的直接在自己的庭院内向老天爷磕头,嘴里始终念念道:“求上苍保佑我夫人顺利生产吧,最好是个女儿,我夏某今后一定广施周济,积累福报。”
下人看见夏老爷这幅模样欲想扶夏老爷起来,都被夏老爷一把推到一边,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夏老爷在庭院里磕了又拜,拜了又磕。夏老爷的八个儿子看见自己爹爹这样,也都随夏老爷在庭院跪拜,祈求这次能得来一个妹妹。
最终,在夏夫人一声凄厉的嚎叫后,终于有婴儿呱呱落地的声音,夏老爷又惊又喜,连忙起身,等在房间门口,随时听产婆的吩咐等待进去。
产婆一脸兴奋的打开房门,把夏老爷紧张的屏气聆听,只见产婆激动地道:“恭喜夏老爷,贺喜夏老爷,夏老爷这次是喜得千金。”
听到“千金”这两个字后,夏老爷差点激动的背过气去,下人连忙扶住了夏老爷。还没等夏老爷自己身子喘过气来,夏老爷便虚弱的吩咐道:“来人,扶我去看看我的宝贝女儿。”
房间内,夏夫人一脸疲惫的倚靠在床上,在她身边的小木床上静静地躺着刚刚诞下的女婴。夏老爷在下人的搀扶下坐到夏夫人床上,先拍了拍夫人的手安抚了下夏夫人,便迫不及待的往婴儿床上看。
夏老爷其余的八个儿子也都纷纷进了房间,一个个的都围在婴儿床的周围看着正在熟睡的女婴,个个都好奇着看着自己的妹妹,有的还想伸出手去摸摸,结果被夏老爷一把打回去了,生怕他们弄疼自己唯一的宝贝女儿。
只见夏老爷缓缓抱起女婴,激动地那叫个老泪纵横,胡子都在颤抖着,说来也是奇怪,这女婴忽然睁开眼,她的眼睛美丽如星辰,她直勾勾的看着抱着自己的夏老爷,居然笑了。
这下可让夏老爷喜出望外,连夏老爷自己也傻笑道:“诶嘿,她笑了,她笑了。”夏老爷将女儿搂的更紧了,满脸宠爱的看着自己怀中的这个宝贝,喃喃道:
“我的乖女儿,今后你要啥爹都答应你,保证让你快快乐乐的过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