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看向眼前低着头的顾司年,莫名的觉得顾司年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
乾元道:“原来你就是逍遥仙人的弟子顾司年啊,我听我徒弟经常提起你,你在捉拿三尾猫妖时表现出不凡的身手也是令我刮目相看,看来逍遥仙人真是收了个好徒弟呀。”
顾司年听到乾元这么褒奖他后淡然一笑,彬彬有礼的回应道:“乾元掌门过奖了,贵派的弟子任芊芊与江逸尘才是举世豪杰,人中龙凤,他们二人才另在下敬佩不已。”
站在他们两人中间的芊芊听到乾元与顾司年对彼此的称赞反而有些浑身不自在。
乾元道:“仔细想来我倒是很久没有见到逍遥散仙了,上一次见面恐怕是在两百多年前吧,他似乎很爱在人间游历结交不少英雄大侠,今日侯府寿宴怎么没见他呢?”
顾司年答:“家师现如今已经归隐山林,已经几十年没有下山了,因张家祖上与家师有些渊源,又加上受张熙正大人之邀盛情难却,方才派我代替他参加这个寿宴。”
乾元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啊,烦请顾弟子带个话,他日在下定将专门上山登门拜访逍遥散仙,同时也祝他老人家一切安康。”
顾司年回礼道:“谢乾元掌门好意,弟子一定把话带到。”
乾元与顾司年就这么寒暄半晌,芊芊就站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忽然,芊芊感到身后传来一股凉意,令她脊背发麻,仿佛被猛兽盯住的猎物一般。她立马转头,然而她看见的只是人来人往的大堂,大家都忙着各司其事,并没有谁刻意的盯着她看。
乾元看到芊芊反常的举动,便问道:“怎么了?”
芊芊有些心不在焉的回过头道:“没事。”但心中尚存了一丝疑惑。
刚才那一瞬间的感觉来的太过猛烈且真实,仿佛下一秒便有猛兽扑过来活吃了她一般,这种感觉难以向乾元描述,即使说了估计也被乾元嘲讽一番,故而她选择什么也不说。只不过这种感觉始终另她心悸,让她神情看起来也有些心神不宁。
是错觉么?
顾司年看到芊芊这番模样,微微皱起了眉头。
宴厅的屏风另一侧。
这个屏风是一幅由金丝绣在玉锦上的秀丽河山图,长一丈八尺,是由宫廷丝织女官们花了一年时间绣制而成,坊间价格早已不可估量,只有如此之物才能配得上放在侯府的会客大堂。
这织锦表面在灯火的映衬下浮动着流光,又加上女官们巧夺天工的刺绣技术,另这幅秀丽河山图看起来仿佛流动一般,从不同角度看有不同的风景。只是宾客们不知,这幅织锦图薄如蝉翼,从外面看被表面流光所吸引,而从里面看则直接能看见会堂情况。
此时的屏风内,站着一位身穿金黄云锦,头戴乌纱宝冠之人,他面容清丽俊秀,有着一双狭长的丹凤眼,虽是男儿身却尽显妩媚之相,总令人第一眼认成女子,但他的举手投足间仍带着男儿的潇洒豪气,倒也能令人分清他的性别。
就是这样模样的一个人,他出生时的面相可是震惊了算命先生,便断定此子将来一定大有作为,若不向好处引导也许能闯出弥天大祸,吓得张熙正老爷连夜起了个若尘二字,希望他未来能如尘埃一般,微小又平淡的安稳过完一生。
只是天不遂人愿,张若尘被选为当今皇上的女婿,身份最尊贵的长公主之夫,也不知道张熙正对此事是高兴的觉得光宗耀祖呢,还是愁的怕压准算命先生的预言呢?
张若尘在屏风后驻足有一会了,作为张熙正的独子,他理应出去随父亲一起招待客人,奈何受限于驸马爷的身份他无法再结交其他大臣,因此只能躲在屏风后观察宾客之动向。
他一一观察那些来到会堂内参加寿宴的宾客,这些无一不是朝中骨干大臣,虽然容貌各异但举手投足间却又大致相同,毕竟都是当官的气场早就融合在一起了。
然而当他目光转移到乾元与芊芊时,停留在他们身上的时间便多了几分,同时神色也比之前凝重许多,仙家毕竟是仙家,终是与常人不同。
张若尘低下头略微思绪了几许,随即转身离开了屏风。
屏风外,芊芊看向屏风有些疑惑。
宴厅内。
今日聚集在此的朝中大臣们互相的攀谈之声可谓是热火朝天,毕竟素日中这些官员们都是官袍在身,使人尊卑有别,不敢多言。而今日的侯府夜宴上所有官员都是身穿常服,心中也自然而然的降低了那道身份阶级的坎,因此宴厅内个个官员之间的沟通交流也是十分尽兴。
此时在宴厅门外,有一仗队伍悄然而至,他们每个人都身穿深红绣袍,头戴黑锦方冠,井然有序的端着托盘礼盒候在宴厅门外。就连张熙正见到这支队伍,都要毕恭毕敬的敬让三分,因为这是宫里的公公们带着女皇的贺礼前来祝寿了。
为首的大太监头发已然全白,脸上皱纹遍布,已有六旬有余,是从女皇出生起便一直陪伴着女皇,地位自然不言而喻。他虽然长着一副慈眉善目的脸,但身上的气质却显得此人傲然凌厉。故那些大官们见到王公公时无一不战战兢兢的,生怕惹到王公公不快。
张熙正恭敬地站在王公公旁冲王公公行礼道:“公公的大驾可是另寒舍蓬荜生辉,在下先谢过公公了。”
王公公站在一旁不慌不忙道:“文侯这是哪的话,今天可是您的五十大寿,于情于理我都应该过来拜见,更何况现在是皇上吩咐我来送礼的,要谢也应该先谢皇上。”
张熙正连忙鞠躬道:“是是,瞧我这脑子今天是高兴的糊涂了,我明天一定会亲自进宫跪谢皇上,感谢皇上在百忙之中还关心我的寿宴。”
王公公道:“这才对嘛,文侯先请吧。”
张熙正道:“公公也请。”
就在张熙正陪着王公公踏入宴厅的一刹那,屋内交谈的声音便渐渐压小了,在场的官员们见到王公公无一不肃然起敬,纷纷给王公公行礼。
王公公也是见惯了这种场面从容淡定的从百官们身前走过,他猛然瞥见上座中站立的乾元,心中正疑虑时,张熙正赶忙给公公解释道:“王公公,这位是苍穹派掌门,乾元上仙。”
王公公立马了然于胸,恭恭敬敬的给乾元行了个礼道:“草民王德志拜见乾元上仙。”
在凡间女皇的统治下,所有人都要拜见皇权。然而乾元已经脱凡入仙,因此他不用为凡间皇权行礼。
乾元点头回礼道:“王公公好。”
短暂的寒暄过后,王公公转过身冲行礼的百官大声宣道:“传,皇上口谕。”
在场官员无一例外纷纷向王公公下跪,甚至连芊芊也跟着下跪,毕竟芊芊此刻还尚未入仙籍,所属人界。倒是乾元依旧淡定的站立在原处,只不过他的眼眸间却出现了一丝悲悯。
只见王公公郑重的一字一句的宣读道:“朕闻今日乃文侯寿诞,甚感欣悦,着御膳房特制珍品佳肴供宴客品之,祝文侯福寿绵绵,愿宴客尽兴而归。”
众百官齐声喊道:“谢皇上赏赐。”
王公公道:“都起来回座位上吧。”
百官们纷纷起身归位,此时剩下的小太监们走到众位宾客的桌子前,纷纷将手中托盘礼盒打开,一道道上品佳肴便立马出现在众人眼前,大到珍禽猛兽玉壶佳酿小到精米黍谷仙草茶露,无一不体现着食材的奢华与制作的繁琐,这些食物在素日里也唯有王公贵族才能享用,因此也另在场所有人看见这美食是垂涎三尺。
芊芊看见这满桌子的美味可是震惊了许久,她平常在乾元的严加看管下只能吃素粥素菜,早就盼着开荤的日子到来,更何况在这桌珍馐里面许多上等食材是她听都没听说过的,更是勾引着她这个蠢蠢欲动的心,还未等开宴她就迫不及待的偷偷吃了几口。
宣读完口谕的王公公满意的转过身,一旁的张熙正赶忙邀请王公公道:“公公请上座。”
谁成想王公公摆摆手道:“谢过文侯好意,可是奴家还要赶忙回宫照顾皇上呢,就不扫各位大臣的兴了。”
既然王公公都把皇上搬出来了,张熙正也不好强留王公公,王公公边走边向各位大臣们拜别不一会便带着他的手下们离开了宴厅。此时重要客人已经宾满就坐,张熙正宣布道:“晚宴正式开始。”
此时,侯府的乐队开始奏出美妙的音响,婀娜多姿的舞娘也从门外纷至沓来为满堂的客人现上优美的舞姿,整个宴厅的气氛瞬间被活跃起来。
芊芊放下杯子后立马动起筷子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满了食物,一旁的顾司年倒是无奈又担心的劝芊芊慢点吃,坐在芊芊前面的乾元看到芊芊这般饿狼扑食的模样感到非常丢人,强压下自己的怒火转回头揉了揉自己发痛的脑袋。
一时间,触筹声,乐曲声,宾客的交谈声,给张熙正的祝寿声,乾元对芊芊的叹气声以及顾司年对芊芊的劝慰声都杂糅在一起充满着整个宴厅,让宴厅里的热闹劲又恢复到之前那般如火如荼。
苍穹派。
刚过了上元节,其他弟子还尚沉浸在节日的喜悦中,却不知在苍穹派里某一处的天空中盘旋着的黑云,黑云里隐隐约约有雷电闪现。
突然,一道闪电从夜空中直劈而下,刹那间如同白昼一般,照亮了整个苍穹派,另派里他弟子也是大惊,纷纷朝向被雷照亮的方向看。众弟子也是疑惑,为何会在深冬夜晚会出现如此强的雷电?
然而他们不知,在苍穹派最黑暗隐蔽的角落里,有着一个名为天罚的囚牢,只有犯了严重错误的弟子才会被关在此处,用天雷惩罚。
而此时的天牢里矗立着四根青龙柱,从盘旋在柱子上的青龙嘴中吐出了四条铁链将关山月紧紧的吊在半空中。刚才的天雷,便劈在关山月的身上。
天雷劈下,即使不死也只剩下半活了。苍穹派的两位长老和他们的两名弟子站在天牢下,都看向已经失去意识的关山月,两名长老无奈的摇摇头离开了,迟墨白虽然有些不忍,但还是跟随两名长老的脚步离开了天牢。
黑夜里,只剩下江逸尘继续留在天牢中,陪着奄奄一息的关山月。
江逸尘动了动手,青龙柱嘴里的铁链便发出“哗哗”的响声,将关山月缓缓放置在地面上。关山月趴在地上,头发和衣服已经被刚才的天雷劈的凌乱不堪,面上的血色也早已不在,只剩下苍白的肤色和雷焦的触痕。
江逸尘缓缓的蹲在关山月的面前,有些惋惜又有些关心的对关山月轻轻道:“受了这么大的苦,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呢?你若再不说一个字,之后的每天都有天雷劈下,这滋味可不好受。”
关山月缓缓抬起眼眸,即使在如此狼狈不堪的模样下依然显得高贵冷艳,她道:“你不是知道原由么,你为何不说?”
江逸尘道:“即使我知道来龙去脉,可是这件事的参与者终究是你,我又有什么资格替你做决定?”
关山月突然笑了,她道:“谢谢你还如此尊重我,只可惜我决心已定,直至我死我也绝不张口。”
江逸尘有些怜悯的看向关山月,他叹了口气道:“你再好好想想吧,不要再为了所谓的颜面将自己的命都放弃,活着,才有机会创造下一个可能。”
江逸尘起身离开天牢,黑夜里,只剩下关山月一人独自趴在天牢之中。
关山月闭上双眼,仍阻止不了泪水从她的眼角流出,她无力的趴在天牢里微微啜泣,嘴中呢喃道:“母上,是孩儿无能,给您丢人了。”