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梦 第5章 捡了个人

清晨，南隍村可是热闹无比。

秋收刚过，又到了苍穹派招收弟子的时日了，今年全村有三个孩子去参加苍穹派的选拔考试，一大早村民们便聚集在村口为这三个孩子饯行。

在这三个孩子中，为首的今年有二十余岁了，叫魏小海，村里的弟弟妹妹们都愿意叫他小海哥。今年是他最后一次参加苍穹派的选拔了，等下次选拔他就过了苍穹派最高年龄的限制，因此他也十分珍惜这次机会。

除了魏小海之外还有一个叫齐志的少年，今年十七岁，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最后一位便是芊芊了，今年刚满十六岁，也正是女孩子的碧玉年华，这二人刚好满足了苍穹派的最低年龄限制，是第一次参加苍穹派入派考试。

此时三人，正在村口处与家人一一告别。

芊芊不舍的抱着母亲，芊芊母亲李氏病情几乎已经痊愈了，就是干活有点吃力。芊芊还是有点放心不下母亲，可李氏却抚摸着芊芊的头发，宽慰道：“乖女儿，此次机会来之不易，更何况你墨白哥哥还在派里等着你呢，如果你当上了苍穹派的弟子，母亲一高兴病就会好的更快，家里还等着你光宗耀祖呢。”

芊芊抹了抹眼泪，说道：“可是母亲大病初愈，我实在是不舍的离开母亲。”

李氏温柔着答：“放心，我已然会下地走路了，更何况迟老先生近期是不会离开村子的，有他在就够了，况且村里还有许多村民会帮助咱家的。”

村长道：“芊芊，你只管放心的去参加选拔，村里有我还有村民们呢，就算选不上我们也不会责怪你，选上了更是光耀我们南隍村啊。”

“那我走啦。”芊芊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母亲的怀抱，背上了自己的行囊，与村民们做了最后的告别，转身跟在了魏小海与齐志的身后向苍穹派的方向走去。

李氏看着芊芊离去的身影，心中也不免有些难过，她悄悄拭去眼角的眼泪，内心期待着芊芊一切顺利。

虽然天云山山脉与苍穹山山脉接壤，可是山路内盘旋崎岖，山道又难行，这三人只好慢慢的绕山而行，计划会走上四五天，中途还要去别的村子里借宿。只是才刚出发一天多，芊芊就从离别的悲伤中出来了，转而兴高采烈的看着路上的风景。

齐志调侃道：“不是我说芊芊，这一路上你跟个猴一样上窜下跳，省点体力吧，我们还有两天多的路程要赶。”

芊芊反驳道：“自从我记事以来我娘的身体就不好，我没出过远门，更是没见过这些景色，我还不能多看两眼了。”

这个时候魏小海就发挥了自己大哥哥的身份，当起了和事佬道：“好了二位，别斗嘴了。再往前十里地就到庆园村了，我们出发早，时间还来得及，今天就早早地在庆园村住下吧，下一个能歇脚的村子有三十多里呢。”

齐志嬉皮笑脸道：“我不过就是开个玩笑嘛，听小海哥的，就去庆园村住一宿，芊芊呢？”

齐志看向了芊芊，芊芊倒是对齐志投过来的目光表示不屑，转而看向魏小海道：“我也听小海哥的。”

齐志自讨了个没趣，冲芊芊做了个鬼脸，芊芊也不甘示弱的回齐志一个鬼脸。魏小海看向这蹦蹦跳跳的二人神情中充满了无奈，深知未来几天有这两个活宝在身边该有多心累。

到了庆园村，他们很快便找到了能歇脚的民宿。这个民宿主人是个六十岁的老人，老伴去世的早，孩子们又都出去打工了，因此有很多空房子借给他们居住。

魏小海作为为首的大哥哥带着齐志与芊芊先谢过了老人，随即这三人便跟着老人进入他家了，这老人的家虽然不大，却收拾的井井有条，倒也不失一份温馨所在。

这三人刚寻到住处便都各自在自己的房间睡了起来，毕竟一路上长途跋涉早就筋疲力尽了。很快日已西斜，这老人也为他们三人煮了菜粥招待他们，还一一喊他们起床吃饭。

三个人从睡梦中醒来，都与老人道了谢，一起与老人围坐在餐桌上吃饭，很快便与老人攀谈起来。

老人道：“你们几个原来是去苍穹派的啊，厉害啊，我还是很少能接待像你们这样的旅人。”

“很少？”魏小海忍不住好奇道：“那您平时都是接待什么样的旅人呢。”

老人道：“大部分都是来我们这收购人参的。”

一听到人参二字，芊芊顿时精神了起来。

魏小海继续好奇道：“老先生的意思是，这附近的山上长满了人参么？可我们也住在天云山内啊，为什么我们不知道？”

老人道：“你当然不知道，这片山好水好，人杰地灵的，人参长得也壮，能卖个好价钱，如此发财之道我们自然是不会告诉其他村的人，也因此每年都是我们找外面的商贩们悄悄来我们村收购人参。”

“伯伯。”芊芊兴奋地问道：“那现在山上还有人参么。”

老人道：“现在虽然没到采参的好时节，但是运气好的话也能采到，到了采参的时节几乎我们这家家户户都去采参了，说不定还采不到好参了呢。”

芊芊有些好奇的问道：“那我作为一个外村人，现在能去山上采参么？”

老人道：“无妨，采吧，都是野山参，无名无姓的也不归谁家管，只是你们回村了别大肆宣扬此事就好。”

魏小海道：“老先生放心，我们不会的。”随即魏小海看向芊芊道：“芊芊，现在马上就要天黑了，你一个女孩子家上山不安全，还是不要去了。”

芊芊眼神渴望的看向魏小海道：“可是小海哥哥，你是知道的，我娘身体一直不好，我家又没那么多的钱买人参，现在好不容易遇到这样的一个机会，你还是看在我一片孝心的份上让我去吧。”

芊芊说罢便一脸央求的看向魏小海，这让魏小海感到为难了些。魏小海毕竟作为这三个人里年纪最长的人，理应做到保护弟弟妹妹的责任。可是芊芊都已经把话说道这种地步了，这也令魏小海很难拒绝她的请求了。

魏小海只好抬头看了看天空，一片晴空万里，于是对芊芊道：“你去吧，但是只要天一黑，不管采到与否，你都必须回来。”

“好滴。”芊芊顿时高兴起来，她跑回房间，从她的行礼中拿出一些准备工具，便又兴冲冲的跑出老人的家门了。

倒是魏小海始终有些担心的看着芊芊，内心总觉得隐隐不安。然而齐志却看着芊芊跑出去的背影则调侃道：“得，又变成猴了。”

山上。

芊芊来到了山上，发现那老人说的果然没错，这还真是一片山清水秀的宝地，光山间的小路上都长满了不少奇珍异草。

还不过半山腰，芊芊的小药囊便已经装快满了，她不光采了许多药草，甚至连她没见过的好看的小花都被她采了下来。只是她在这山里寻找了许久，却一直没有找到人参。

她抬头看了看天，此时的太阳快要下山了，她虽然记得魏小海告诫她在天黑前一定回去，可是她始终没有采到老人说的野山参，如果这样就回去了又让她感到有些不甘心。

于是芊芊心一横，决定继续上山寻吧。

想完，她便加紧了步伐继续向山上寻找。毕竟她之前从没有采过山参，不像当地的村民似的有经验，只能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转。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在芊芊为寻找野山参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只见天上却突然乌云密布，紧接着一道闪电便劈了下来。

芊芊抬头看向天空，心里一凉道：完了。

在村子里的魏小海着急了，他万万没想到天变得是如此之快，眼看这架势是暴风雨无疑了，他后悔让芊芊上山，万一芊芊发生不测他如何回村交代。

只见魏小海急忙拿了些避雨的工具对齐志道：“我上山去找芊芊，你就呆这等着我们回来吧。”

齐志一把拉住魏小海道：“小海哥，马上就要下暴雨了，山上这么大，你要怎么找到芊芊？万一你也被困山上回不来了咋办？我现在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再冒这个险。”

“那我们也不能就这样坐在这里干等啊！”魏小海对齐志喊道。

那老人听见动静出来了，看了眼天，对魏小海道：“放心，山上有个旧庙，很好找的，已经无人居住了。随着这两年上山采参的兴起，旧庙被村民们翻了翻新作为临时歇脚点了，抵过这场暴风雨是没有问题的。芊芊姑娘已经上山许久了，我看姑娘福大命大，应该能找到旧庙，相反你这个时候上山十分危险，你还是在家里等着吧，等明天天亮了雨过了，山路不滑了，咱在上山找。”

魏小海渐渐冷静了下来，望着山，心里默念道：芊芊，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山上。

如老人说的一般，芊芊福大命大，找到了旧庙。

芊芊推开了寺庙的大门，发现庙里虽然杂草很多，但砖瓦却很新，看样子屋里是不会漏雨的。芊芊又抬头看了看天上这阵势，深知她今晚恐怕得在庙里睡上一宿了。

她随即在院子又拾了几根柴火，然后又推开了寺庙里庙房的门。只见这个庙房里面有一尊泥菩萨石像，现在也已经破败不堪了。四周房梁上又结满了蜘蛛网，便知已经很久没有人来此上香了。

芊芊走到庙房的中心，将柴火堆积在此，她从随身携带的工具袋中取出火石把干柴火点燃，然后又从一边的小麻袋中掏出一只还在活蹦乱跳的野兔，这只野兔是在她刚才找避雨的地方时顺手抓的。

芊芊一脸无奈对着小兔子道：“兔子啊兔子，你不要怪我，奈何天公不作美，我只能把你吃了垫肚子。”

芊芊又从工具袋中拿出了小刀，只见她一刀下去，直接将小兔子开膛破肚了。她熟练的去了兔毛，掏出了内脏，用外面的雨水稍微清洗了一下，然后将兔子插上了木棍放在了火上烤，不一会烤兔肉的香味便溢了出来。

只听屋外狂风大作，突然把庙门吹开了。狂风带着暴雨吹了进来，芊芊只好起身把门关上。此时一个闪电劈过，随即而来的是震耳欲聋的隆隆雷声，这下倒让芊芊不由得害怕起来。

过去老听村里的老人说没人去的旧庙都邪性的狠，总有妖啊鬼啊的躲在旧庙里吃路过的人。芊芊看着眼前这破庙的环境，倒真跟老人们描述的那般像。

就在此时，庙里突然传来一阵惨笑。

“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啊！”芊芊不禁惨叫一声，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脸色被吓的煞白。

她马上警惕地望了望四周，可是四周除了这泥菩萨像，便只剩下她一个人啊。这泥菩萨像前就是她生的柴火，柴火上还有一只烤兔子。难不成是这兔子来索命了？可这也不应该啊，就算来索命也不会是人笑啊。还是说是泥菩萨生气在她面前烤兔肉的这个行为？可泥菩萨也不会发桀桀桀桀的笑声啊。芊芊忍不住头脑风暴起来。

芊芊开始安慰自己道：一定是刚才雷声太大听错了，一定是的，她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怕什么鬼敲门啊。于是她又壮着胆子坐回了柴火旁。

“桀桀桀桀桀桀桀桀。”又一阵惨笑传来，这次声音比上次还大，还渗人，是真真切切的让芊芊听清楚了。

芊芊素来胆子大，可这次十分的胆子也吓跑了八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芊芊迅速地抄起一个正烧着火的柴火棍对着空气大喊道：“敢问是何方神圣，今日我借此庙躲雨一用，不曾与阁下犯过冲突，为何缠我。”

过了一会，寺庙内依旧鸦雀无声，芊芊不禁又怀疑难道是自己的错觉？

她拿着柴火棍四处照了照，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就在她转身回到柴火堆时，猛然发现自己放在柴火上的烤兔肉不见了。

难道鬼还会吃东西？芊芊越想越气，她看了看眼前这个泥菩萨像，略微想了一会，然后径直走到泥菩萨像后面。

只见芊芊抬起脚来一脚飞踢，直接从泥菩萨像后面踹出一个黑衣少年，而这少年的手里正拿着芊芊的烤兔子肉。

“女侠饶命。”少年跪在地上，手里举着烤兔肉向芊芊求饶。

芊芊实在是气急败坏，不仅被这小子吓了一跳，还被他偷吃了烤兔子肉。她揪住少年的衣领生气的问道：“为什么耍我。”

少年看着芊芊气急败坏的样子，便举着烤兔肉一脸谄媚的道：“小的就想尝尝这个烤兔子肉而已。”

“想都别想。”芊芊一把抢过烤兔肉，不理他自己吃起来。

看着芊芊津津有味的吃着兔肉，少年肚子咕咕的响了起来。他也只能百无聊赖的坐在柴火堆的旁边，时不时用渴望的眼神看着芊芊手里的烤兔肉。

芊芊这才仔细的看清楚了眼前这个少年，只见这个少年约摸十**岁，模样俊俏，身形瘦削，肤色白皙，眼睛如黑曜石般明亮，一看也是位神采飞扬的少年，只是此时的他却因肚子饿而显得有些无精打采、萎靡不振。

芊芊不禁问道：“你叫什么？来自哪里？”

少年一边玩着柴火棒一边答：“我叫江逸尘，家住在罗汉江旁。”

芊芊又问：“我看你模样端正，也不像是偷偷摸摸的人啊，为何躲在泥像后耍我，还偷我的兔子肉。”

江逸尘答：“女侠，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去苍穹派考试的，正好碰见这大雨便想着躲在这旧庙借住一晚，谁知一会你也进来了，我本想跟你好好打个招呼的，但没想你烤上了兔子了，我饿了一天没吃饭了，所以就想吓跑你，其实我就是想吃个兔肉而已。”

芊芊一听到江逸尘说道苍穹派三个字，便对江逸尘放下了一半的警惕性，她问道：“你不是说你住在罗汉江么，可罗汉江在天云山外，你去考试怎么会落在这个山上。”

江逸尘答：“这不迷路了么，这附近的山脉绵延不绝又错综复杂，我在山外旅宿时遭遇小偷，盘缠地图都偷走了，我只好走进来碰碰运气，也算是问出了一条道。因为没钱找不到民宿，所以就在山里找野果吃，找寺庙住，刚才下了一场雨，就赶忙躲在这座庙里了。”

“原来如此啊！”芊芊不禁有些可怜眼前这个少年了，眼下她也吃着差不多了，烤兔子肉还有半只，于是道：“我吃饱了，剩下这半只便送给你了。”

江逸尘不禁满眼放光，兴奋的向芊芊抱拳行礼道：“谢女侠！女侠的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说罢便啃着剩下的半只兔子大快朵颐起来。

很快这另半只兔子也被江逸尘吃完了，只见他擦了擦嘴，问向芊芊道：“还没问女侠的名字呢？我该如何称呼？”

“吃完才想起问我啊。”芊芊不禁调侃，但还是介绍自己道：“我姓任，名叫任芊芊，你叫我芊芊就行，我来自天云山里的南隍村。”

江逸尘又问道：“那芊芊姑娘为何也和我一样被困在了这旧庙中？”

芊芊道：“我原和你一样是去苍穹派参加考试的，与我同行的还有两人，一位叫魏小海，一位叫齐志，他们现在在山下的庆园村住着。本来打算今晚在村里的民宿歇脚，但我听说这山上奇珍异草多，于是便想着来山上顺便采上一些，没成想刚才突然下起了大雨，于是也只好躲旧庙里来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呀。”江逸尘无奈的感慨道。

暴雨渐渐地停了，天上开始挂满了星星，芊芊推开寺庙里的窗户，湿润的空气夹杂着青草的清香迎面而来，如此沁人心脾的感受却丝毫另芊芊享受不起来，她满脑子想着山下的魏小海一定很担心自己。

“我劝你现在不要下山。”江逸尘似乎看出了芊芊的心事道：“刚才的一场大雨让现在山路满是泥泞，况且又是晚上，一不小心很容易跌落下山的，还是赶明天早晨吧，你再下山与他们会合也不迟。”

“也只能如此了。”芊芊道。

芊芊与江逸尘各自睡在篝火的一旁。雨后的夜晚很晴朗，月光很亮，透过窗子洒在寺庙的地板上。山上的鸟儿映衬着月色咕咕的叫着，篝火也在噼里啪啦的响着，尤其是篝火那边有一位刚刚认识的俊朗少年，此情此景很难让芊芊入睡。

“我说。”芊芊开口道“你能不能给我讲讲山外的事，我没有出过山。”

江逸尘也没有睡着，转过身看着芊芊：“我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罗汉江旁，周围没有一户人家，这次考试，也是我第一次出去。”

“嗯？为什么。我们都是住在村子里的，村子里有好多村民，你为什么一个人住？”芊芊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江逸尘重新躺回了地板上，望着天花板说：“我本是个孤儿，无父无母，是师父去江边打水时发现我，并把我捡回家的。我师父是个隐世高人，她厌恶尘世，于是给我起名叫江逸尘。从小她就教我武功，直到今年年初，她去世了，我又无依无靠，于是来参加这次考试。”

说道这里芊芊忍不住更心疼江逸尘了，想不到江逸尘的身世比她还可怜。

“不过。”江逸尘又道：“我听我师父讲过外面的世界，我师父说有个城市叫长安，是我们唐朝的首都，里面繁华无比，高楼鳞栉，车水马龙，人人都绫罗缎布，雍容华贵，这是怎样一个城市啊，我也真想去见识见识。”

芊芊也听过村里的去过长安的人讲述长安，一个个都赞不绝口，长安的人生活与他们截然不同，她也想不出具体来，道：“我想，长安城里的楼房应该都是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吧，是不是跟天宫一样。”

江逸尘道：“应该不止吧，听说好多楼上的窗子都是七彩琉璃瓦，你想那场景，多么瑰丽绚烂”

“真好，我也想去看看。”芊芊喃喃道。

这二人就这么幻想着长安的模样，不一会便都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